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我仍是你的唯一-1
氤氳的熱氣瀰漫整個浴室間,江程灝赤裸著上身,下身只圍一條浴巾站在光滑明亮,不受霧氣影響的鏡子前,目光盯著自己頸窩上那一排牙印,微微蹙眉。 那排牙印淺淺的不深,唯犬齒的部分較為明顯,江程灝的手指在那排牙印上摩娑,完全想不起來究竟是何時,又是被誰留下了這一排明顯的牙??? 今天一整天都怪怪的。先是莫名奇妙換了一組沙發(fā),接著又在pub莫名地作了場春夢,害他少了今晚的樂子,最后更是像神經(jīng)病般大半夜地要小李帶著他整個臺北到處跑,只為了找在他心里莫名浮現(xiàn)的小破屋。 最后才在天快亮的時候放棄,回到自己在城市中心豪宅內(nèi)。 無法解釋自己這一連串莫名奇妙行為的原因,然后又在自己身上發(fā)現(xiàn)了這排牙印。 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 他穿上寬松的睡衣走了出去,就在剛剛他洗澡前,收到國外爺爺傳來的訊息,雖然是爺爺?shù)膸ぬ枺l(fā)訊息的應(yīng)該是爺爺?shù)奶刂?,信上說明了爺爺?shù)纳眢w每況愈下,已經(jīng)通過律師正式將江氏集團交棒給他。正式的行政消息應(yīng)該這幾天就會發(fā)布給整個江氏集團的人知道,他只是提前被告知做準(zhǔn)備。 雖然早就胸有成竹,篤定的事,在收到確定消息的那一瞬間還是讓他腦中一片空白。 長久以來的目標(biāo)終于達(dá)到,江程灝覺得自己并沒有想像中開心,只覺得松了口氣,隨后是一片茫然。 為了這個目標(biāo),長久以來他活在母親何芊玉的壓迫下,無法呼吸,所做的每一件事,走的每一步路都是為了這個目的,就算后來他擺脫了母親何芊玉的控制,但這條路他也走到了無法回頭的地方,除了一步步地走下去外,他不知道活著還有什么目的? 他打開了音響,將音樂開到最大聲,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xí)慣,他討厭太過安靜的環(huán)境,所以他習(xí)慣在pub尋找獵物帶回家,不然他無法入睡,如果獵物夠乖巧的話,他可能會多留個一兩天,但最多一個星期他就會將人趕走,沒有人能在他心里駐留。 而找不到好的獵物的空檔,他就會像現(xiàn)在一樣,將音樂開到最大聲,讓吵死人的重金屬聲音響遍整個家里。 他對音樂沒什么鑑賞力或喜好,只要夠吵夠大聲就行了。因此曾經(jīng)被同幢的樓下鄰居抗議過,那個人也是個小有名氣的成功人士,所以江程灝被那人抗議過后,直接使手段搞垮對方,讓那人再起不能,然后順理成章地接手對方的房子。 他就是這么一個睚眥必報的人。在他的國度里沒有人能質(zhì)疑他,妄想左右他的行動。 沒有人能在得罪他之后還能有好下場,他想要的也從來沒有得不到過。 現(xiàn)在連最想要的江氏集團掌權(quán)者之位他都得到了,為什么他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沒有想像中的高興、沒有快樂、沒有滿足……內(nèi)心虛無得一片空白。 他躺上大床,任音樂流淌填滿整個家里安靜的空間,卻填不進(jìn)他心中空白的一片。 還缺少什么?還想要什么? 『快想起來!』 腦中突然有個聲音驚得他從床上坐起。 誰?房間里沒有其他人,放肆的音樂,嘶吼著他聽不懂的話語。 是誰在說話?又要他想起什么?江程灝按著頭,覺得腦海深處陣陣抽痛。 『快醒來!』 又聽到那個聲音,但他明明是清醒著。 為什么要叫他醒來?明明在這里他已經(jīng)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了,他戰(zhàn)勝了母親對他的控制,他得到江氏集團的繼承權(quán),所有人都愛他、奉承他、討好他,再也沒有人能左右他的一切事情…… 如果他現(xiàn)在所得到的這一切是夢,這么好的夢,他為什么要醒來? 結(jié)果沒有原因地,一夜沒睡的他,自己驅(qū)車又來到了昨夜的狗園。 拾著往山上的臺階一步步往上走去,明明昨天是第一次來這里,為什么走這段臺階時感覺會那樣地熟悉? 當(dāng)初他為什么會想建設(shè)這座狗園?明明他就不是愛狗人士。 江氏經(jīng)營很多以慈善為目的的基金會,流浪動物這一塊卻從來不是江氏會涉及的地方,因為看見的人太少,達(dá)不到經(jīng)營企業(yè)形象的目的。 總覺得是某種很重要的原因驅(qū)使著他作了這樣的決定。 但他已經(jīng)想不起來當(dāng)初作這決定的原因了。 他在看得到狗園的地方停步,沒有靠近,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昨夜散著溫暖燈光的小破屋,大概是夜里視線不良的關(guān)係,現(xiàn)在白天再看,居然比他昨夜里看的還要窄小破舊,根本不能稱之為房子的地方。 可是卻意外地令他移不開目光。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或說是在等待什么?但他總覺得應(yīng)該要有什么自小破屋里出來。 但他卻也隱約明白,他在等的永遠(yuǎn)不會出現(xiàn)。 這個世界沒有他等的那個東西。 可是從這天起,他卻像著了魔一般,每天都會走到這里,遠(yuǎn)遠(yuǎn)地看一看,等上一會,然后離開。 過幾天江氏集團的繼承人任命發(fā)佈了。 全世界的人都在恭喜、祝賀他,他卻感覺不到任何一絲喜悅。 一切都很不真實,似乎只有小破屋的存在才能讓他有所感覺。 活著的感覺。 然后在正式就任的那一天,他逃掉了晚上的晚宴,一樣來到小破屋這里。 他很想找人分享他終于達(dá)成目標(biāo)的這一刻心情,可是走到小破屋,他才驚覺他想分享的人不在這里,也不在這個世界的任何地方。 他甚至連他想分享給誰都不知道。 他究竟為什么會來這里? 他究竟在找什么? 為什么他已經(jīng)得到了一切卻還是覺得不滿足? 「汪汪!」 一聲中氣十足的狗叫聲吸引了江程灝的注意。 一隻大黃狗率先興奮地吠叫著,一路衝了上來。 「阿狗,慢點!」后頭跟著一個身材高大,發(fā)型俐落的男子,拎著一大袋東西追了上來。 后頭還有另一個長相清秀漂亮的男子,牽著一隻德國牧羊犬慢慢拾階而上。 他的目光完全被那隻德國牧羊犬給吸引住。 牠脖子上綁著亮紅色的項圈,黑棕色相間的皮毛豐滿光滑,身材健壯扎實,不同于另一隻黃狗往前跑的興奮模樣,牠像是訓(xùn)練有素般,搖著尾巴,全身散發(fā)著開朗自信的模樣,不急不徐地配合著主人的步伐行走。 那雙黝黑的眼睛溫和明亮,專注而認(rèn)真地看著牠的主人。 江程灝的心臟驀然縮緊,一股錐心刺骨的疼痛從心臟向四肢百骸漫延開來,疼得幾乎站不住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