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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雀金裘在線閱讀 - 雀金裘 第73節(jié)

雀金裘 第73節(jié)

    風(fēng)雨瀟瀟,雨勢漸小了一些,落珠濺落在水洼里,翻涌而出一朵朵晶瑩的玉梅。

    犄角無人處,姜月見眉心褶皺,看著沉默不語的男人,道:“你的身份,你跟他說了?”

    互通心意已久,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楚珩不想。她對他的情意,容不得骯臟的質(zhì)疑與叩問。

    楚珩早就意識到,在姜月見這里,自己比那什么隋青云、葉驪之流重要得多,但要和她的兒子拿在一塊兒稱一稱,那卻是小巫見大巫。

    何不裝得柔弱一點(diǎn)兒,哪怕是惡人先告狀,也得先讓她的權(quán)衡偏到自己這里來。

    楚珩把頭搖晃得如同一把撥浪鼓,“沒。你不讓我說,我怎么敢說?!?/br>
    知他不說假話,姜月見舒了一口氣,目露不解:“那你和他說什么了?”

    聊了有半個時辰了,該說的想必都說了。

    她很好奇兒子的反應(yīng),看剛才他的模樣,卻似乎并沒有動怒,像是已經(jīng)被楚珩哄好了。

    看起來似乎是楚珩很有能耐,但此刻楚珩的表現(xiàn),又實(shí)在是委屈,忽視不了的程度。

    姜月見遲疑:“我看你好像不大高興,究竟談了什么,陛下怎么你了?”

    楚珩是那般脆弱,一眼遞過來,那宛如鏡花水月一般虛幻的美好,看得人眼波起迷離,姜月見的心如同被泡進(jìn)了蜂蜜罐子里,要開解他兩句,便柔聲道:“你莫和小孩兒一般計(jì)較。英兒心智不成熟,你是大人了,得心胸開闊些,多擔(dān)待些呢。”

    忽聽楚珩用與她一般的口吻回敬:“你兒子要給我凈身呢?!?/br>
    說完,更委屈了似的。

    整雙幽邃而漂亮的眼,不見半分昔日的凌厲,也無蘇探微時的含蓄內(nèi)斂,而是浮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紅,好像脆弱得要人抱在懷里又親又哄才能好似的。

    姜月見一怔,唰地掛了臉色,嗓音沉進(jìn)了喉底:“什么?他敢!”

    楚翊這實(shí)在是太過分了。他敢這么做,他老娘后半輩子的幸福便全由他一手?jǐn)嗨土耍?/br>
    “不行,哀家要揍他?!?/br>
    人剛要走,軟腰被他伸出胳膊抱入了懷中,他從身后,托住她的腰臀,將她抬高了一些壓入寬闊的胸膛,須臾,身后獨(dú)屬于男人體膚的炙熱,便無孔不入地侵襲而來。

    但楚珩并未如同以往一般強(qiáng)勢地將她摁在墻面上自身后發(fā)狠地輕薄,而是籠住她,小心翼翼地靠了過來,那么委屈,那么艱酸:“裊裊?!?/br>
    她心跳得怦然,耳根子被他喚得發(fā)燙。

    就算楚珩是要月亮,她也會想方設(shè)法給他摘下來的。

    好想寵他,肆無忌憚。

    太后娘娘的纖纖玉指勾住了男人鬢邊被密雨洇濕的一綹發(fā),在他耳廓處畫了一朵海棠,指腹卷起松木與沉香的馥軟溫香。

    將他的一縷墨發(fā)別向耳后,姜月見柔聲道:“別不痛快嘛?!?/br>
    楚珩忸怩著不肯答應(yīng),嗓音極其低落,近乎撒嬌一般地,搖搖欲墜著。

    與他平素的端方持凝大相徑庭。

    “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肯把我作為阿父介紹給英兒?”

    他將俊臉深深埋進(jìn)她的頸后,在綠云擾擾間摩梭徘徊,語氣低回,充斥著一種不屬于楚珩的失落和不自信。

    那種美人脆弱感,真令姜月見這個懂得愛花護(hù)花的人無法招架,她恨不得立刻答應(yīng)他,把心掏出來捧上去。甭管他作任何要求,只要她有,全都滿足。

    但因曉得這時候情勢尚不明朗,還是少一人知道為妙,姜月見又躊躇了。

    如她所言,楚翊還心智不成熟,萬一要是從他這里漏了餡兒,豈不是打草驚蛇了?

