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金裘 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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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只是反應(yīng)奇怪,但并無指示,小皇帝只好接著問:“就這些了?” 蘇探微仿佛惶恐,一副受驚了的模樣,囁嚅道:“的確,臣……實(shí)在無能于事。” 才問了這么一兩句,殿元已經(jīng)慌張了,楚翊對他甚至深感可憐,也不知以后要在母后手底下怎樣討生活呢,可他偏生有種拱火不嫌事大的機(jī)靈和叛逆,蘇探微越是這樣,楚翊就越想捉弄他。 他老神在在地將兩條黃瓜短腿往上又蹭了蹭,臉上破開了笑,露出雪白的兩粒小虎牙:“既然這樣,你就到太醫(yī)院去候著吧,等候母后與朕差遣?!?/br> 居然就這么輕輕松松給定下來了?那第二名和第三名見識過蘇探微金殿上侃侃而談對答如流,一切盡在掌握的十拿九穩(wěn)模樣,都暗中有所感懷“既生瑜何生亮”,嘆道他前途不可限量,甚至隱隱有些妒忌。誰知最后,竟如同玩笑一般,將這么一個難得一遇的大才,給安放在了全然不能施展抱負(fù)的太醫(yī)院? 到底陛下還只是個五歲孩童,只是小孩兒心性,也不知太后同意是不同意。 楚翊下了這個決定,立刻扭轉(zhuǎn)了胖墩墩的身子,懷有些許忐忑和謹(jǐn)慎,眼珠清亮地望著他寶相莊嚴(yán),鳳威含而不露的母后,“母后,朕這樣安排,可以么?” 太后行事端密穩(wěn)重,自然不可能認(rèn)可,幾人心中暗暗揣度。 誰知太后慈愛地摸了摸小皇帝的腦袋瓜子,竟點(diǎn)了下頭,笑容滿面地道:“一點(diǎn)都不錯。” 姜月見目光凝視蘇探微,他一身竹青色的道袍底下,也不知是怎樣一副光景,必定是腰窄腿長,結(jié)實(shí)得塊壘分明的肌rou,又緊致又滑膩,手摸著上去一定燙得發(fā)紅,姜月見輕咳一聲,抬袖讓身旁翠袖扶自己起身,“你就從太醫(yī)院的司藥做起吧,哀家信任你,陛下也信得過你,此乃榮寵,不必想窄了?!?/br> 蘇探微在那廂垂著手,恭敬地微彎腰背,如鐵桶般四面嚴(yán)密,不露一點(diǎn)兒風(fēng)聲,太后走經(jīng)過他時,卷起一縷熟悉的,綿柔而濃麗的香霧,他眼風(fēng)一動,視線里精美的護(hù)甲在衣擺底下晃了晃,小指輕輕一勾,點(diǎn)在了掌心——那是她情緒激動的時候,才會有的連自己都不會察覺到的小習(xí)慣。 “臣本布衣,幸蒙皇恩浩蕩,不敢不恭,太后娘娘放心,臣必庶竭駑鈍,在太醫(yī)院發(fā)光發(fā)熱?!?/br> 姜月見的步子已經(jīng)停在了太和殿的門口,聽到“發(fā)光發(fā)熱”四個字沒忍住笑出了聲音,翠袖驚訝地看著太后露出這種少見的笑容,正當(dāng)她以為太后要獎賞那穩(wěn)重又俏皮的新任太醫(yī)時,太后卻頭也沒回地踏出了門檻,往外間去了。 小皇帝叫散了他們?nèi)?,快步追隨著母后而去,坐上了母后的御輦。 