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魁 第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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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欲何為?” 她半分驚愕也無,眸中一閃而過詭秘的笑意,不動聲色問道。 “拔了你的心頭刺。” 祁鈺以為他離宮時將明丹姝藏在承明宮,就能護得住了?可笑其空浮自大! 除去明家兩姐弟,斷了明章舊部的紐帶和河陽劉氏的輔佐,祁鈺在朝上才是真的孤掌難鳴! “我現(xiàn)在動了明丹姝,皇上回宮怕是也要砍了我…” 皇后噙著笑意,漫不經(jīng)心道。 “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nbsp;只要佟伯庸的二十萬大軍在江南,祁鈺就不敢妄動門閥士族。 他循循善誘,把玩著她的柔荑:“機不可失,明家舊案未翻,皇后娘娘大義,處置了損傷圣躬的禍水樂女,合情合理?!?/br> 作者有話說: 賈三一 假三1 第41章 鋒芒 入夜, 宮禁巡防剛剛敲過三更,景運門外響起三聲布谷叫。兩道黑影隱入墻檐投下的夜色,步履匆匆… “你…決意留在景福宮了?” 身量略高一些的男子言辭難掩關(guān)切, 親近之中帶著小心。 “是?!?nbsp;前面身著淺灰色素裙的女子惜字如金。 “也好…也好…” 孫景還欲再叮嚀什么, 張了張嘴總是未說出口。 見她腳步愈快,他頭一遭生出這宮道太短的念頭,殷切道:“你若還想學醫(yī),盡管到太醫(yī)院尋我?!?/br> 周琴腳步放緩了些,卻未應(yīng)聲,拐過側(cè)巷引他進了景福宮的后門。 這景福宮的一磚一瓦, 都是先孝頤皇太后——那個與始祖皇帝并列于大齊國史首頁的傳奇女子親手設(shè)計的。 景福宮之所以自孝頤皇太后駕鶴西去后,再無妃嬪入住,一是為表其地位尊崇, 更是為了守住藏在宮苑深處的秘密… 萬籟俱寂, 丹草睡在寢室外間的碧紗櫥里值夜, 睡得酣熟。 明丹姝身著寢衣輕手輕腳從榻上起身,從床板下抽出一支迷香插在爐鼎里, 回手披上大氅,踮腳拿起書柜上的琉璃燈盞點燃。 借著瑩瑩燈火,找到書櫥里常翻常新的那本大齊國史,扳倒… 床板無聲無息地下沉, 取而代之的是十數(shù)級向下蜿蜒的臺階。 她握著燈籠的細柄照著前路下行,石階陡細幽深,繡鞋踩到第七級時,上首的床板無聲無息闔上。 原地再踏三長兩短, 下方隱約有石門挪動的沉悶動靜。 這方密室的地圖由孝頤皇太后親手所作, 藏在太和殿龍椅后面, 只有歷代帝王可得。 前朝后宮皆云,瑜昭容盛寵,勾得皇上屢屢破例留宿景福宮。殊不知… 除了早前在承明宮的那一場云雨巫山,祁鈺留在景福宮的幾日子,皆是與她在這方密室里研讀始祖皇帝和孝頤皇太后留下的手書。 思及此處,明丹姝悶聲輕輕笑了笑,喃喃不知在說誰:“呆子…” 欺身借火點燃桌案上的油燈,與寢室同樣大小的密室顯露模樣。 十余排書格其中堆滿了依照時間順序排成的案卷,粗略掃過可見大齊建國百余年來的大事紀要,與外面放著的那本傳世青史不同的是… 這些史書所記,是刀光劍影、波詭云譎,是帝國不見天日的辛秘。 明丹姝將在桌案上攤開著的,祁鈺上次看了一半的新冊收起,封面上入木三分的兩個字——明章。 這一冊所記,是明家滿門抄斬一案的經(jīng)過詳情,包括人證口供、物證記錄,以及…先帝親手所書案情疑點。 收好了書冊,抬眼落到側(cè)墻上貼著的,長寬丈余的門閥圖網(wǎng),從始祖朝,一直到今日,由大齊歷代帝王一筆一畫記下。 