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汀心里一沉，聲音不由得低了下來，變得沉且澀，像塊凝結(jié)的灰白巖石。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他的發(fā)絲略顯凌亂，幾縷碎發(fā)在額間垂蕩，挺直的鼻梁下，雙唇抿成了平直的線條。

    仿佛在心里做了某種決定，他又重復(fù)了一遍。

    奧斯汀緊緊地盯著江霜釉，目不轉(zhuǎn)睛，眼里透出熱切的光：“請讓我補(bǔ)償你。”

    此前的人生中，他一直都遵循著祖父的教導(dǎo)：

    「你只需要專注于非你不可的事物，然后迫不及待地，耐心地，將自己塑造成天地萬物中那個不可取代的人?！?】

    終其一生，只需要做好一件事，那就是橄欖球。」

    奧斯汀秉持著這個信念，按部就班的生活，訓(xùn)練。

    對于他而言，其余人都是他人生中的過客。

    因此，他第一次遇見江霜釉時，態(tài)度是如此的克制疏遠(yuǎn)。

    她之于他，只是一個不熟的、以后也不會產(chǎn)生交集的同學(xué)。

    可此刻，奧斯汀再也無法將她擺在陌生人的位置上，他想要參與她的人生。

    他如此誠摯地許諾，使得江霜釉有些恍惚，為何會從奧斯汀的眼里看到了溫柔憐惜，她感到不可置信。

    她陷入了沉默，認(rèn)真思考奧斯汀為什么先是看起來像是自責(zé)得快要死掉，后面又一副鄭重起誓的樣子。

    時間變得滯澀，對于久久得不到她回應(yīng)的奧斯汀而言，沖動發(fā)言之后，他的腦子變得一片空白。強(qiáng)烈的眩暈襲來，他再無法克制，鬼使神差地托起江霜釉的左手。

    江霜釉沒有下意識地抽回手。

    他的手很大，能完全地包裹住她。

    江霜釉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傾過身子，緩緩地，放縱地，忘情地親吻她的手背。

    “霜釉?！睈鄣氯A突然喊出聲，屋內(nèi)二人如夢初醒。

    江霜釉利落甩開奧斯汀，踏出保管室。

    而奧斯汀還站在原地回味。

    江霜釉不好意思地跟眾人解釋前因后果，為自己給他們造成的麻煩道歉。

    戴維斯先生看到江霜釉不自在的神色，試著用輕松的話題活躍氣氛，對她說：“沒關(guān)系，咱們走吧。這么晚，你一定餓壞了吧？今天麗莉?qū)ｉT為你做了中餐，你一定會喜歡的！”

    她應(yīng)了聲是，跟著戴維斯先生一起朝停車場的方向前進(jìn)。

    走了一段路程，她發(fā)現(xiàn)奧斯汀還跟著她一起步行，她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向他，奧斯汀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發(fā)，跟她解釋道：“我想把你送到停車場?！?/br>
    她看了眼戴維斯，又一臉疑惑地注視著他。

    有戴維斯和她同行，奧斯汀根本沒有必要送她。

    他理解江霜釉所表達(dá)的意思，但他并沒有因此停下腳步，而是繼續(xù)跟著他們走。

    江霜釉也懶得管他，自己低頭擺弄手機(jī)。

    過了好一會，終于到達(dá)了停車場。戴維斯先生進(jìn)入轎車后，給汽車后座解鎖，她打開車門入座。

    “曖——”奧斯汀輕聲喊她。

    系好安全帶的江霜釉轉(zhuǎn)頭看向奧斯汀。

    他朝她走近，欲言又止。

    江霜釉將頭探出車窗，湊近他問：“怎么了？”

    清冷的月光投射在他的身上，使得他深邃凌厲的五官變得柔和起來。長而微卷的睫毛，像把小扇子。他站得筆挺，聽到她的問話，眸光一顫，視線游離。過了好半天才開口道：“明天見?！?/br>
    就這？

    她撇了撇嘴，回答：“明天見?！?/br>
    原本在駕駛位默不作聲的戴維斯先生輕笑：“奧斯汀，代我向你的父親問好，我是他忠實(shí)的球迷。好了，我們準(zhǔn)備離開了。”

    她擺了擺手向奧斯汀告別，他眼疾手快地觸碰了一下她的指尖。

    汽車在飛速駛離，江霜釉將伸出去的手收回，觸感還殘留在指尖。

    輕盈，溫暖。

    他為什么要觸碰我？

    她陷入了沉思。

    今晚的奧斯汀真是太奇怪了，跟之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注：

    【1】第一句來自安德烈·紀(jì)德《人間食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