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魁 第7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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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客尋春何處去,桃花樹老綠陰斑?!?nbsp;吳非易若有似無看向明丹姝的方向,中規(guī)中矩接了一句。 “人生有酒須行樂,世事無心且自安?!?nbsp;其中更數(shù)程青山最肆意放松,聽他開口道。 有感上方視線,忽然起身拉著一旁的劉閻,勸詩:“請閣老指教?!?/br> 劉閻笑呵呵,執(zhí)盞對著上首皇上敬道:“莫怪尊前多感慨,年來白發(fā)已闌珊?!?/br> “閣老過謙?!?nbsp;祁鈺起身,與劉閻遙遙一敬。 沉吟片刻…“今科春闈,劉閣老選賢任能有功,著復從一品觀文殿大學士之職。 “皇上,臣妾有是啟奏?!?nbsp;沒等劉閻謝恩,吳秋樂忽然站出來打斷。 “準?!?/br> “臣妾告發(fā)劉閻窩藏逃犯,罪至欺君!” 言之鑿鑿,滿座嘩然。 更有人留意起吳非易的神色,無風不起浪,大庭廣眾下,吳家…怎么突然對徐家發(fā)難了? “放肆!” 祁鈺不由分說喝住她,掃過事不關己看無表情的吳非易,訓斥道:“當朝重臣,豈是你能隨意攀扯構陷的!” 又遣梁濟親自送劉閻入席。 “臣妾有證據(jù)!” 吳秋樂見他發(fā)怒,不由打了個寒顫。 瞄了眼明丹姝,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索性挑明:“臣妾告發(fā),瑜昭儀以撥云之名欺上瞞下,實則她便是先帝朝罪臣明章之女!本該滿門抄斬的余孽明丹姝!” 作者有話說: 第80章 難易 “胡說!” 分明是安排好了的事, 可他視線落在明丹姝波瀾不驚的微醺粉面上,忽然有些后悔… “臣妾有人證物證!” 箭在弦上,她已然沒了退路。 是要唾手可得的權位, 還是要祁鈺這顆若即若離的心, 吳秋樂幾乎瞬間便有了決斷。 咄咄逼人:“今日當著朝臣們的面,皇上再不可為了私情維護?!?/br> “劉閣老…” 祁鈺看著吳秋樂如此地不管不顧,下意識地想按下這件事… 他后悔了,拿下鄭窮的方法有很多,不該將明丹姝置于險境的! “皇上,劉閣老不勝酒力, 先退下了?!?nbsp;梁濟四顧找了一圈,也沒注意劉閻是什么時候沒影兒的。 “皇上,這便是臣妾的人證!” 吳秋樂步步緊逼, 絲毫不給祁鈺心軟的機會。 “奴婢山姜, 指認瑜昭儀便是明家遺孤, 早該處以滿門抄斬之刑的明丹姝?!睆囊慌缘淖叱鲆蝗?,聲音平穩(wěn), 像是演練了多次:“這是證物,明家的令牌?!?/br> 誰不知道山姜是瑜昭儀最親近倚重的婢女,她出來指認,甭管真假, 皇上都不得不認真查起來給眾人個交代。 祁鈺怔住,他與明丹姝早前的計劃分明是…讓吳秋樂拿出令牌指認明丹姝,借此讓世家分神內斗彼此消耗。 怎么會?山姜…山姜分明是明丹姝的親信…怎么會突然倒戈? “皇上?!?nbsp;該說的都說了,明丹姝施施然上前。 一行一動婉若嫦娥下凡, 有這樣的人物在宮里, 旁人哪還有出頭之日? 