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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荼蘼花事在線閱讀 - Vol.7 quot;夢中人quot;

Vol.7 quot;夢中人quot;

    自從那個夏天結(jié)束后,馮玫綺得了一種不能再喝威士忌的病。

    一想起便心有馀悸,這是真的。她不敢喊的那個詞,說她的名字。這也是真的。一旦接受了這女人是真的回歸到自己眼前了,她也不曉得能夠壓抑多久不崩潰。

    九四年有的不只是溫火慢熬的曖昧,還上映了她倆心中各自的經(jīng)典:馮玫綺最愛的一部電影是黑色追緝令,而佟于馥的則是重慶森林。

    你可真文藝;我想我不會用文藝來形容王家衛(wèi)的電影,事實(shí)上,任何詞都太過遜色了。

    吶,昆汀也是重慶森林的粉絲,我們算是扯平了吧?幾年后,佟于馥又笑著說。

    今晚會晤結(jié)束后,馮玫綺拉開了一點(diǎn)簾子,向深夜眺望,無謂地想見到誰離去的背影。她的心仍是止不住地心悸狂亂。站了好一會后,她才重新拉上簾子,仰倒在床上。

    她們的初次相遇是這樣的。

    在孤獨(dú)的都市人群之中,來來往往,她們只對上了那么一眼。而后,佟于馥歡快地坐到她的身邊,說道:「你知道嗎?林青霞跟金城武相遇的那一晚,她喝的那杯酒也是威士忌?!?/br>
    聽聞這話的馮玫綺一時間不曉得如何回應(yīng),過了會后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這陌生又不知好歹的女孩說的是重慶森林中的女殺手與失戀警員223。但她看起來真年輕,估計(jì)連有沒有成年都令人懷疑。后來她才知道,沒有。佟于馥只是打零工的,住在酒吧樓上,平常并不喝酒。

    「那,我今晚會遇到失戀的男孩嗎?」

    「你遇到我了?!?/br>
    佟于馥的笑是屬于文人的笑,那種率直中帶有才氣的微笑。馮玫綺當(dāng)時也是太過年輕了,在異地的酒吧里,傲氣也收斂了不少。看著這女孩,她隱約感覺到了什么即將發(fā)生的,就像下雨之前的氣味與天陰,她的心底就此將這個無法分類成哪類人的名字扎了根。

    然而,一八年的馮玫綺簡直要為此煩透了心。

    說老實(shí)話,她已經(jīng)不再年輕了,她身邊所有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所以理所當(dāng)然的她訂了婚。更加理所當(dāng)然的事是什么呢?某種程度上來說她還給自己翹了班,只為了見上一個她痛恨十馀年的女人。

    輾轉(zhuǎn)反側(cè),馮玫綺還是伸手搆到了床邊茶幾上放著的牛皮紙袋,謹(jǐn)慎地拿出內(nèi)容物?這的確是她的,當(dāng)年,她留在佟于馥那兒沒帶回臺灣的。將外套攤開,撐在眼前仔細(xì)凝視,馮玫綺是該有心理準(zhǔn)備的,這件薄外套儼然沒有任何屬于她的痕跡了,凈是佟于馥身上的味道。

    「馮經(jīng)理?!?/br>
    她看得有些出神了,直到蓋兒敲了敲她的房門,才回神一驚。年輕的助理熟門熟路地用房卡開了她的房門,對到眼時,馮玫綺已經(jīng)從容不迫地坐起身,將薄外套安然地留在棉被下方。

    「要緊的事嗎?」

    蓋兒躊躇了一會,抱著筆電顯得不大確定。她總不能說自己只是想確認(rèn)馮經(jīng)理的狀況才來的,而手上的事兒說要緊嗎,似乎也算不上。馮玫綺今晚出去了一趟,方才她從關(guān)門聲聽出來的,也毫不意外眼前的女人看起來有些憔悴。

    「不、您在休息的話,我明天再來吧。抱歉,晚安。」

    被馮玫綺那雙冷冽的眸子看得急了,蓋兒搖搖晃晃地往后退。

    「都來了,就過來吧。」

    馮經(jīng)理是個溫柔的人。要是對其他同事說這句話,蓋兒可能會得到許多感到不可思議的反饋,但這就是她與其他同事的分別。她跟馮玫綺在一起的時間比業(yè)務(wù)部中的任何人都長,所以她知道的。

