“書生會痛死吧？”

    “他一定會殺了狐妖，給心上人報仇?！?/br>
    “那他還會是清風(fēng)朗月一般嗎？會不會心如死灰，周身氣質(zhì)冷漠如霜，陰沉狠戾？”

    “哇！想看！”

    這樣的走向，倒是馮夫人沒想到的了，面露無語。

    不過，不論是想找春日煎茶泄憤的馮夫人，還是找她約稿的其他小姐，都找不到她人了。

    中秋到了，朝廷給官員休假三日。

    陳家村離京城的路途不算遠(yuǎn)，顧亭遠(yuǎn)婉拒了找他喝酒賞月的同僚，向?qū)W士大人請假一日，帶著妻子、侄女回家鄉(xiāng)了。

    “你們回去?！鳖櫴嫒菡f道，“我懶得動，一個人守著家，歇息幾日。”

    那是他岳家，她回去做什么呢？

    至于干爹干娘，顧舒容讓弟弟準(zhǔn)備了節(jié)禮，她就不親自回去了。見到他們，就免不了想到方晉若，煩人得很。

    “我留下陪容姨。”蘭蘭說道。

    顧舒容便笑，摸摸她的發(fā)心，說道：“你爹娘想你呢。留下來做什么？擔(dān)心我不成？且有黃豆和金橘呢?！?/br>
    有兩只聰明靈性的黃狗看家，安全著呢。再說了，這是京城，天子腳下，能有什么小毛賊？就算有，也未必來到她家。

    顧亭遠(yuǎn)見她執(zhí)意，便沒有強(qiáng)求，拜訪了四鄰，請他們多多照顧家姐。

    “回家啦?！瘪R車駛出京城，蘭蘭有些興奮，雙眼亮晶晶的，掀開車簾，趴在車窗上，探頭往外瞧。

    一別半年，她想爹娘，想爺爺奶奶，想二叔二嬸，想金來銀來啦！

    不知道爹娘給她添弟弟了嗎？

    陳寶音看著她這樣，就心軟得很。這樣想回家，卻還是提出留下陪顧舒容。這孩子的心，真軟和。

    “回家啦！”她亦伸直胳膊，痛快地大聲道。

    在京城，身為狀元郎的妻子，言行舉止都要注意，遠(yuǎn)不如在鄉(xiāng)下時自由無拘。

    這話聽得顧亭遠(yuǎn)心里咯噔了下，偏頭瞧去，不見她面露悔意，只有回家的喜悅，才微微松開。

    他擔(dān)心她后悔嫁他，后悔跟他遠(yuǎn)離家鄉(xiāng)，后悔不能做一個自由自在，快樂無拘的人。但陳寶音不這樣想，尤其是回到家，被杜金花拉到屋里，悄悄問：“你懷了沒？”

    霎時間，回家的喜悅猶如被凜冬的寒風(fēng)吹過，消散了大半。她撅噘嘴，說道：“娘，你急什么。”

    “我?guī)讜r急了？”杜金花不想跟她鬧別扭，半年不見，她怪想閨女的，拉著閨女的手，不住地摩挲，愛憐不已地道：“娘就是問問。你也別急，你們才剛成親，沒懷上是常有的事?！?/br>
    陳寶音咧著嘴，不知說什么好。

    她真沒急。她跟顧亭遠(yuǎn)成親，才多久？都沒過明白呢。

    雖然顧亭遠(yuǎn)人不錯，兩人現(xiàn)在過得也算如意，但人這一生，長著吶。

    別的不說，她前十五年還是侯府千金呢，一轉(zhuǎn)眼，就變成了農(nóng)家女。離奇不？所以說，萬事不能只看眼前。

    “您不催我，比啥都強(qiáng)?！彼笠坏?，整個人呈大字?jǐn)傇诖采?，“我沒婆婆，顧jiejie再怎么也只是jiejie，您不催我，我一點兒煩心事都沒有?！?/br>
    杜金花打她一下，說道：“催你是害你不成？”過年就十八了，她在這個年紀(jì)，已經(jīng)生下陳大郎了。

    想到什么，她又問：“你那大姑姐，還沒說著人家呢？顧亭遠(yuǎn)那些個同僚，就沒介紹個好的？”

    陳寶音道：“沒有合適的。”

    她也很為顧jiejie發(fā)愁。若是顧jiejie不想嫁人，也就罷了。但是，看著顧jiejie的樣子，還是很想找婆家的。陳寶音不敢勸，只能寬慰她，說好飯不怕晚，好姻緣很快就會來到。

    “唉，你那大姑姐，確是叫人發(fā)愁?！倍沤鸹ㄏ氲筋櫴嫒莸钠访?，又想想她的年紀(jì)，不由得嘆口氣。隨即，又問道：“她之前不是說了門親，那男人在京城求學(xué)嗎？見著人沒有？”