留心可見,門閥出身的官員網(wǎng)絡(luò)聯(lián)結(jié),一開始遮天蔽日環(huán)環(huán)相扣,隨著太宗朝施行科舉制度,而逐漸疏落,有庶族寒門逐漸在朝中占據(jù)一席之地。 任重而道遠,明家、鄭國公府以及百年來許多疑案錯案,翻案重審的難點并不在案情本身,而是底下盤根錯節(jié)的人物。 若無一擊而中之把握,不但翻案難成,就連這江山天子也要改名換姓。 明丹姝看著他前些日所書筆錄,思緒逐漸飄遠… 她記憶里對祁鈺最深刻久遠的印象,大約在十年前,她七八歲時隨母親入宮赴百花宴那次。 祁鈺當年約莫著十四五歲,清俊端方卻沉默寡言,宴會上命婦們與太后提起太子殿下的婚事,已記不清是引薦了誰家的姑娘… 湊巧,她在席位上與康樂爭佛手柑不過,嬌氣著賭氣大哭,誤打誤撞攪了太子殿下的“相親”。 他那時很少笑,卻在眾目睽睽之下,笑盈盈握著她的手離席,贊她哭得及時… 嘀嗒…嘀嗒…水鐘流過一輪… 明丹姝起身走到架的最后一排,隨手叩了三下,另一道暗墻應(yīng)聲展開。 晚風隨著甬道拍到臉上,吹散了她漫無目的縹緲著的思緒。 候在后園的孫景見瑜昭容從假山后面走出來,放下帷帽,迎上前恭敬道:“臣孫景給瑜主子請安?!?/br> “起吧,都告訴皇后了?” 明丹姝問道。 祁鈺既去了河陽,便不可能空手而歸,察災(zāi)情請劉氏出山只是其一,重頭戲便是要震懾門閥,借力打力。 季家是豐王母族,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在門閥士族里處境尷尬式微。柿子挑軟的捏,拿季家開刀,既能殺雞儆猴,又能挑起門閥內(nèi)部的矛盾。 至于這雞如何殺…阿臻離京前與她說過,他將瓦寨的令牌交給了祁鈺。川州府與河陽毗鄰,若她所料不錯,祁鈺是打算以暴制暴收拾了河陽府的季維。 她也不過這兩日才逐漸推出祁鈺的打算,在御書房動了怒氣…是緣由梁濟和陳瞞明知他此行打算,卻始終不曾實言相告… 她二人中間隔著險象環(huán)生的五年,既同仇敵愾,又互相猜疑著,是人之常情。 她分明也有許多事瞞著他,但發(fā)現(xiàn)被他防備著蒙在鼓里時,卻又有無名之火涌上心頭。 來不及細想,隔著山巒百里,卻已經(jīng)開始動手清理后方戰(zhàn)場與他遙相呼應(yīng)。 “是。” 孫景回話。 皇上離宮前一日曾召他,金口玉言令他侍景福宮如侍主上。 下午,瑜昭容通過周琴,命他將皇上離宮之事透露與皇后。事關(guān)重大,他又請示梁濟,梁濟卻二話不說應(yīng)了下來。 師傅之前,只是與他說要關(guān)照留意教坊司里名喚撥云的樂女,卻不曾提及緣由。如今再見皇上的態(tài)度…meimei跟在瑜昭容身邊,或許是個相較于太醫(yī)院更好的出路。 明丹姝知道皇后如此信任孫景,其中定是有祁鈺的手筆,并不問再多加探究。 祁鈺如今待太后如此敬重,焉知不是在替恭懷皇后贖罪,替因他而死的七皇子盡孝。 “皇上知道你的身世?” 孫景側(cè)目看向周琴,見她微微點了點頭,才應(yīng)聲道:“是?!?/br> “寧妃的脈象你可探過了?” 明丹姝問。 他是趙松茂教出來的徒弟,直接應(yīng)了其差事跟在皇上身邊,自然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 “寧妃娘娘的脈案一直由其身邊的張?zhí)t(yī)負責,微臣未能詳察?!?nbsp;孫景回話。 寧妃有孕以來,飲食藥劑從不經(jīng)鐘粹宮以外之人手,十分謹慎小心,除了… “前日寧妃娘娘在壽康宮請安時,太后命微臣借機探過,十有八九是皇子?!?/br> 女子尺脈常盛,寸脈常弱,有孕者滑脈弦、澀,陰性脈中顯現(xiàn)陽性脈,則腹中的胎兒為男。 