    「......您剛剛出去了嗎?」

    「嗯?!?/br>
    馮經(jīng)理下了床后,蓋兒才看清楚她身上穿的是什么?那是一套長及小腿的靛藍(lán)色晚禮服,樣式不大高調(diào),但不難猜出她方才可能是去了較高檔的餐酒館。她的上身是半透明的深藍(lán)蕾絲綴花,心口處是一道及腰的深v,僅有薄白的襯衣?lián)纹鹆艘隋谙氲男∏穑固巹e出心裁的抓皺更顯女人的腰身,裙襬目測是絲綢的質(zhì)料,以馮玫綺的個性來說估計(jì)是件訂製服。整體看來并不會讓人覺得太浮夸,卻必然過目難忘。在蓋兒的印象中,馮經(jīng)理幾乎沒有穿過這樣的裙裝,更多的是符合公務(wù)形象需求的套裝。

    蓋兒感覺胸口在燃燒,燒得發(fā)慌,她的思想肯定是要開始過分了。馮經(jīng)理倒好了,只是保持一貫的沉著,將裸足慢慢地移到床緣,而后下放,在底下勾了會兒才探到最適合踏進(jìn)紙拖鞋的角度。馮玫綺慵懶地?fù)芰藫馨l(fā)絲,說道:「所以,出了什么問題嗎?」

    「今天會計(jì)發(fā)來了對帳單,下午忘記請您先過目了,雖然不急……」

    「知道了,我等等就回傳?!?/br>
    馮玫綺坐定在辦公桌前,俐落地將筆電掀開,查看公司郵件。

    「就這件事嗎?」

    托著頰,馮經(jīng)理閱覽著文件上的數(shù)字,一邊頭也不回地問向在身后扭捏的助理。

    「......對?!?/br>
    蓋兒真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藉口多留一會兒了,馮玫綺現(xiàn)在不需要她,顯然。又為什么想留下來呢?她自己也說不清楚,這其中混雜了太多摸不著頭緒的著迷。

    「蓋兒,」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女人清冷的聲音再次喚了她的名,而后是回眸。

    「能幫我去裝點(diǎn)冰塊嗎?」

    她以為只是一件差事。直到馮玫綺又說:「冰箱里有一瓶香檳。」

    這是一次難得的機(jī)會。蓋兒馬上放下筆電,聽話地抱起了冰箱上酒店附的小冰桶來到電梯旁的製冰機(jī)前。提開冰桶上講究的幾何形蓋子,蓋兒鏟起冰塊時不禁起了幾分期盼。挖著挖著,挖出了一個小窟窿,表層的冰也融了不少。是從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呢?發(fā)現(xiàn)馮經(jīng)理其實(shí)是溫柔的人?準(zhǔn)確來說,這女人只對她有所認(rèn)可的人如此,在生活上的各個細(xì)節(jié)有所關(guān)照,但并不會做得太過顯眼。

    要是成為她的情人,不曉得會是什么樣的。蓋兒對此只有她的未婚夫可以拿來做想像,可惜她顯得不大上心。要是真愛一個人的話,說不定會死心踏地對那人好吧。蓋兒不著邊際地想著馮經(jīng)理高傲外表下可能的另一面,沒忍住笑意。

    「怎么這么久?」

    蓋兒回房時,馮玫綺正好回傳了檔案,看起來輕松了不少,轉(zhuǎn)頭對她抬眉問道。

    「正好那里也有別的人去裝冰塊,就等了一會?!?/br>
    蓋兒打開冰箱,把香檳拿了出來,用了點(diǎn)力才讓瓶身陷在滿是冰塊的桶里,水珠順著金屬質(zhì)地的桶身慢慢地流了下來,她的掌心涼得嚇人。而后,她拉開冰箱上擺放小點(diǎn)與玻璃杯的抽屜,取了兩支高腳杯出來后,一時又有點(diǎn)兒猶豫,回過頭來用眼神徵詢馮經(jīng)理的意思。

    馮玫綺見狀,忍俊不禁的模樣讓助理更是不知所措。她說:「你沒事的話,要留下來一起喝嗎?」

    年輕的助理艱難地吞了下口水,原本還想老實(shí)地說一句「但我其實(shí)不太能喝」,說出口后怎料變成了:「是沒什么事了?!?/br>
    每一天。她應(yīng)該要知道的而蓋兒說不出口的,每一天的待辦事項(xiàng)里都是眼前最為讓她敬重的馮經(jīng)理呀,沒有別的。

