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亂臣 第1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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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應對?”他抬眼,帶著揶揄,顯然就是在笑話她。 就這種惡劣脾性,被冷落了都是活該。 蘇苑音剜了他一眼,還未待說話,只聽見身后響起一道洪亮聲音。 “鳴岐,可是阿音回來了啊?” 眾人皆被聲音所吸引了視線,紛紛朝著那邊望去,只瞧見一個朱顏鶴發(fā)的老者,因為年老而微微弓著背,身上罩著一個白色的襜衣,手里捧著一盤燒鵝,像是剛從廚房里忙活完過來,笑瞇瞇地瞧著眾人。 同想象當中的大不一樣。 蘇苑音正發(fā)愣,不知眼前這位老者,可是她那年少襲位,后馳騁沙場幾十載,鎮(zhèn)守西南太平的定國公薛照年。 薛鳴岐已經(jīng)趕忙從他手里接過燒鵝:“祖父,是阿音她回來了。” 蘇苑音了然,還當真是。 “哈哈哈?!毖φ漳甏笮茁?。 “我瞧著就覺得像,身量像時雨,這眉眼神情,倒是像極了塵岱,像啊。” 薛照年喃喃半晌,隨即又見人近至自己跟前,規(guī)規(guī)矩矩跪下同自己行了個大禮。 他愣怔瞧著,不知道此情此景是不是得老天爺眷顧的而做得歡夢,真切得他有些不敢相信,直至最后聽人喚了聲“外祖父”。 暮靄沉沉的心驟然一松,他吐了口氣,好像終是能從黑云籠罩中撥開一絲云霧,瞧見了一縷光,他心愿已了。 “哎!”他抹了把臉上的淚,實實在在應了一聲,只叫人快些起來。 “快進去快進去,我今日下廚準備了一桌菜特意為阿音接風洗塵,都別在這干站著?!?/br> 他笑著催道,只話剛一說完,才瞧見一個面熟的人。 “薛國公好,許久不見,這精神是更勝往昔了。”蕭闕也規(guī)矩行禮。 對面的人聽罷,輕輕哼了一聲,滿是笑意的臉一垮:“稀客啊?!?/br> 若不是他,阿音早該到兗州同他們團聚了,也不必這一路上遭那么多罪,巴巴去送遺物反倒被攔在巴郡不叫回來,聽說這次還是專程來同他們求娶阿音的。 這算盤倒是打的響,現(xiàn)下又想拐走他才剛認回來的孫女。 他瞧著人,不應聲。 誰也沒說話,場面頓時變得有些尷尬。 起初蘇苑音就是有些擔心的,畢竟蕭闕身份跟從前已經(jīng)不同,她只知永曦帝一直有意讓薛家出征對抗梁州,多番促請,是薛家扛著重壓之下借故推辭,卻又沒有明顯表態(tài)。 好在方才舅父舅母都沒說什么,只是現(xiàn)下外祖父這邊,她瞧不透。 見外祖父沉下臉來不說話,蕭闕又似是無知無覺不為所動,她瞧的心下打鼓,最后索性心下一沉,伸手握住他垂落的手,熟悉的觸感,一如既往的溫熱。 他既是為了她來的,她便就不能叫他一個人面對他們,總要有人向著他才好。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反倒是叫他嚇了一跳,他轉(zhuǎn)頭垂眸看她,撞進了她滿眼的篤定里。 他捏了捏她的手,將交握的手轉(zhuǎn)為十指相扣。 若是日后她還問起自己為何對她好,他現(xiàn)下倒是有了一條答案回她。 就憑她義無反顧的選他,合該就是要對她好。 薛照年見她這般護著他,隨即也不再說什么,只收回眸子,心事重重,沉默不語的往前走了幾步。 想是一來就讓外祖父失望了。 不過她本也沒想過要如何,能回來見他們一面已經(jīng)知足。 “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進屋,我做的一桌子菜都快要涼了。” 