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程灝并不太意外看到女王像是若無旁人般出現(xiàn)在他辦公室內(nèi)。

    他比較意外的是女王身邊帶著一個看起來像是人類，感覺起來也像是人類一般的孩子。

    那孩子看起來十一、二歲，正是青黃不接的年紀(jì)，留著一頭參差不齊的短發(fā)，面容清秀，乍看之下分不出是男是女。

    他的眼神防備而冷漠，跟在女王身邊來到這陌生的環(huán)境之中，臉上卻毫無一絲敬畏退縮之意。

    江程灝忍不住細(xì)細(xì)打量起那孩子，一邊猜測女王帶這孩子來此的目的。

    不會又要托他帶孩子了吧？

    女王泰然自若地彎著一彎從未變過的淺笑，走到江程灝面前：「我來帶回小狕了?！?/br>
    泰坦正抱著小狕，聞言一臉錯愕地看著女王。

    牠已經(jīng)忘了之前曾見過女王的事，以及后來在芬蘭的小木屋中見到女王，但他卻還記得在那個小木屋里遇見圣誕老人和許多孩子的事，也還記得牠就是從里面帶回小狕的，牠幾乎什么都記得，獨獨忘了女王的事。

    江程灝一點也不意外，因為他之前也是完全忘了有關(guān)女王的事，是后來藉由很多事才漸漸想起來，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似乎只有他一個人記得女王的事。而且不管他怎么和泰坦提起女王的事，沒多久泰坦就會忘記，就好像從來沒存在過一樣。

    泰坦見江程灝完全沒有出言反對的意思，可見事情已成定局，牠難過不捨地緊緊抱著小狕幼小的身軀說：「真的要走了嗎？真的不能留下來嗎？」

    小狕回抱著泰坦的脖子，小手像個大人一樣輕輕摸著泰坦的頭發(fā)像在安撫牠。

    女王饒富興味地彎了彎脣角，看著他們，道：「看來短短幾天，已經(jīng)建立起很深厚的感情了呢！」

    江程灝見泰坦難過的樣子，心里也微微發(fā)酸，若說他對這個肖似他和泰坦的孩子沒有一點感情在，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心里清楚牠是狕妖，牠終究不是他和泰坦的孩子。

    只是……

    「小狕今后會如何呢？」江程灝不捨地將目光從相擁的泰坦和小狕身上移開，看著女王問。

    「你應(yīng)該很清楚吧？」女王也收回了看著那兩個不捨別離的妖，轉(zhuǎn)回江程灝身上，雙目炯然生輝。

    執(zhí)念不散，妖不滅。

    換言之，執(zhí)念若散了，妖，也就不存在了。

    已經(jīng)離開輪回的妖，如果不在了，就是真的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江程灝不知道如果幫助了狕的復(fù)育，對小狕而言究竟是好是壞，畢竟?fàn)强恐@個執(zhí)念活到現(xiàn)在的，如果斷了這個執(zhí)念，就好像他親手殺了牠一樣。

    「但是牠說，牠想長大?！菇虨畱浧鹎皫滋旌托膶υ?。

    究竟是被一個執(zhí)念束縛在這世上，活上千年之久，卻無法得償所愿。

    還是完成宿愿，然后如曇花一現(xiàn)般消失。

    哪個才是對小狕最好的選擇？

    江程灝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作一個殘忍的選擇。

    小狕從泰坦的懷中跳了下來，似乎察覺到江程灝的猶豫不決，走到他身邊拉了拉他的褲腳，逼他看著牠。

    「我想長大?！?fàn)猛傻穆曇粽f，「雖然我也不想消失，但我更想長大。」

    小狕已經(jīng)作好坦然接受命運的準(zhǔn)備。

    江程灝看著牠小小的身軀，稚嫩嬌小，卻又帶著無比的堅毅挺拔。

    他才發(fā)現(xiàn)用執(zhí)念將一個生命束縛在這個世上原來是如此自私的一件事。

    他再次將目光移到泰坦身上。

    即使是如此自私的一件事，他，還是不想放手。

    對不起，泰坦。

    這句話即使說了一千次、一萬次可能都不足以彌補(bǔ)他心中對泰坦的虧欠。

    但他就是不想放手。

    他不會放泰坦一人獨留于世上，也不愿意讓輪回將他對泰坦的記憶洗去。

    一定有他和牠可以永遠(yuǎn)在一起的方法。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古醣鹦?，突然說道?！敢仓滥銣?zhǔn)備作什么?！?/br>
    江程灝神情戒慎地看著女王，心下凜然。不知道女王說這話的意思是打算阻止他逆天的行為嗎？

    「那個人耗盡了一切只為求得你平安一世，我很想知道他這樣作究竟值不值得？」女王帶著一抹隱含深意的微笑，莫名磣人。

    江程灝卻不知道女王說的那個人指的究竟是誰？

    「我不會阻止你，相反地我會幫你，我想看你能作到什么程度?！?/br>
    「代價是什么？」面對女王，江程灝永遠(yuǎn)不敢掉以輕心。

    「我需要你幫忙我開間事務(wù)所?！?/br>
    「事務(wù)所？」江程灝愣了愣，沒想到會是這種回答。

    「對?！古跎焓州p撫著她帶來的那孩子的頭，那孩子看似冷漠不覊，卻意外乖順地接受了女王摸摸頭的舉動。「我要照顧這孩子，需要有個可以居留的地方?！?/br>
    「那為什么要開事務(wù)所？」想居留多的是方式，為什么是選擇開事務(wù)所呢？

    「因為我想有個可以讓這孩子發(fā)揮所長的地方?！?/br>
    所長？江程灝重新打量了眼前的孩子，身板瘦弱，四肢細(xì)長，雖然外表乾凈，眉目清秀，但顯然女王并不太會照顧孩子，他身上穿著明顯過于寬大不合身的衣服，像是隨便選一件套上的一樣。

    「如果是要收留這個孩子，我有很多地方可以讓他選擇?！估^續(xù)跟著女王顯然并不是最好的作法。

    「你覺得呢？是要跟著他，以后作個普通的孩子，還是跟著我？」女王略低的嗓音溫柔地問著那孩子。

    那孩子倔強(qiáng)地?fù)u了搖頭，說：「我不跟他，跟你?！?/br>
    女王一臉拿他沒辦法的樣子看著江程灝。

    江程灝點了點頭，不再多言，只道：「我知道了?！?/br>
    簡單的四個字，契約就此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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