    「你們家就你一個女兒嗎?」

    第一杯香檳下肚后,馮玫綺竟然主動關(guān)心起她的身分了。

    蓋兒怔了怔,才輕輕搖頭說道:「不,還有一個哥哥?!?/br>
    「結(jié)婚了嗎?」

    「嗯,跟嫂子都有個三歲的兒子了?!?/br>
    馮經(jīng)理的眼色柔和了不少,聽著助理的答覆卻起了淡淡惆悵的思緒。

    她們有一聊沒一聊地以酒精伴著話語,直到助理在微醺中終于有勇氣問道:「馮經(jīng)理,你今晚也是跟朋友出去了嗎?」

    「......可以這么說?!?/br>
    「那?」

    「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先換一件睡衣。這身衣服實(shí)在有些拘束了?!?/br>
    事實(shí)上,它很美。美得蓋兒根本移不開視線,縱然馮玫綺與她旅行這么多回,這還是她第一次有幸見到這種面貌的馮玫綺。自腰后解松了晚禮服的結(jié),馮經(jīng)理與她對上的眼眸中也有著醉醺,閃爍得像剛燒好的玻璃藝品。

    蓋兒的酒意起得很快,腦袋昏沉得不像話。馮玫綺卻又是喝得更快更烈的那一方,彷彿急欲要將自己溺斃在酒精的世界里一般,對于助理的忠告也不大理會,只是有些不耐煩地皺起眉頭斟酒,在腦袋落到枕上之前,面色通紅地呢喃了許多零碎的字詞。

    「......別走?!?/br>
    喝得真醉了。聽到這樣的話語,就算是平時謹(jǐn)守本分的蓋兒也別無他法,只得以留下來。她明白這都是醉話,是馮經(jīng)理隔日一早便會全然否認(rèn)的話語,但至少在這一刻她的心里過得去了,她是被邀請的。開始整理起兩人的酒杯,她竭盡所能輕手輕腳地動作,深怕會讓女人沒法安穩(wěn)地入眠。最后坐到了床墊邊緣,蓋兒很欣慰的是,馮玫綺的眉頭看起來終于漸漸松了些,好似夢境帶來了一些安慰。入睡的馮經(jīng)理她也就見過這么幾次,而在短短三天里就見了兩次,這意味著不尋常。

    心醉神迷,抑或清醒時分,這都是馮經(jīng)理帶給她的呀,明明白白的。她卻從沒摸清這女人真正的模樣,哪怕只是生日,蓋兒也一無所知。

    但,能不能呢?蓋兒在心底長舒了一口氣,指尖碰著了女人嫣紅的頰側(cè),隔著一綹發(fā)絲感受,這是發(fā)著燙的。她挽起自己的長發(fā),慢慢地、慎微地垂頭靠近馮玫綺的臉龐,一切都是她頸子上的薰衣草香氣,馮玫綺的吐息也是帶著甜的,花開正盛的氣味。蓋兒的唇瓣以一種細(xì)不可見的方式微微顫動著,像她此時此刻的心跳,在那溫?zé)岬耐孪⒅?,她知道就差這么點(diǎn)兒距離了,往下便是那微啟的雙唇,那代表了心底深處最為見不得人的憧憬。蓋兒卻碰不著。在臨界之前,她知道這必須止住,知道這僅能存在于微不足道的假想之中,于是她心一橫,還是退了開來,倒在女人的身邊,平靜地闔上雙眸。

    蓋兒做了一場夢。

    夢中,馮經(jīng)理是蓋兒所想像的樣子:那個詞兒是什么?倔強(qiáng)。對,正是迷人的好強(qiáng)。她眸底濕漉漉的好強(qiáng)是帶點(diǎn)甜蜜的欲拒還迎,讓人難以想像她平時的行事作風(fēng)是多么果斷、不可一世。她的心口暈成了一片璀璨的玫瑰粉紅,修長的手指扣住了蓋兒的不斷低喃著痛苦。她們在恍惚間彷似早已吻得難分難捨,轉(zhuǎn)瞬間又似未曾踰矩,甚至她也分不清在腿根纏綿的柔滑是女人裙襬的絲綢質(zhì)料又或誰的肌膚。

    蓋兒淪陷了,迫不及待地對此淪陷,反正這必然只是一場虛無縹緲的夢,在夢醒之前她熱愛這所有不真實(shí)的碰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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