末了,他才回頭,沖著兩人抱怨。 “是,外祖父?!?/br> 這便就是妥協(xié),蘇苑音笑著松口氣,隨即抬眼看了眼蕭闕,他眼底并沒有多少意外,想來是早預料到,兩個人暗中博弈,就只瞧著她一個人著急忙慌。 “你嘴里還可能有一句實話?”她壓低聲音,帶著些不滿對蕭闕控訴,薛家眾人同他口中說的全然是兩個相反的方向,這廝從頭到尾竟都是在騙她。 蕭闕沒說話,只是從喉間傳出些染著笑意的愉悅音調(diào)。 幾人都落了座,薛照年問起蘇苑音許多事,從蘇府到宮中,再一路到了梁州,他知曉那蘇家主母待阿音一直不太親,尋回了親生女兒更是待她刻薄,她倒是全然沒說,只說養(yǎng)父如何,兄長又如何,連告狀都不會,都悉數(shù)自己釋然。 他一時神傷,心想若是當年的事沒有發(fā)生那該有多好。 薛家用飯未設分席,薛鳴岐帶著廚房的下人折返了幾趟,菜鋪擺的滿滿當當一桌,瞧著道道品相都不差,后來只聽說是外祖父天還未亮就開始忙活,這些菜也都是出自他之手。 她聽罷有些意外,但還是毫不吝嗇的夸贊。 薛照年聽罷倒很是自豪,只拍拍胸脯,說當年她外婆就愛吃他做的菜,讓她以后也尋個會做菜的夫君云云。 憑空響起一道按壓骨節(jié)才響起的“咔嚓”聲,眾人循著聲音望去,只見那人坐得四平八穩(wěn),神色如常地淺飲一口茶,又波瀾不驚地回看向蘇苑音。 薛時山同楚縉云后腳來,風風火火了一陣。 楚縉云直接捧了個匣子給蘇苑音說是做見面禮,本來準備了一對金鐲子,后來想想尤覺不夠,最后干脆直接裝了一個匣子的首飾玉器。 都說定國公府是將門世家,家中兒郎騎快馬拉長弓,持槍上陣殺敵蔻,鎮(zhèn)守沙場個個不差,可她瞧見了,覺得他們都實在比傳言中的那般更加鮮活,當年她娘親生活在這,想必定也是很快樂吧。 … 蘇蘊之今日休沐,一大早出門了半晌,晌午了才回,免不了被宋氏念叨了好一陣。 想來定是又去找那個善草堂的女掌柜,宋氏一想到這就來氣,蘊之早該到了婚配的年紀,尤其春闈之后,哪家好女兒配不上,來說親的媒人就沒斷過,可他這死腦筋也不知道是學了誰的,偏要同那個女掌柜不清不楚。 那個女掌柜長得很是狐媚樣,還日日同不清不楚的商人打交道,哪里會是什么好姑娘。 今日因著蘇落雪回府,宋氏一大早就起來安排布置,細細算來,落雪已經(jīng)很久沒有回來了,這次還聽說是二皇子帶尹湄去了天一觀上香,她才得空來,父兄卻沒一個專程將這事放在心上,如何叫人不氣。 落雪過得不好,她也跟著揪心,早只二皇子這般不珍惜落雪,她當初定要拼死也將人攔一攔。 想來想去也怪她,平日里總想著替落雪出頭,最后才將人養(yǎng)成了這副軟弱性子,處處受人欺負。 蘇落雪是晌午過后才來了,還未用膳,好在宋氏一早就備下,都是她之前在府上做姑娘時愛吃的。 瞧著人比起平日里,實在是清減了不少,樣子也憔悴,脂粉蓋都蓋不住。 宋氏給人夾菜,瞧見了她手指上的傷,心里很不是滋味。 蘇齊岳坐在一旁,也是嘆氣不語,如今種種,都是她自己求來的,連忙讓他們插手的余地都沒有,到這種境地,又能怪誰。 “最近如何?那個尹湄可還有再尋你麻煩?”宋氏問道。 “啊?!碧K落雪走神得厲害,見母親突然問起,垂眸搖搖頭,想起蕭旼臨走前對她下的最后通牒。 她若是還拿不到那本吏部的升遷名冊,屆時蘇苑音的事牽扯到蘇家他不會出面相互,而她在二皇子府上的所享受到的一切,也要到頭了。 她會被休棄,連從那點平日里強撐起來的體面也都蕩然無存。 “父親?!彼淇辏聪蚰莻€有些清瘦的中年男子。 “殿下說父親手上有一份最近吏部正在擬定的名冊,是關于最近官員升遷調(diào)動…” “落雪,”蘇齊岳打斷她,神色由方才的憐惜轉(zhuǎn)變?yōu)閲谰?/br> 之前二皇子就為了這個名冊找過他,為了確保公正,這吏部的機密,除了吏部,只得由皇上過目。 “這是殺頭的罪過,若你是想替二皇子要那份名冊,那歇歇心思吧,我不會交給二皇子的。” 他在朝中得過且過,只辦好自己的差事,從不出頭,也不得罪,時而清醒又故意糊涂才能一直安穩(wěn)坐在位置上,因為只聽皇上號令,不輕易站隊,才安然到了今天,若是偏私,在如今朝不保夕的官場,說不定下一個死的便就是他。 蘇落雪咬咬唇,這個回答其實早在意料之中,父親又怎會幫她。 她在府中孤立無援,才落得今天的下場,若是身后有母家撐腰,怎會活得這般窩囊。 心中盤算萬千,最后她只揉眼:“是我糊涂,因為在府中日子艱難,想著討好殿下,全然忘記了父親的立場?!?/br> 蘇齊岳嘆口氣:“我知你當初心里有氣,故意選了條我插不上手的路,現(xiàn)在是好是壞,也只得你自己受著?!?/br> “女兒受教了。”蘇落雪垂眸,幾滴眼淚直接連著往下掉。 蘇齊岳不忍看,最后只道:“同你母親說說話,晚些時候到我書房來,我那里有一副前些日子得來的名畫,你回去的時候給殿下送去吧。” 作者有話說: 第135章 晚膳后蘇落雪去了趟書房,照著蘇齊岳的吩咐去拿那幅畫。畫已經(jīng)被蘇齊岳放置在一個匣子中裝好,瞧見人來,他沒急著給畫,方才宋氏在,好些話他顧忌著沒說,所以才刻意將人叫至書房來。 這書房蘇落雪極少來,且也不愛來,父親會在此處教蘇苑音和兄長課業(yè),說著在她看來只覺得乏味又枯燥的東西,她不感興趣,也融入不進去,所以若不是必要,她鮮少會踏足。 她移開置于畫上的視線,只見父親叫她坐。 “二皇子都同你說了些什么,關于那個名冊的?!彼麊?。 見果然是因為那個名冊,蘇落雪來時早已經(jīng)準備好了說辭。 “二皇子說手底下的人曾經(jīng)瞧見苑音meimei在梁州出現(xiàn),且還同那蕭闕在一處,所以他便就以此來威脅,要我來同父親討要名冊,否則...否則若是有一朝事發(fā),二皇子定不會出面回護蘇家。苑音meimei那般喜歡那個賊子,我實在怕她會做出什么陷蘇家于不義之事?!?/br> “荒唐。”蘇齊岳沉聲呵斥道。 蘇落雪垂下頭,將心里的不甘咽下,不敢開口。她能有蘇苑音作出那些事來的荒唐?父親怎就偏說她一個? “只單憑一面之詞,就將你嚇成了這般,即便就是真的,她也不會行下那番將我們置于危險之地的事,你該信她?!?/br> 如何信?是否要等因她之故而被人拿刀架在頭上的時候才后悔? 父親總是這般,一直都是這般。 見人不再說話,蘇齊岳以為她是將話給聽進去了的,近日來聽畫屏來回稟,知她們?nèi)缃竦奶幘秤卸嗥D難,皇子不比尋常的世家子弟,注定后宅難安生,可是一個巴掌拍不響,怎主母不立規(guī)矩偏叫一個側夫人立規(guī)矩立到她頭上來。 “一味的討好可留不住你夫君的心,要該懂得分辨哪些該聽哪些不該,你此番回去,安生些,多瞧瞧其他兩位夫人是如何行事,若是殿下憐惜你,自會顧忌你一分體面,如若不然,你也該學會自己釋然?!?/br> 他頓了頓,才將那畫遞給她:“回去吧。” 宋氏難得見女兒一回,隨即讓人干脆在府中小住幾天,左右周蕪轉(zhuǎn)了性子不管府上的事,現(xiàn)下府上沒人束著她,蘇落雪自是應好。晚些時候蘇齊岳因著友人離京去赴宴未回,蘇落雪就在宋氏院子里同宋氏說了許久的話,待宋氏歇下蘇落雪才回了自己院子。 她打開匣子中的畫,她看不懂畫,但是認得了那幾個印下的章,當真是名品,蕭旼若是瞧見了也未必不會喜歡。 可是這幅畫幫不了她去應付蕭旼,也不能讓她在后宅揚眉吐氣,倒是可惜了。 夜色,是掩蓋一切歹念和丑惡的最好時機。 書房內(nèi)一點火光忽明忽暗,蘇落雪找見了那本名冊,大概是在自己的書房,又不曾懷疑過家里的人,父親并未深藏,她指尖覆上了那本名冊,夢囈般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