人雖然上來了,可是楚翊卻發(fā)覺母后好像在出神,不知正想著什么,他感到非常好奇,步輦一搖一晃上下地顛簸,奇異地一點(diǎn)也不嫌不適,反而因?yàn)閾淞撕窈竦哪亟q格外熨帖香軟,楚翊爬了過去,想伸出小手,在出神的母后眼前晃一晃,因?yàn)樗孟裾诎l(fā)呆,眼睛都直了。 可還沒等他爬過去,卻倏然聽見他母后溢出了一絲類似嘆息的聲音:“好啊,好……” 這是母后第二次說這個話了,可是,究竟母后在“好”什么? 從剛才小皇帝就在奇怪,可是當(dāng)時沒有敢問,這個時候,他大膽地爬了過去,小手撐在了母后的膝頭,認(rèn)認(rèn)真真地凝視著自己母親:“母后,到底什么好?” 他那個端麗肅容,面龐好像朗潤梨花般飽滿瑩潤的母后,明明是一副正正經(jīng)經(jīng)不怒自威的模樣,卻發(fā)出令他石破天驚,差點(diǎn)兒從御輦上摔下去的一語。 “長得真好。” 楚翊摔在了軟臥里,“唉喲”一聲。 姜月見這才仿佛回神,詫異地看向已經(jīng)摔倒,幸而沒有磕到腦袋的小皇帝,但楚翊卻是一臉活見了鬼似的神情,姜月見面頰溢出一層淡淡的緋色,竟有點(diǎn)兒心虛:“怎么了?” 楚翊控訴道:“母后原來是覺著那殿元長得好?” “……”被兒子這樣盯著,姜月見的臉脹得鼓鼓的,忍了半晌,可卻不以為恥,反而從齒縫間擠出幾個字:“難道你不覺得么?” 楚翊氣壞了,叉著腰站起來:“母后怎么能這樣!朕看他一點(diǎn)兒也不好,比朕的父皇不及十中之一!” “哦,說你父皇干什么?!苯乱娪挠捻?,“他那張臉不是人間有的,要不然也不至于蠱惑你的娘,忍了他那死倔驢臭脾氣整整五年,早就受不了了,所以哀家時常懷疑,老天給一個人外在方面塑成極致,那便一定會在鍛造他的內(nèi)在上掏心挖肺地埋坑下套,這樣才顯得公平。一般人只要性格正常一點(diǎn)兒,能有那么一點(diǎn)兒與他神似的美貌,那就是得天之功,巨大的造化?!?/br> “……”說不過母后的楚翊,氣得有點(diǎn)兒牙疼,但心中還是暗暗地琢磨著,父皇走了這么久了,母后也沒說另找,她現(xiàn)在是太后,一定能夠約束自身、謹(jǐn)言慎行,做天下之人的表率。 小孩子忘性大,過了一晌,小皇帝就完全忘記了這件事,在母后的坤儀宮睡得香甜垂涎。 這春天都快到尾聲了,風(fēng)還這么不冷不淡的,教人加衣也不是,脫衣也不是,小孩子更是挑剔,姜月見守在他身旁,一會兒見他發(fā)出囈語嫌熱了,她就把他的被子退下一些來。 從有了楚翊以來,姜月見以喪偶模式育兒更多,剛開始得知懷孕時,反正那個男人是很高興的,整個眉梢都彎成了一抹水草似的,吊得高高的,兒子生下來那天,他緊張得跟狗一樣產(chǎn)房里跳進(jìn)跳出,抱著小糯米團(tuán)子似的兒子手臂都在顫。 后來她讓他養(yǎng)娃,他就不大情愿,換尿布這種事兒也不肯做。 從來都是他們母子相依為命,那個爹和丈夫,有和沒有都一樣。所以他薨了,她和兒子之間的相處,也似乎并沒任何改變。 “太后?!辈恢裁磿r辰,玉環(huán)躡手躡腳地出現(xiàn)姜月見身后。 知曉陛下勞累,對他這個年紀(jì),她有時也是逼得緊了一些揠苗助長了,姜月見比劃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示意玉環(huán)不得驚醒陛下。 玉環(huán)連忙斂聲屏氣,等太后娘娘目光探尋過來,這才回話:“娘娘,安國夫人來了。” 姜月見視線一定,忖度道:她來作甚么? 