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魁 第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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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將祝韻兒送入宮中,如何不是憐她勢單力孤… “說什么呢!” 祝韻兒作勢擰她的嘴,渾不在意白了她一眼,“入宮有何不好,我總能日日與你待在一處,正好躲了我娘尋來的媒婆?!?/br> 仰頭又痛飲一盞清梨花白,砸了砸嘴:“何況,這處好吃好喝,斷不能讓你背著我一人享福!” 分明是她舍了安穩(wěn)姻緣,卻反過頭來如此寬慰自己,明丹姝眼睛止不住地有些酸意… “哎呦呦!是我的不是!” 祝韻兒最見不得她哭,整顆心陡然揪了起來,手忙腳亂探過身替她拭淚,卻冒冒失失掀翻了矮幾,酒水撲了一身。 “這宮里哪都好,就是穿得這勞什子太繁瑣了些!” 明丹姝見她長發(fā)垂下來一縷掉進了茶碗里,一縷攪在酒盞里,紅著眼圈兒破涕為笑…“你啊…” “好了好了!你一哭,我心肝都要碎了!” 祝韻兒抖摟著帕子隨便在衣襟上擦了兩下,見她露出笑意又坐回原位,嗔道。 言歸正傳:“我來前,景同哥哥已回了瓦寨,你且放心就是。” 劉景同,河陽劉氏長孫,明丹姝的嫡親表哥。這五年里一直跟著黃白習(xí)商賈之術(shù),負責(zé)承平票號在大齊西南、西北兩方的布散運營。 “有表哥在,我自然是安心的?!?nbsp;明丹姝得知祁鈺在見了程青山后,便令山姜傳信表哥回來接手瓦寨。 “對了,前幾日京中有人往川州府去探查程青山的身世,被我爹擋了回去?!?nbsp;祝韻兒捻了口細細的芝麻酥,就著酒吞下去,一派享受,言語上卻未有半絲懈怠。 瞇縫著眼睛,問道:“咱們可要放餌出來?” 明丹姝也如她一般,隨性倚在椅子上,是連日來不曾有過的松快…與她相視一笑,碰盞:“愿者上鉤?!?/br> “對了!” 一驚一乍,祝韻兒秀美擰成一團,語氣里帶著幾分盤問:“你為何將康樂遣去了瓦寨?” “她到了?” 見她又一盞酒下肚,明丹姝斟了溫茶給她,“喝慢些。” “沒有,我在城外官道上的驛館落腳時碰見她?!?nbsp;祝韻兒受她哄著,笑瞇瞇接過茶盞。 電光火石間…猜疑浮上心頭,“你不會是…想撮合她與景同哥哥?” “如何?” 不置可否,明丹姝問道。 “妙啊!” 祝韻兒連連叫好。 康樂到底是驃騎將軍府的外孫女,若她嫁給劉景同,河陽與京中兩枝劉氏一文一武合二為一…丹姝便不必受制于太后了! “景同哥哥那樣的人物,普天之下沒有女子不會動心的,只是不知他心儀怎樣的女子?” 河陽劉氏的長子嫡孫,擔得起驚才絕艷四個字,只是不知這二人是個什么緣法? “順其自然?!?/br> 表哥看著是個溫潤如玉的端方君子,卻能棄仕從商,外柔內(nèi)剛是個最有決斷之人。 康樂外剛內(nèi)柔,卻只是表面灑脫,實則不安怯懦,欲擺脫重重枷鎖卻不得法。 她盼著這二人好,索性大著膽子亂點了鴛鴦譜。成之,皆大歡喜… “主子,可要擺膳了?” 日至天中,梁書來隔門問道。 “傳膳?!?/br> 明丹姝奪過她手里的酒盅,青天白日里便喝了半斛酒,任憑酒量好也不是這樣個喝法,忍俊不禁:“我特地囑咐小廚房按你素喜口味做的午膳,來嘗嘗?!?