太后看重寧妃,一是知道她拎得清,為人聰慧謹慎;另外是為了方鶴鳴當年是明家的門生,家世清白,不會受門閥所挾。 只是時移世異,當年的心志在官場浮沉多年后,還剩幾分尚不可知。 “你尋個機會,將此事透露給貴妃?!?nbsp;明丹姝思忖片刻,吩咐道。 鄭窮為防新皇卸了他的兵權(quán),連先皇的喪儀都以邊境安穩(wěn)為借口,并未回京。 戎狄受挫,正是使臣出面分解鶴疆與其聯(lián)盟的時候,可方鶴鳴至西北軍中數(shù)日不曾出面,若此事與鄭窮無關(guān)才是天方夜譚。 邊境,春風吹過袤野帶過成片嫩綠的生機,高空朗月,星羅棋布的營帳,像是一朵朵開在草場上的花。 自阿提拉的老巢被明繼臻剿滅以后,淳維在前線的先行軍陣營后退數(shù)十里,十余日來按兵不動,不知是在憋著什么壞。 明繼臻最是熟悉鳳凰關(guān)附近的地形,每夜三更帶著騎兵在附近矮山密林里的幾處關(guān)隘巡邏。 “救命!” 聽到有急切的呼救聲,他帶著身后的幾個兵士聞聲而至。 “救救我!” 呼救人倚在山腰處的一刻大樹下,聲音因痛苦而扭曲顫抖著。 光線昏暗,看不神情,只能隱約窺見是位十分纖瘦的年輕女子。 “少將軍,屬下去看看?!?nbsp;士兵見她一人弱不禁風,以為是附近村落上山采藥的民女,剛要上前卻被攔住。 明繼臻點燃手里的火把,向四周各走了幾步,東邊是鳳凰關(guān)和其外戎狄的曠野,北邊山腳下就是大齊的軍營,南邊是他們方才上山的路,只剩西側(cè)可供尋常百姓行走。 只是,西側(cè)是坡陡峭壁,人跡罕至。早前選營址時,便是考慮在此扎營不會影響變成百姓生活。 如今半夜三更,一弱女子獨自憑空出現(xiàn)在這,又是恰好遇見他們進山巡邏… 若非畫本子里的山妖野怪成了精,那便是…有人裝神弄鬼嘍? 他走近那女子,佯作關(guān)切問道:“腳崴了?” “是。” 那女子較京中嬌養(yǎng)著的女子膚色深些,一身整潔的藍靛草花布衣裝扮,真像是邊城獵戶的模樣。 一雙眸子鹿兒般,似喜含嗔地盛著一泓春水,我見猶憐道:“可否請將軍送我下山?!?/br> 明繼臻莫名其妙嗤笑一聲,也不顧及男女大防,上前橫抱起那女子,二話不說往山下走去。 對身后隨從下令道:“你們,繼續(xù)巡邏!” “西側(cè)山坡陡峭泥濘,姑娘鞋襪纖塵不染,難到是會飛天遁地之術(shù)?” 明繼臻不動聲色卸了她腰間的利刃,穩(wěn)穩(wěn)當當將人鎖在懷里。 “真是無趣!” 那女子如此快便被拆穿非但不驚慌,反而又向他懷中靠了靠。歡聲笑語:“不過…你倒是不曾讓我失望?!?/br> 敏捷、細心、對地勢了然于胸,甚至…不因她是女子而放松戒備。 “公主真是心大,落到了敵軍手里,還能談笑風生?!?nbsp;既然不是尋常女子,又能在這山野密林中來去自如的,只能是鶴疆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女將軍——南墨。 他抬手撥開懷中女子的的長發(fā),果然看到了她耳后鶴疆王族才有的木蓮刺青。 南墨十分配合地側(cè)過脖頸給他看,他不折一兵一卒滅了阿提拉,此等人物,知己知彼也不足為奇… “我們鶴疆有個規(guī)矩?!?nbsp;南墨雙手攬住他的頸肩,夾在手指里的刀片露出鋒芒,偏頭笑吟吟打趣:“看了王女身后的刺青,若不能娶她為妻,便要以死謝罪…少將軍若是答應(yīng)做我駙馬,鶴疆即日退兵,如何?” “大齊也有個規(guī)矩…” 明繼臻恍若未覺頸間寒意,吊兒郎當緩緩道:“若遇敵軍,殺無赦?!?nbsp;袖箭,幾乎同時抵在了她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