    她連宜笑都沒告訴,就是抱有這想法。

    口袋正在織了,在這當(dāng)口,還是萬不能松懈。

    理智占據(jù)上風(fēng)后,漸漸地,昔日受的委屈感重臨,沖淡了適才被他美人計(jì)誘惑的心軟,姜月見勾起眉梢,暫時拒絕了他的央求。

    但不想讓美人太難受,因此也只好哄他:“遲早會的。不委屈,???”

    摸摸他的大腦袋,姜月見輕柔地拍了兩下,算作安撫。

    楚珩悶悶地懂事地“嗯”了一聲,反倒令她心生愧疚,摟著他,說了不少好話給他聽。

    男人把臉埋在她濃密的發(fā)絲中,臉上掛著淡淡哀愁和悵惘,嘴角的弧度卻在一點(diǎn)點(diǎn)上翹。

    很好,她真的挺吃這一套的。

    他以前處理情感問題時總覺得棘手,看來的確是笨拙,早該如此了。

    *

    安撫好了大的,太后娘娘又急急匆匆地去安慰小的。

    “你要把蘇探微逐出宮去,讓他做什么?”

    太后深顰娥眉,滿臉寫著不悅。

    楚翊一猜就知道是“蘇探微”到母后那兒告了狀,想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居然鉆女人裙底,躲在背后告陰狀,實(shí)在教他不齒,因此愈發(fā)恨恨,磨牙道:“還做什么,朕沒砍了他頭便是恩典了。”

    姜月見聽不得這父子相殘的誅心之言,厲聲截?cái)啵骸白】?!?/br>
    母后就算在自己犯了大錯時,也不會如此疾言遽色,楚翊呆了一呆,想母后如今真是被那男狐貍精勾走了魂魄,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到這地步。

    他可是她親生的,唯一的兒子!

    母后越維護(hù),他只會越逆反,楚翊滿臉寫著不屑,倔強(qiáng)地昂起頭顱:“母后!你真要為了一個姓蘇的外人,跟朕翻臉嗎?”

    “他不是外人。”

    姜月見皺眉道。

    不是外人,還是內(nèi)人不成?

    楚翊冷哼:“母后你好糊涂,你也得想想,你如今在這個鳳位上是托了誰,倘若太后傳出丑聞,那些大臣會怎么想啊,史書里不會光彩的,就為了一個長得有點(diǎn)姿色的混蛋,你值得嗎?”

    他年紀(jì)小,但說話做事的風(fēng)格,和他爹以前真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教,天然就是如此。

    姜月見臉色不虞,走上前去,雙手插在陛下兩肋下,將他整個拎起來,放到御案上,陛下要人站在案上,才能與她對視。

    姜月見用了極大的耐心,強(qiáng)迫自己保持冷靜:“本來你年紀(jì)還小,母后不該跟你說這個,但你是天子,該比尋常小孩兒明事理一些,母后就不避你了,那個蘇探微,是母后相中的,要共度一生之人。母后不荒唐,也不要天下男色,只要他一人。待將來你臨朝掌權(quán)之后,母后就會假死和他一道離去,你放心,誰也威脅不到你的帝位,因?yàn)槟负蠛退?,都會用盡一切乃至生命捍衛(wèi)你的尊嚴(yán)和權(quán)力?!?/br>
    陛下的小嘴嘟起來,高高的。

    細(xì)看來,只有五分是憤怒,剩下五分,則全是懷疑。

    姜月見自知是將他說動了,心下稍寬之際,忽聽陛下悒悒不樂地道:“母后。”

    姜月見一挑眉梢。

    楚翊郁悶至極的嗓音傳回:“朕也不是不讓你再找一個人,若朕不是皇帝,母后你隨便改嫁,讓朕跟了人家去做拖油瓶也行,但咱家太不一樣了。”

    道理他懂,姜月見比他更懂。

    是的,楚家就是大業(yè)最特殊的人家。

    “而且朕就是不能接受,”陛下難以啟齒,從牙縫里擠出來一句,“朕把他當(dāng)哥哥,一口一個‘哥哥’叫著,他卻想當(dāng)我爹爹?”