/br> “蜀姜魚兒、槐葉雞、魴魚金筍…” 祝韻兒喜辛辣,看著桌上紅滋滋的菜肴,眼前一亮。 抱著明丹姝的手臂,撒嬌似的蹭了蹭:“果真你是待我最好的!” “那個…” 這話在明丹姝肚子里打了幾個轉(zhuǎn)兒,避無可避才問出來…“新入宮的這批秀女里,數(shù)你的位份高,怕是要第一個侍寢…” “侍…咳咳…咳…侍寢?” 祝韻兒大驚失色,急著說話卻不妨嗆了花椒…鼻涕一把眼淚一把…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我…我沒打算侍寢啊!” 眼睛紅得兔子一般,放下筷子牢牢抱著明丹姝的胳膊,“你有什么法子不讓我侍寢的?” 天知道!她入宮可不是為了陪皇帝睡覺的! “要侍寢才算是真正做了嬪妃?!?nbsp;既來之則安之,明丹姝這話是為她好。 “我入宮只為陪在你身邊呆著,并不為什么榮華富貴。待日后你兒子做了皇帝,我自有逍遙去處…” 祝韻兒口無遮攔,還未說完便被明丹姝捂住了嘴。 “你真是…” 屋內(nèi)沒有旁人,說話自然少了些顧及。明丹姝點了下她額頭,將筷子塞回她手里,三分無奈七分動容…“吃你的吧!我來想法子!” “說起這事,我差點忘了…” 祝韻兒仔仔細細剔了一小碟魚rou,放到她跟前,“你猜猜,我?guī)Ш稳巳雽m來?” “猜不著…” 明丹姝難得放松,笑納了她這一碟子魚rou,順手又搛了嫩筍到她碗里配飯,二人熟稔自然互相知道對方的喜好。 祝韻兒無飯不歡,飯量較尋常女子一倍還多,卻因常年習(xí)武騎射的緣故,仍是身量纖纖。 囫圇道:“我娘催你早些生個子嗣傍身,特地往我陪嫁丫鬟里塞了個醫(yī)女。人就在外面,待會兒喚進來給你瞧瞧。” 想起什么似的,又問道:“皇上待你可好?外間皆傳你得寵,我卻只覺得有些虛晃?!?/br> 明丹姝莞爾,心里暖融融的,卻未說什么。 她與祁鈺的是非,連自己尚且不能分辨,如何是三言兩語便能說清的。 用過午膳,酒足飯飽的祝韻兒有些醉意朦朧,仍不忘喚山姜將她帶過來的醫(yī)女請進來… 自己搖搖擺擺,大力將明丹姝按在椅子上,囑咐那醫(yī)女道:“蕓娘,你仔仔細細替她診診?!?/br> 自己則拄著下巴,立著一只耳朵聽聲兒,一邊淺淺打著盹。 “有勞。” 明丹姝認得蕓娘,是川州府祝府里的家生子,自幼習(xí)醫(yī),也曾到瓦寨與江湖游醫(yī)學(xué)藝。 蕓娘先觀她指甲,甲床顏色較尋常人似乎淺了許多。再觀面色… 女子多以膚白為美,可有陽光打進來,若非染了淡淡的胭脂粉色,臉色白得近乎透明。 “娘娘睡眠如何?可有氣虛盜汗?” “不過安枕半宿,天愈冷,夜里反而出汗愈多。” 明丹姝如實答道,自到百戲班后,她常如此。 蕓娘再探她手溫,陽春天里,內(nèi)室融融燃著炭火,手仍是浸涼的:“敢問娘娘月事如何?” “落紅少,常絞痛虛弱?!?nbsp;明丹姝此前請周琴、孫景診過,皆言此癥緣由體質(zhì),又受幾年來受涼練功影響。 見蕓娘眉頭緊鎖,心下不安:“有何不妥?” 昏昏欲睡的祝韻兒也湊過來,一言不發(fā)認真聽著… “奴婢冒犯…” 蕓娘取出一盒不知名的白色粉末,再取銀針一根刺破她指尖,滴血至白色粉末上。 “娘娘請看?!?/br> 嫣紅的指尖血麗嘉落在粉末里,竟變成了暗紫色的沉淀… “何解?” “以草民愚見,娘娘似乎服食了大量致體寒之物…” 蕓娘話說得委婉謹慎,可丹姝卻聽得明白…“可能查出是何物所致?” 