少頃,安國夫人在坤儀宮偏殿吃茶,一團(tuán)翠玉環(huán)佩掛在腰間隨裙擺一瀉流下,傅銀釧出身公卿貴族,一生往來朱門,性格爽朗刁蠻,舉手投足自有那么種風(fēng)流恣肆、放曠不羈的氣韻。 她視線一低,眼簾之下出現(xiàn)了一雙厚重的云頭如意履,傅銀釧立刻迎了上去,親熱地挽住了姜月見的臂膀,將她拽過來,令她就座:“來來來,許久不見,怎的讓人家等這么久!幸得你這里的茶好吃,原諒你了,過來坐?!?/br> 姜月見皮笑rou不笑地任由她絆進(jìn)軟靠大椅里,讓身體猶如一團(tuán)豆腐似的攤開來,“無事不登三寶殿,說?!?/br> 她就一點(diǎn)都不拐彎抹角,傅銀釧就稀罕她是爽快人兒!立刻便叫囂起來:“玉環(huán),你們幾個都下去,我與太后娘娘有話單獨(dú)聊?!?/br> 玉環(huán)便領(lǐng)著人離去,暗暗失笑,雖然太后娘娘嘴上嫌棄,可自從先帝駕崩以來,也只有安國夫人來的時候,太后是最快活的,心底緊繃的那根弦都會松掉。 姜月見挑眉毛:“怎么,還有話是哀家的侍女聽不得的?” 傅銀釧笑道:“我是覺著,她們還是小孩子,這話聽了不合適,而且你若是不同意,這話你也只聽了就忘?!?/br> 姜月見直言不諱:“我一會就忘,你說?!?/br> 見狀傅銀釧也放下了端茶的素手,“這不是么,先帝薨逝,舉國哀慟,一轉(zhuǎn)眼,就已經(jīng)兩年了,這兩年,太后娘娘夙興夜寐,宵衣旰食,委實(shí)辛苦,您也還是如花似玉的年紀(jì),被迫料理起一個國家,這般的勤勉……” “說正經(jīng)的?!苯乱姾吡艘宦?,顯然不樂意繼續(xù)聽她戴高帽下去。 有些人有口無心,敷衍至極,連馬屁都拍得讓人不痛快。 傅銀釧頓了一下,偷瞄眼姜月見,擠出一團(tuán)笑意來化解掉尷尬:“這不是么,民間都說,再嫁由己,本朝不禁女子夫死另配,這都出了孝期了,太后娘娘,就沒想過什么時候,找點(diǎn)兒新鮮?” 姜月見淡淡道:“我找誰?若有那不怕言官筆伐人頭落地的,只管把腦袋遞過來。” 傅銀釧這才終于露出了狐貍尾巴:“實(shí)不相瞞,我家里有個不成器的族弟——” 她仔細(xì)觀摩姜月見的反應(yīng),確定繼續(xù)說下去她不會生氣,傅銀釧這才試探著繼續(xù)往下挖:“人也老大不小了,婚配還是難事,什么都不會,除了一張臉生得確實(shí)是不錯,就因?yàn)槲牟怀晌洳痪?,生母又身份低微,在家里被欺?fù)得抬不起頭來,你若是——” 話說到這兒,姜月見已經(jīng)勾起了嘴唇,打斷了她的話:“既然文不成武不就,那還要來干什么?你當(dāng)哀家這里是什么,隨便塞個男人過來就配給哀家暖床?就算孀居寂寞,也不是寧濫勿缺?!?/br> 本只是舉薦弟弟,猜測姜月見多半不會答應(yīng),沒想到竟還真詐出她這一番話來,傅銀釧驚訝:“這么說,你真的有這方面的打算?” “哼?!被卮鹚?,是從姜月見微微上翹的鼻子里發(fā)出來的聲音,一點(diǎn)兒慵懶,一點(diǎn)兒不屑。 傅銀釧大為震撼,那點(diǎn)兒欲刨根問底的癢癢,早就蓋過了今日前來的目的,急得兩只眼睛跟燈籠似的放射出光芒,朝著姜月見圍追堵截而來:“真的有?誰呀?” 姜月見腦子里掠過殿元才子那清漠俊雅,如雨后孤竹般的身影,那寬大的,無風(fēng)自搖曳的道袍底下,定有著堅(jiān)實(shí)的胸膛,窄勁的腰身,收斂起伏的人魚線,走步起來一隱一現(xiàn)。 