    “他還騙朕,母后,他好可惡啊?!?/br>
    陛下細(xì)數(shù)“蘇探微”干的那些勾當(dāng),越想越氣,心意難平。

    姜月見順桿問下去:“噢?他騙你?騙你什么?”

    楚珩那廝沒提過,他這么大一人了,怎么還騙小孩兒呢?實(shí)在是不像話。

    看來果然不能聽他一面之詞,兼聽則明。

    陛下嘟著嘴巴,郁喪地耷拉著眉眼。

    “他好過分,他騙朕,說母后身子不好,怕引起朝廷動蕩所以隱瞞不報(bào),母后還得了很嚴(yán)重的病,只有他能治好,所以他要侍奉母后身邊,專心專意地給你治病。上次朕聽到了風(fēng)聲,還在懷疑的時候,他就是用這些話騙朕的。”

    而他,居然就信了。

    他好天真!

    楚翊自詡聰慧,竟被人玩弄股掌之上,騙得暈頭轉(zhuǎn)向,還拉著騙子親昵地一口一個“哥哥”,他每每想起,就想重重地抽自己大嘴巴。

    聽完一席控訴,姜月見實(shí)是忍俊不禁,陛下被母后笑得小臉臊紅,后悔不該老實(shí)交代的,忽而,母后柔軟的手掌落在他的后腦勺上,輕盈撫慰。

    “英兒,”她語重心長,“是母后不讓他說的。母后,怕你不答應(yīng),原本想等你大一些,懂事點(diǎn)兒了,再告訴你,要給你找新爹爹的事。不過,你若是不想叫他爹,那就不叫,一輩子都不叫也成,母后不逼你。”

    楚翊緊皺眉頭,哼哼唧唧著,聽不清說了一句什么。

    呵。他當(dāng)然不會叫的,他若是叫了那個人一聲“爹”,他這個“英”字,便從此倒過來寫。

    “對了?!?/br>
    太后臨走之際,又想起一件頗為重要的事,她回眸,黛色濃麗的眉彎,宛如一筆水墨遠(yuǎn)山,笑吟吟地道:“他剛剛同母后抱怨,說你要——”

    太后比劃了一個剪刀手。

    楚翊臉色激紅,拍案跳到了龍椅上,坐了回去,心虛地捧住了瓷盞,把臉蛋埋進(jìn)杯口,悶悶地道:“這不是很好嗎,他要是肯凈身就好了,就能名正言順地伺候母后一輩子,母后也不用背負(fù)任何指責(zé)?!?/br>
    太后娘娘沿著這條思路仔細(xì)一考慮,居然荒謬地覺得——

    “陛下言之有理?!?/br>
    她笑:“那,母后同他商量商量,看看他愿不愿意?”

    人騸被人騎。

    她實(shí)在想象不出楚珩那副情狀,想他可能和那些從小凈身的小宦官一樣舉手投足都軟綿綿的,翹著蘭花指勾勾搭搭的小模樣,又好笑,又直打哆嗦。

    她甚至開始期待,一會兒見了楚珩,把他兒子這種堅(jiān)決的念頭告訴他,并且表示自己也不愿保全他的完整性的時候,他堂堂武帝陛下,會是種什么精彩的反應(yīng)。

    母后一走,太和殿內(nèi)陛下的小臉即刻陰沉下來。

    他知道,母后如今是情到濃時,昏了頭了,同她說什么,她都不會聽進(jìn)去。

    所以陛下方才說了這么多,看似松了口,其實(shí)這只是在周旋敷衍。

    真正的突破口還是在那個不知死活的“蘇探微”身上。

    他要再下幾味狠藥,讓這人知難而退,自己主動“始亂終棄”,母后方好徹底死心。

    這輩子,他楚翊都只叫一個人“父皇”。

    作者有話說:

    英兒,后來你就后悔一口一個“哥哥”了。

    預(yù)收《銀燈映玉人》換了一件美美的衣裳啦,大家看到預(yù)收變了不要奇怪哈,還是這個梗。文分為兩個時期,外室時期和后宮時期,所以分兩個封面用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