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島嶼 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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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晏長著一雙很標志的桃花眼,右眼的眼尾掛著一粒小痣,像是天神留下來的某種特殊印記,讓他的眉眼變得更加溫柔。 她知道,他那句話的言外之意,是衣服弄臟了也沒關(guān)系,反正他以后也不會再穿。 縱然舒菀知道江晏出身優(yōu)渥,卻也還是在此刻,覺得這樣的行為有點太過于奢靡。 但現(xiàn)在除了這件外套能擋住她的難堪,也無其他了。 遲疑了幾秒鐘,舒菀最后還是接下了江晏這份好意。 “那就麻煩你了?!彼f。 “不麻煩。”江晏輕聲回她,轉(zhuǎn)身朝著路邊走去。 舒菀緩緩地站起身,穿上了江晏的西裝。 他的西裝很大,哪怕舒菀有一米七的身高,她穿在身上時,袖子還是長了一截。 不過衣擺恰好蓋住臀部,雖然裙擺的紅油漆還能露出來,但看起來并不算突兀。 江晏的車距離不遠,很快就開到了欒樹下。 駕駛座上的車窗是開著的,舒菀瞧著他單手打著方向盤,將車停在她的面前。 “上來吧?!彼f。 舒菀應聲拉開車門,看到里面低調(diào)奢華的內(nèi)飾時,微微停頓了一下。 因為不想弄臟他的衣服還弄臟他的車,舒菀攥住裙擺,這才坐了進去。她生怕有一點油漆碰到他價格不菲的皮質(zhì)座椅上,手始終都沒松開裙擺。 車上很安靜,江晏沒放車載音樂。 車窗開著小縫,風過無痕,卻帶起車內(nèi)的沉木香氣。 其實江晏早在她上車時就注意到了她的動作,只不過沒想到一路上,她都沒變換姿勢。 “你這樣一直攥著手不酸?”江晏偏頭看了她一眼。 舒菀低垂著眸子,纖長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羽翼,在日落下微微顫動。 聽到江晏的問話,舒菀調(diào)整了坐姿,坦誠表示,“酸,但是總比弄臟你的車要好?!?/br> 江晏:“車本來就是給人坐的,你不弄臟,也總有一天會有別人弄臟?!?/br> 舒菀:“別人弄臟又不用我花錢賠。” 江晏被她的話逗笑。 他輕笑一聲,不緊不慢地回了一句:“那你可要坐穩(wěn)了,不然我怕要賠錢的是我。” 舒菀嗯了聲,說讓他放心,只要他開得慢,他就不用賠錢。 江晏回了句行,眼底的笑意更濃了一些,下意識放慢了車速。 之后,兩人就沒再有其他的交流。 大概走了二十分鐘,江晏的車就開進了南清大學。 舒菀的宿舍在3號樓,和其他女生宿舍不同,這邊要經(jīng)過一條長坡才能到門口。 她不想太麻煩他,于是在車子行駛到轉(zhuǎn)角處時開了口:“就停在這里吧?!?/br> 江晏卻沒停下來的意思,只說了一句這里不好停,就打著方向盤轉(zhuǎn)彎,駛?cè)肓巳査奚針堑哪菞l下坡路。 這邊路窄,此時傍晚,恰好是人多的時候。 來來往往的學生們好奇地把視線落在了江晏的車上,都想要看看這輛車的主人,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女生宿舍樓下,他的副駕駛上又載著什么樣的人。 江晏車開得很慢,也沒鳴笛,就那樣一點點往前,緩慢地開到了三號樓門前。 下了車,舒菀再次同江晏道了謝。 盡管他已經(jīng)說了這件衣服他只會穿這一次,她還是在最后說了一句:“衣服我清洗好了拿給你?!?/br> 江晏看著她,想要說些什么。 不過沉默了幾秒,他最后還是隨了她的意,應了聲好。 兩人互道了再見,江晏就關(guān)上車窗,打著方向盤掉了頭。 舒菀在旁人好奇的目光下往樓里走去,沒走幾步,身后就傳來了夏滿月的叫聲—— “菀菀!菀菀——” 舒菀停步回頭,穿著背帶褲的夏滿月像是只兔子似跑到了她的面前:“你這身上是誰的西裝???” 舒菀:“江晏的。” “我靠???”夏滿月差點以為聽錯了,“金融系的江晏學長的?” 舒菀淡淡嗯了聲。 “那剛剛你也是從他車上下來的?”夏滿月詫異地瞪大眼睛,“什么情況??!難不成你們今天聯(lián)誼對象是江晏?。窟@年頭多金公子哥還需要聯(lián)誼?” “沒有。”舒菀解釋,“我是在回來的路上偶然碰上他的?!?/br> 夏滿月眨眨眼睛:“偶然?” 舒菀一邊上樓,一邊簡單的把從餐廳出來發(fā)生的事兒同夏滿月講了一遍。 