太后的耳朵,竄出了一朵緋麗的紅云,在傅銀釧震撼的注目之下,姜月見垂眸失笑:“你別說,哀家今日,還真的見一美少年,漂亮得……那叫一個嫩呀?!?/br> 作者有話說: 蘇探微:阿嚏~ 第3章 傅銀釧是作為命婦為中宮拜壽時識得的姜月見。 彼時姜月見還是皇后,年輕貌美嬌稚可人,一襲玄色古袍長裙,極力做出來練沉穩(wěn)的樣子,可面龐卻還是像枝頭還未全熟的青杏子,清甜里混著淡淡的酸澀,讓人一看見就覺得既親切,又忍不住想要欺負(fù)。 因此傅銀釧幾時見過,那個會被她一句話取笑,就頰泛紅暈,好似春水映梨花的嬌羞美人,像今日這般,提及一個男人,就如狼似虎,眼光灼灼,恨不得一口吞了她嘴里那個“嫩”竹兒似的。 相識頗深,傅銀釧知道姜月見對那個皇帝沒什么感情,當(dāng)年姜月見入宮參加遴選前夕碰巧真得了蕁麻疹,本來拖著不治可避大選,她是自己主動治好了病,才走進(jìn)了宮闈,那不是因?yàn)檠瞿教焱?,純粹是姜月見?dāng)時處境拮據(jù),不得已想找一條大腿來抱抱。 也不曾想,七十幾名家人子,先帝陛下偏就慧眼識珠,只留下了姜月見一人,冊立為后。 伯樂相馬,有知遇之恩,然而姜月見有過去的經(jīng)歷,心里似乎不大能容得下一個獨(dú)斷專行、趾高氣揚(yáng)的皇帝陛下,日子過久了,對那陛下暗中沒少譏諷挑刺。 每次傅銀釧見了她,說到陛下,她總皺眉頭,一副見了小貓屙屎的嫌棄模樣。 陛下駕崩之后,她卻不曾在外邊尋一個什么年輕貌美又聽話馴服的新歡。傅銀釧還以為,姜月見已經(jīng)封閉了心門,從此以后寡情絕愛,不入業(yè)障呢。 她真是新鮮:“是誰?” 姜月見抽回神,對幾乎快要湊近來的傅銀釧用護(hù)甲戳了戳額,迫使其怏怏退去,方才道:“只是見了一面,懷念逝去的青春,心有所感,畢竟這樣的男子遇著一個實(shí)屬不易。一般若生了這樣的臉,只怕其性格會有很大的缺陷,金無足赤,白璧微瑕,無可奈何?!?/br> 傅銀釧一本正經(jīng)地?fù)u頭:“不不不,此言差矣,太后娘娘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呀,您就遇上過一個教您不痛快的,也不必菲薄到旁人身上去,若是不深切地相處一下,怎知缺陷?金無足赤是有這道理,可誰能十全十美?太后娘娘,臣婦斗膽說一句,您身上就沒缺點(diǎn)嗎?只要不是不能容忍,搭個伙過個日子又怎了。您才桃李年華,正是花似的年紀(jì),夫死尋樂怎么了,別把自己太規(guī)訓(xùn)緊了,似個圣人!” 是啊,她才二十出頭的年紀(jì),竟已喪了夫婿,一個人帶著兒子,在這高處不勝寒的境地里,形影相吊著。 姜月見仿佛在魂游天外,眸光有些直,傅銀釧趁熱就打鐵:“臣婦保證,這個小嫩rou同你原來那位,絕不一樣!” 姜月見頗覺新奇,神情澹??匆谎鬯骸澳阌譀]見過他,怎知他同先帝不一樣?!?/br> 傅銀釧笑道:“先帝年少御極,四海臣服,從做皇帝的角度,沒錯,是一位殫精竭慮的勤政愛民之君,可惜這樣的人,天生高傲,習(xí)慣了把手藏在袖里,垂眼看人,就算太后娘娘當(dāng)時是皇后,可總也低他一頭,不得已逆來順受。畢竟天子一怒,誰敢抵觸?這隔閡,是日積月累而成的?!?/br> “至于這位新歡么,”傅銀釧說得頭頭是道,侃侃而談,“他不論出身,都不可能再越過太后娘娘您去了,如今這位雖然容色如畫,可再也不敢對您頤指氣使,橫挑鼻子豎挑眼了,您喜歡,召之即來,您若膩了煩了,一腳就踹開?!?