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歲月的光(八)
劇組在新場地拍攝進度來到第七天,長生員工們就守了七天。 從導(dǎo)演那邊要來拍攝場次的進度表,薄南掐著連宥有空檔,且草原不容易有人出沒的時間,帶著妖怪們又往那邊跑。 往日,他們多採取第一天到草原時的檢查方法,五人分兩組,兵分二路巡視草原動靜。 這天依舊,與其他三妖分別之后,賴悅禎沒多想,到草原第一時間就啟動陰陽眼,在金色光河緩慢卻穩(wěn)定向天空流動的陪伴下,仔細檢查有沒有其他光點黑區(qū),或是突然有光點消失。 滿腦轉(zhuǎn)著該怎么走,才能連之前無意發(fā)現(xiàn),不容易注意的小角落都照顧到的方法,她悶頭胡走,看都沒多看身旁的人一眼。 「小心!」 光顧著橫衝直撞沒看路的下場,便是薄南出聲示警當下,她沒能反應(yīng)過來,仍是一腳邁出踩了空,才驚覺自己又讓叢生亂長的雜草瞞過,踏進了坑洞之中。 來不及穩(wěn)住步伐,賴悅禎身體一歪,還以為自己要狼狽地正面著地,腰間忽然橫過一隻精實手臂,將她往反方向攬。 眨眼之間,熟悉的青草氣味再度襲上,與青年意外寬廣的懷抱,齊齊包圍著她,無比強勢宣示存在感,讓她心跳飛快鼓動,難以平息。 賴悅禎窘迫地掙了掙,卻沒能撼動青年環(huán)在腰間的胳膊,反而讓他擔心她再度摔倒,又加重力道,讓兩人之間的距離,變成鼻息相擾的親暱。 小心翼翼地摟著懷中的女人,薄南喉結(jié)滑動,嗓音低啞,「我或許有辦法,能讓你不用走得那么辛苦,你要試試嗎?」 這幾天被泥地大大小小的坑洞害慘,老走不穩(wěn)路的賴悅禎聞言,當即驚喜抬頭,「有辦法?我當然要試……」 沒能說完的話語,悉數(shù)消失在她不慎貼上薄南下頷的紅脣中。 「我、我不是……」連忙拉開距離,賴悅禎撞上青年專注探來的目光,頓時又喜又悲,心頭滋味五味雜呈。 一個心里有人的妖怪,她本不該有過多想法。 反覆叮囑自己,賴悅禎慌忙低頭,不敢面對薄南的目光。 幾是在她閃避的瞬間,青年落在她腰間的力道,也跟著放緩不少。 故作毫無所感,薄南望著她的發(fā)頂,輕聲說:「不必擔心,我會保護你的安全?!?/br> 保護什么安全? 剛才乾脆答應(yīng),賴悅禎終于察覺她忘記問薄南,他口中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我……」正琢磨要探聽相關(guān)信息,她就感受到一陣失重感,青年竟攬著她的腰,迅速拔高而起,帶她飛竄到半空中。 從沒這種體驗,涼風銳利地刮在身上,讓賴悅禎渾身緊繃,尖叫含在喉嚨,原本紅潤的臉刷白一片。 對比于驟然降低的周身溫度,身后青年胸膛的溫熱被無限放大,讓她不自覺往他的方向塞,直到整個人埋進他的懷抱,才稍微得到安慰。 似是察覺她的恐懼,薄南猶豫片刻,還是將手放到她眼前,替她暫時掩去過于刺激的高空畫面。 他說:「別怕?!?/br> 那嗓音低啞纏綿,帶著叫人沉淪的無限包容。 又是這種感覺。 賴悅禎摸索著將指尖貼上薄南的手背,當她碰觸到青年也不過微涼的肌膚后,那股微和感愈發(fā)強烈。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薄南不過是跟名片俠一樣,用手掌替她擋去不易叫人接受的景象,怎么她就會一直把兩者關(guān)係相連。 ──她總覺得,名片俠與薄南是同一個人。 心煩意亂,倒是意外讓她減去不少恐懼,很快就沒了開頭的僵硬。 一直悉心體會她的感受,薄南在發(fā)現(xiàn)她放松不少后,也挪開大掌。 浮空而立,腳下多了疑似氣墻的存在協(xié)助她站穩(wěn),他與她背脊緊貼金光大河,低頭俯視佈滿無數(shù)光點的草原,畫面絢麗至極。 有那么一瞬間,賴悅禎以為自己踩在銀河之上,漫天星斗在她的身前燦爛,光點游過她指掌縫隙,看似極近,可一旦她試圖掌握,就會發(fā)現(xiàn)什么都握不到。 一切如夢似幻,無從碰觸卻真實存在。 知道賴悅禎沒有安全感,薄南沒松開手臂,仍舊將她錮在自己的擁抱之中,「看到光點了嗎?」 被眼前景象迷了眼,賴悅禎忘卻兩人姿勢無比親暱,不過沉淪其中,「看到了?!?