今日早間,她方經(jīng)張一白診脈,結(jié)論卻與蕓娘所言大相徑庭。 “大寒至此,斷非一朝一夕可致?!?nbsp;蕓娘再以銀絲診脈,靜心沉吟片刻,才敢得出結(jié)論道:“怕是…經(jīng)年累月所致…” “經(jīng)年累月!那豈不是…在百戲班時便動了手?” 祝韻兒大驚失色,看著明丹姝面色蒼白愈發(fā)可氣…火冒三丈:“便是誰居心狠毒至此?” 作者有話說: 第68章 算心 “山姜, 替我喚周琴來?!?nbsp;明丹姝拍了拍祝韻兒落在自己肩上的手,勉強向上扯了扯嘴角,對外與人道。 周琴與孫景一同負責(zé)自己的脈案, 自己身子受損如此嚴重, 怎會無一人診出? “主子。” 周琴來得快,先與明丹姝見禮后,又給祝韻兒請安道:“奴婢周琴給賢婉儀請安?!?/br> “我這位醫(yī)女是頗有幾分本事的,賢meimei既身子不爽,不妨讓我這醫(yī)女瞧瞧?!?nbsp;明丹姝神色自若與祝韻兒道。 “難得宮中還有jiejie這樣親切寬仁的人兒?!?nbsp;祝韻兒反應(yīng)極快,心領(lǐng)神會換了稱呼, 與明丹姝在周琴面前做起戲來。 “奴婢醫(yī)術(shù)粗陋,怕沖撞了貴人?!?nbsp;周琴一反常態(tài),小心推拒道。 祝韻兒將茶盞端起來, 呷了一口, 皺眉遞給身邊低眉順眼的蕓娘, 將人喚到近前,挑剔道:“茶水涼了, 待會兒替本宮換一盞來?!?/br> 伸出手腕,與周琴道:“你莫要藏拙,醫(yī)好了本宮的頭暈之癥,定要得賞的?!?/br> 周琴無法拒絕, 只得走近了跪在賢婉儀身前… 一側(cè)蕓娘忽然皺了眉頭,不動聲色向周琴挪近了半步…不知怎得,端著茶盞的手一歪,茶水便扣在了周琴的身上。 “奴婢該死!” 蕓娘急忙跪下, 一邊與二位主子見饒, 一面拿出絹子來慌手慌腳替周琴擦衣裳, 連連賠著不是… “對不住,冒犯了姑娘…” “無妨…無妨的?!?nbsp;周琴見蕓娘手忙腳亂地,自己腰間的荷包也被她勾著散開,掉了一地的香料… “你這香囊的味道倒是不常見…” 祝韻兒與蕓娘相識日久,自然知道她不是馬虎的人,眼前這一出定是有緣故的。 “奴婢自己配的玩意兒,登不上大雅之堂?!?nbsp;周琴手快,三下五除二便將散出的香料撈回去。 “奴婢失儀?!?/br> “起來吧,” 明丹姝漫不經(jīng)心將她喚起來,顯然并未將方才風(fēng)波放在心上。 問周琴道:“賢meimei身子如何?” “以奴婢粗淺醫(yī)術(shù)所見,賢主子脈象并無大礙,頭暈想是舟車勞頓所致,服些固本補氣的藥便無妨了?!?nbsp;周琴急著退下,卻又被明丹姝叫住。 聽她道:“既勞動你一遭,便順帶著給本宮請了平安脈再走?!?/br> “喏?!?/br> 明丹姝露出雪白的一截兒腕子,言笑晏晏欺身與祝韻兒說起閑話來:“meimei莫聽她自謙,依本宮說,周琴的醫(yī)術(shù)倒比太醫(yī)院的許多人強呢!” “娘娘身邊的人,自是好的?!?nbsp;祝韻兒適時接話。 “如何?” 明丹姝見周琴收了帕子,問道:“可有不妥?” “一切都好?!?nbsp;周琴面不改色回話道。 “一切都好…” 明丹姝盯著她,面上的笑意淡了幾分,重復(fù)道。 “是,主子放心?!?/br> “那我便安心了!” 明丹姝面色如常,揮手催促道:“快去換身衣裳,莫要受了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