夏滿月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就說大老遠怎么瞧著你這裙子和我早上見到的不一樣。” 頓了一下,她又問,“不過,菀菀你是和江晏認識嗎?怎么都沒有聽你提過?!?/br> 舒菀漫不經(jīng)心的:“我們只是認識,并不算熟。” “不熟?不熟給你借衣服,還送你回來?”夏滿月撇嘴,一幅你今天必須給我講明白的模樣,把胳膊搭在了舒菀的肩膀上,“快點老實交代!你們到底什么關(guān)系!” 舒菀無奈,偏過頭沖滿月扯了個笑出來:“沒什么關(guān)系,真的不算熟。” 舒菀沒撒謊。 她和江晏見過的次數(shù)其實掰著手指就能數(shù)出來,況且那些見面基本上都沒怎么說過話。說兩人是點頭之交,恐怕都覺得有點兒攀關(guān)系了。 夏滿月還是很好奇:“那你們怎么認識的?” 怎么認識的? 上了宿舍三樓,舒菀右轉(zhuǎn)往走廊盡頭走去,思緒緩緩飄到了四年前。 * 高二暑假。 那時的舒菀還住在南溪鎮(zhèn),父母在鎮(zhèn)子里經(jīng)營一家早餐店。 店算不上太大,是上下兩層的老式建筑,典型的江南青磚瓦房。 因為是旅游景點,暑假時會迎來很多游客,所以每年忙碌的時候,舒菀都會在店里幫幫忙。 那是極其平常的一個早上。 舒菀在店里的位置上寫數(shù)學題,剛寫了兩道,門口突然傳來一個帶著南方腔調(diào)高昂的女聲:“賀秋雅?你是不是賀秋雅?” 賀秋雅是舒菀的母親。 舒菀下意識抬頭朝外看去,瞧見站在店門口的中年女人穿著一件藏藍色的旗袍,微卷的頭發(fā)在陽光下透著淡淡的棕色,像極了電影畫報里港風女星。 大概因為她的氣質(zhì)太過于優(yōu)雅高貴,舒菀并沒有注意到她身邊的少年。 直到賀秋雅問了一句這是你兒子嗎?舒菀的視線才落到了一旁。 那是舒菀記憶里第一次見到江晏。 和現(xiàn)在不同,那時的江晏不像遠山沉寂安靜,而像春日剛冒了尖的嫩草,帶著蓬勃的青春氣息,更為親和。 不過當時的舒菀只瞥他一眼,就收回神,繼續(xù)寫題。只是過了一會兒,賀秋雅叫舒菀過去,讓她和他們打招呼。 舒菀對著周棠如喊了聲阿姨好,視線換到江晏身上時,略微地頓了一下。 賀秋雅手搭在舒菀后背上,小聲道:“周阿姨的兒子比你大兩歲,你喊哥哥吧?!?/br> 舒菀看著他,喊了聲哥哥好。 江晏淡淡點頭,回了她一句你好。 后來,周棠如和江晏在店里吃了一頓早餐。 舒菀就坐在角落里寫奧數(shù),安安靜靜地聽他們閑聊。 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舒菀正盯著一道題發(fā)愣,頭頂突然傳來江晏的聲音:“是有什么題不會做嗎?” 舒菀抬頭看他,下意識嗯了一聲。卻沒想江晏坐在了她身旁,沖她伸出了手:“不介意的話,我給你講講?” 那個早晨,江晏講了三道題才走。 而第二天,舒菀就參加了學校的奧數(shù)集訓營,整個暑假都沒再怎么見過他們母子了。 只是偶然間聽賀秋雅說,周棠如是她的大學同學。她們念書時關(guān)系很好,還在畢業(yè)的時候一起開過畫展。 不過大學畢業(yè)之后,賀秋雅跟著舒良回了南溪鎮(zhèn),周棠如出國留學繼續(xù)畫畫,兩人自然而然的減少了聯(lián)系。 而周棠如來南溪鎮(zhèn),是為了休養(yǎng)身體的。 他們當初大概在南溪鎮(zhèn)呆了一個月?兩個月? 舒菀想不起來了。 她只記得那個暑假,她最后一次見到江晏,是他離開南溪鎮(zhèn)的時候。 那天,他帶著大包小包的禮品盒,放到了舒菀家的早餐店前,說是周棠如讓拿來的送別禮。 賀秋雅不要,一個勁的說孩子你拿回去。 兩個人你推我往的爭執(zhí)了一會兒,后來還是一旁抽煙的舒良看不下去,隨手丟了煙頭,跑過去把江晏手里的東西接了過來,笑嘻嘻地和江晏說:“孩子,你這些東西可不便宜??!謝了啊!” 江晏淡淡說了句叔叔客氣了,就離開了。 他前腳剛走,舒良就收起笑容,把手里的東西一丟,用方言罵了起來:“就你家有錢啊!這破玩意誰還沒吃過!” 賀秋雅見狀,只是平靜地把東西從地上撿起來,好聲好氣回了舒良一句:“棠如她只是好心,沒瞧不起咱們的意思,你別多想嘛!” 舒良還在那兒罵罵咧咧的,一個勁說有錢有什么了不起,老子也有錢。 舒菀覺得煩,套上耳機,將音樂開到最大聲繼續(xù)寫題。 她的草稿本上還有江晏那天講題時的筆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