    陳寶音忙小聲說：“見到了。瞧著人模人樣的，可真不是個東西?！卑延鲆姺綍x若的事，對娘講了，然后唏噓道：“我們不敢跟顧jiejie說，怕惹她傷心?！?/br>
    那男人，實在是個混賬，顧舒容若是見了他，定是氣不打一處來，氣壞身體就不好了。

    “狗的壞東西！”杜金花便罵道，“耽誤人一輩子，天打雷劈的玩意兒，他考不上功名的！田里扒糞去吧！”

    陳寶音聽了，直是一臉羨慕道：“娘，我就沒長一張您這樣的嘴。不然，誰是我的對手？”

    杜金花聽了，好氣道：“凈埋汰你老娘！”

    “哪兒呢，夸您呢?！标悓氁粜ξ?。

    陳大郎和陳二郎拉著顧亭遠(yuǎn)說話。

    蘭蘭被錢碧荷叫走了，握著手兒，看著閨女臉兒也白了，手也細(xì)了，身量竄了一截，腰桿挺直了，秀麗亭亭的，不像農(nóng)家丫頭，倒像個小姐模樣，高興得不知怎么好。

    “娘?！碧m蘭偎在她懷里，“你跟爹好不好？”

    錢碧荷柔聲答：“好，都好。娘給你攢嫁妝呢，等你長大了，娘給你一副體體面面的嫁妝，十里八鄉(xiāng)誰都比不過你。”

    蘭蘭對嫁妝沒什么感覺，不喜也不羞，她只瞧著錢碧荷的眼睛，里面并無特別喜悅，便知道沒有弟弟。

    她垂下眼睛，說道：“謝謝娘?！?/br>
    顧亭遠(yuǎn)回家鄉(xiāng)來，少不得拜訪鄉(xiāng)鄰，尤其是村正。

    也有許多鄉(xiāng)鄰來拜訪他，給他送銀子，送月餅，送酒等等。趙文曲也來了，叫人拉了一馬車的禮盒，還跟顧亭遠(yuǎn)單獨說了會兒話。

    “他同你說什么？”等顧亭遠(yuǎn)回來，陳寶音好奇問道。

    顧亭遠(yuǎn)輕笑道：“你一定猜不到?！?/br>
    第132章 召見

    陳寶音所能想到的, 便是趙文曲有事相求。縱然顧亭遠(yuǎn)并非此地父母官，但他在翰林院任職，品級比縣令還高，又能面見天子, 與縣令說得上話。

    又或者, 他心中有疑惑苦悶，不得其法, 便找顧亭遠(yuǎn)求個主意。再怎么樣, 顧亭遠(yuǎn)比他書讀得多，還是能開解他一番的。

    “不對?！鳖櫷みh(yuǎn)輕輕搖頭。

    陳寶音便問：“究竟是什么？”

    顧亭遠(yuǎn)才說來：“他向我賠罪?！?/br>
    便是顧亭遠(yuǎn)也沒料到, 趙文曲心思細(xì)膩至此。曾經(jīng)開罪過他，他自己都忘了的, 趙文曲還記著, 很是嚴(yán)肅地解釋一番，當(dāng)時乃氣憤母親給他找事做，并非有意唐突寶音, 更不該對他出言不遜。

    “哦, 這事?！标悓氁糇屑?xì)回想，終于想起來，挑挑眉道：“他倒是個聰明人?！?/br>
    雖然她與顧亭遠(yuǎn)都忘了此事。但萬一他們記著呢？趙家只是小有田產(chǎn), 非權(quán)非貴，得罪不起顧家。

    “他還說了一事?！鳖櫷みh(yuǎn)又道, “你品品真假?！?/br>
    陳寶音凝神聽去, 越聽眼睛睜得越大, 不禁驚呼道：“我不信！”