/br> 看她似乎十分喜愛的模樣,薄南眼底盈出一抹笑意,「那些光點我想你應(yīng)該早就猜到了,光亮黑暗全依功德強弱而有區(qū)別。而妖怪墳場的妖怪們,因為他們獻身天地是大功,所以你能看見的,大多是金色光點?!?/br> 眨了眨眼,賴悅禎問:「所以像連宥,因為他偷了骸骨,過大于功,才會全都是黑光嗎?」 點頭,青年的下頷安在她的發(fā)頂,移動之間摩娑著她,帶來輕微癢意。 「那些光點其實也是一種能量。」 輕聲解釋,薄南將賴悅禎從前抗拒接近的世界,用溫柔的方式鋪平展開,任她摸索前進,「你可以將光點想像成靈魂力量的一部分,所以它會跟著當事人的所作所為,直接發(fā)生改變?!?/br> 賴悅禎有些驚訝,「靈魂有力量?」 薄南:「妖怪都有了,靈魂為什么不能是一種力量?這股力量每個人都有,就像妖怪墳場這樣,或聚集或分散,全看個人如何利用?!?/br> 賴悅禎恍然,腦中隱約有些困惑被解開,稍微理了理思緒,她不忘詢問,「你好像對那些光點的存在很熟悉,難道其實你也能看到?」 似是沒料到賴悅禎會提出這問題,薄南靜默片刻,才輕輕地說:「我……現(xiàn)在不能?!?/br> 不能? 心頭莫名酸澀,賴悅禎很難不聯(lián)想,一個看不到光點的人,為什么能對這些東西那么熟悉。 會不會是因為,他曾經(jīng)也這樣教導(dǎo)過其他人?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賴悅禎想逃,卻偏偏身在高空,若掙脫薄南的懷抱,說不一定會直接摔下去。 還沒興趣變成rou餅,她不敢胡亂移動,只能僵硬著身體,努力讓自己忽視他身上強勢佔據(jù)她思緒的氣味。 但越想,青年的存在感愈發(fā)強烈,從他溫熱的體溫,到隨著呼吸起伏的胸膛震顫,與緊緊環(huán)在她腰間的精實胳膊……一切都太過親近,彷彿他與她本該不分彼此。 虛幻的美好,對比起現(xiàn)實兩人的真實距離,鬧得她心頭發(fā)顫。 無法拉近的差距,醞釀成一股酸澀感,充斥于她的胸口,沉甸甸壓著,叫人喘不過氣。 能察覺到賴悅禎對自己的排斥,薄南眼底閃過一抹痛意,卻裝作若無其事,拉起她的手,一起埋進光河之中。 他半垂著眼,自顧自說:「但既然是能量的一種,就能用除了rou眼之外的方式探查。」 「rou眼之外?」賴悅禎被他的話吸引過注意力,忍不住問。 輕輕點頭,薄南讓她閉起眼,利用自己的特殊體質(zhì),學(xué)習感受光河的存在,「平常你總會刻意避免使用你的能力,但其實除了普通的聽與看,你的力量不僅于此?!?/br> 賴悅禎從來不敢仔細感受自己到底擁有什么能耐,心底那股對靈異的排斥,讓她只想馬上抽回手。 可青年的大掌,卻穩(wěn)穩(wěn)架住她不住發(fā)抖的手腕,不讓她輕易退縮。 慌亂之中,她聽見他說:「你可以的,不要討厭你自己的力量,異于常人不是問題,而是你比別人多了能自保的能力,就像是這些金色光點,只有你擁有力量去探索,有什么不好?」 有什么不好? 賴悅禎眼角發(fā)紅,從沒人跟她說過自己這雙眼睛有哪里好,獨獨引來不少厭惡恐懼,不好的地方太多了。 似乎讀懂了她的自暴自棄,薄南更加不肯放手,而是帶領(lǐng)她去感知,細細體會光點力量的流轉(zhuǎn)。 他的嗓音如鼓,一下一下跳躍在耳中,引得她心頭劇烈震盪,難以平息。 「不要怕,你真的很好,不要因為那些事情抗拒自己,我會陪著你,現(xiàn)在你閉起眼,試著去感受光點的位置。」 「悅禎,試著去做,并沒有那么可怕,不要逃避你自己擁有的一切?!?/br> 喉頭一陣酸澀,賴悅禎既討厭又沉溺于他的溫柔。 陪伴。多么讓人難以抗拒的詞呀。 素來緊繃的心結(jié)松開,她的意念不禁跟從薄南的指引,細細查探起屬于光點的力量波動。 在青年仔細地用話語引導(dǎo)下,不再抗拒的她嘗試放開更多限制,片刻后,還真的讓她感知到,有一團光點正以詭異的速度移動,極可能是有人正在搬動遺骸所致。 當即瞠大眼眸,賴悅禎抓住薄南的衣襟,吼:「在那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