/br> 姜月見忍俊不禁:“你說的,怕不是路邊的野狗?!?/br> 傅銀釧正色道:“您就當(dāng)他是野狗又何妨。不濟(jì),就當(dāng)娘娘懷里那只貍奴?!?/br> 那只貓兒是傅銀釧親自為姜月見挑的,因?qū)m闈中相識后,傅銀釧覺得皇后一個人管理這偌大家子的家業(yè)委實(shí)不易,陛下又鮮少到后宮就寢,她嘴上不說心里頭一定寂寞得很,所以安國夫人精挑細(xì)選后,送了一只貓兒給皇后做伴兒。 拿人手短,從此以后傅銀釧要進(jìn)她這坤儀宮,就跟回自家似的。 姜月見面上不顯,可心里那根枯朽的弦,好像被她四兩撥千斤地?fù)軇恿艘幌拢锁Q一聲,雖然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出,可姜月見卻還是一震。 她本來以為,自己就是一潭死水了,沒想到,還有靈波蕩漾,芳心瀲滟之時,僅僅就只因?yàn)?,在太和殿中,遙遙相望那一眼。這太荒謬了! 日暮時分,送走了傅銀釧后,姜月見這耳朵里空蕩蕩的,好像有點(diǎn)兒不適應(yīng),她唉嘆一聲,蔥白柔韌的五指沿著濃密的發(fā)絲插到了當(dāng)中去,緩解此時的些微頭痛。 更頭痛的事,楚翊突然醒了,他還像小孩子一樣,一覺睡醒了就會到處找娘,內(nèi)殿傳來慘叫一聲,姜月見亂了心神,舉步慌切切地向?qū)嬑萑ァ?/br> “英兒。怎么了?”姜月見來到楚翊歇息的榻前,伸手就習(xí)慣地探他額頭。 小皇帝從被窩里鉆出來,向姜月見沖過去,兩條又軟又肥的胳膊緊緊扒拉著他散發(fā)著沁人心脾的香味的娘親,額頭上的汗抹了姜月見一手。 她吐了口氣,小心翼翼地還抱住楚翊:“做噩夢了?” 玉環(huán)過來,替太后娘娘將護(hù)甲一根根脫下,姜月見從她手里接過軟帕子,和藹地勾起唇瓣,替他一點(diǎn)點(diǎn)把汗珠熨干,“說給母后聽。” 楚翊“哇呀”就是一聲,哭了出來,在母親溫柔和暖的懷抱里,好像全天下最可憐的孩子,哭得叫一個令人心疼,可沒等姜月見安慰的手掌輕輕地拍下去,小皇帝從埋著的臉底下傳出的聲音卻教她呆?。骸拔摇覊舻礁富柿?!” 姜月見的手僵硬地停頓在半空之中,這一下是無論如何也落不下去。 這孩子在說謊,當(dāng)然,她一眼就看穿了。 這兩年,楚珩甚至都沒給她托過夢,最難的時候,她帶著一個三歲的,連話都還說不利索的娃娃坐在那金殿之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他都從來沒到她夢里來指點(diǎn)迷津,哪怕只是簡單地說一句抱歉。 小孩兒不知道自己的把戲多么拙劣,謊言多么不堪一擊,扮演得真誠且賣力:“父皇都是血,全身都在流血……” 姜月見淡定地朝著他的背拍了下去,力道大了一些,楚翊被拍得哼哧哼哧的,可全然沒察覺母親的異樣,還以為她深受自己蒙蔽。 姜月見假假地笑:“哦,是么,他跟你說了什么沒有?” 小孩兒立刻裝蒜起來,重重地點(diǎn)頭,一邊哭一邊抹淚兒:“父皇說,母后對他不好,他尸骨未寒,母后就急著找第二春……” 姜月見真好奇誰教他說的這些話,可第二反應(yīng)卻是眉梢輕揚(yáng),決定先禮后兵:“誰說的?你父皇的熱孝都過去好久了,給他戴孝的時候,我沒做過對不起他的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