    趙文曲的名聲臭不可聞, 沒有好人家愿意把姑娘嫁他, 正是因為他強(qiáng)搶民女、玩夠了就送人, 還有一個私生子。

    但顧亭遠(yuǎn)說，這都是假的。趙文曲特意解釋，他從未強(qiáng)搶過民女，那些事情另有隱情——

    被他搶回家的姑娘，是父母收了人家的彩禮錢，要把她賣給一個打死過婆娘的鰥夫。她害怕要逃，恰巧遇上趙文曲，當(dāng)時他的名聲還不壞，于是姑娘懇求他救命。

    那些玩夠了就送人的女子，也有隱情。有些是趙文曲賭錢時，遇到的賭徒的妻女，面臨被賣的命運。有些是青樓里的苦命女子，想要贖身，但老鴇不許。

    他日子過得渾渾噩噩，但是每看到一個苦命女子，總想起因他而死的那姑娘，于是伸手撈一把。

    “這樣說來，他不僅不是個惡棍，反而是個善人？”陳寶音吃驚道。

    實在是相差太多，很難叫人相信。

    “他別是為了叫你放過他，才如此說的罷？”她轉(zhuǎn)而懷疑道。

    顧亭遠(yuǎn)背過手，眉眼平淡：“我亦有此懷疑。日后，定要查探一番?！?/br>
    趙文曲若是清白的，便還他清白。顧亭遠(yuǎn)看得出來，趙文曲對他說出此事，也是有所后悔了。趙老太太年紀(jì)大了，愈發(fā)顯老，他不想也不敢再氣她。而他這輩子不打算娶妻，被他認(rèn)為親子的孩子，也需要一個好名聲，日后才能繼承家業(yè)，娶妻生子。

    若他不清白，僅僅為了躲過他的責(zé)難，顧亭遠(yuǎn)更要查清楚。他的家鄉(xiāng)，不會養(yǎng)育一個惡棍！

    “好。”陳寶音點點頭。

    假期珍貴，陳寶音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杜金花的身后。杜金花去廚房，她就去廚房。杜金花去喂雞，她就在后面端秕谷。杜金花去河邊洗衣裳，她也要跟去。

    跟大哥二哥、大嫂二嫂倒是沒說上幾句話。金來、銀來，只纏著蘭蘭了，也沒說上幾句話。

    顧亭遠(yuǎn)倒是跟大哥二哥說了不少話，又把金來、銀來叫到跟前，考校一番功課。

    “不錯?！鳖櫷みh(yuǎn)贊許道，“繼續(xù)用功。過年回來時，我與你們每人一套松韻齋的筆墨紙硯?！?/br>
    金來和銀來頓時眼睛一亮：“謝謝姑父?！?/br>
    蘭蘭抿著嘴兒，在一旁不說話。她在京城，一直用的是松韻齋的筆墨紙硯，姑姑給的。

    離開時，馬車上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炒的瓜子，煮的豆子，腌的咸蛋，大嫂做的吃食，還有兩只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老母雞。

    “拿著。”杜金花不允許閨女拒絕，“到了京城，讓顧亭遠(yuǎn)燉了，給你補身體?！闭f著，瞅了顧亭遠(yuǎn)一眼，“我記得你會燉，是吧？”

    成親前，顧亭遠(yuǎn)那叫一個殷勤，隔三差五拿吃食給她寶丫兒?？偛荒艹闪擞H，就不會了？

    “是，我回去就給寶音燉了，娘放心。”顧亭遠(yuǎn)立刻保證道。

    杜金花不太擔(dān)心，她有蘭蘭這個耳報神，知道姑爺沒虧待了她閨女。點點頭，和藹下來：“我放心你，你是個好孩子。兩只雞呢，你們一人一只，都補?！?/br>
    顧亭遠(yuǎn)忙道：“晚輩不用，晚輩身體強(qiáng)壯，給寶音補?！?/br>
    再也不會像前世那般了。

    顧亭遠(yuǎn)想起前世，他與寶音回家過節(jié)，岳母給他們捎帶老母雞，他說：“給寶音補就是了，晚輩喝口湯就滿足了?！?/br>
    說完，就獲得了岳母的不善目光：“老母雞燉湯最補人，你把湯喝了，我寶丫兒喝啥？”

    他連忙改口：“晚輩吃rou！寶音喝湯！”

    但岳母的眼神更不善了：“顧亭遠(yuǎn)，你啥意思？我閨女嫁給你，給你當(dāng)牛做馬，你吃rou她喝湯？你是不是覺著做了官，就能隨意欺負(fù)咱們？”

    給他嚇得，瑟瑟秋風(fēng)中，愣是急出一頭汗，好容易才將這一幕揭過去。

    “咋不用？”杜金花上下打量他，眉頭擰起來，“我瞧你都瘦了。吃吧，你跟寶丫兒一塊吃。吃完了，我讓你們二哥再給你們送去?！?/br>
    大老遠(yuǎn)的，就為兩只雞，讓陳二郎跑一趟京城？但顧亭遠(yuǎn)知道岳母心疼人，忙道：“是，多謝娘關(guān)心?！?/br>
    再依依不舍，還是要別離。陳寶音從杜金花的懷里出來，要走了，娘又變得可親起來了，她眼圈紅著，說道：“娘，你要想我?！?/br>
    “想你做啥。”杜金花耷拉著臉，“做你的正經(jīng)事去！”

    啥正經(jīng)事？杜金花都說了八百遍了，要她趕緊懷孩子。陳寶音撇撇嘴，離別之情淡了大半，說道：“知道了，忘不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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