嫣然一笑, 一把好嗓子泠泠動人:“臣妾的確是明丹姝?!?/br> 至于山姜,瓦寨和皇室安衛(wèi)纏斗已久,已然暴露的山姜此時出宮,比在宮里更有用。 “瑜昭儀…” 祁鈺起身下來,四目相對時眼中既有被算計隱瞞的怒氣,心疼了了。 下了決斷:“將瑜昭儀遣送回宮,待查明真相再行處置?!?/br> 一語未了,不知從何處飛進一柄羽箭,以萬鈞之勢直襲祁鈺的后心… “皇上小心!” 吳秋樂似乎早有準備,行動居然快過了在皇上身邊的梁濟,以身相擋,后肩結結實實挨了一下,卻沒傷到要害。 明丹姝看著眼前一幕,冷冷勾唇,笑了。 “來人吶!抓刺客!” 圍場里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說話間便將刺客提了進來,待看清來人… 梁濟第一個跪下請罪:“奴才教徒不嚴!皇上饒命!” “梁書來…” 祁鈺自然認得這是明丹姝宮里的管事太監(jiān), “說!是誰指使你的!” “奴才受瑜昭儀指使,刺殺皇上?!?nbsp;怪了事了,還沒等審,倒是自己先招了。 “陳瞞,搜身?!?nbsp;祁鈺心里一團亂麻,側目再看明丹姝,她低垂眼眸跪在那像是入了定… 似有所感,她抬起頭來看著他,嬌滴滴一笑:“不是臣妾?!?/br> “皇上,這弓弩…出自數(shù)月前程相查抄的鐵器坊。” 陳瞞動作利索,當著眾人的面搜了梁書來的身。 程相可是德妃娘娘的爹!下面人心惶惶,面面相覷…正說著明章的事…怎么…又…又牽扯到了程家? “程立呢?給朕滾出來!” 德妃在宮里照顧公主,祁鈺勃然大怒,環(huán)顧四周也沒見程相露面。 “回皇上,程相這半日都沒影兒,奴才晌午奉旨派禁軍侍衛(wèi)去尋了?!?nbsp;梁濟提醒皇上,仍是伏在地上,還算鎮(zhèn)定。 可心里卻打鼓,這一出接著一出,像是排好了似的…也沒法子,只能硬著頭皮:“這會子,應當尋到了。” “立恒!程相人呢?” 一直作壁上觀的太后聽見梁濟忽然提起禁軍,心里一動,召喚禁軍統(tǒng)領、自個兒的親侄子問道。 “回皇上、太后,臣帶禁軍在樹林里找到了程相,像是被人捆在了樹上?!?/br> 劉立恒無辜得很,他本就因為出身驃騎將軍府而受皇上猜忌,辦差時已是小心再小心。 怎么無風起浪,忽然牽扯到這事里? 急忙又添一句,“程相醉得不省人事,臣請了太醫(yī)去探望,這會兒正在營帳里醒酒?!?/br> 祁鈺看了眼梨花帶雨臉色慘白的吳秋樂,再打量議論紛紛的臣下,心里都是被逼得狠了的驚怒。 沉著臉下令公事公辦:“涉事相關人等交由刑部,讓程立到朕的大營回話!” 遲疑片刻,到底是懷疑占了上風,下令:“吳非易、劉立恒,你二人帶一隊禁軍,送瑜昭儀回宮?!?/br> “瑜主子,您受委屈了?!?nbsp;梁濟奉皇上旨意送明丹姝上車,這才有了說話的機會。 他一直將梁書來當兒子養(yǎng),真當他犯了叛主的大錯,心里是又又氣又怕,“書來…書來他年紀小,毛手毛腳的…” “本宮聽梁書來說,他也曾是好人家的孩子,怎么就送進宮了呢?” 明丹姝倒是寵辱不驚,半點兒不見落魄。 “說起來,他家與娘娘還頗有幾分淵源…他父親曾是押送軍糧的卒子,因為…因為當年明大人被冤枉私吞軍餉的案子,受牽連下了獄?!?/br> 梁濟的聲音越說越低,背著旁人:“他當時還小,奴才在監(jiān)辦此案時瞧他可憐,才領回了身邊養(yǎng)著。一養(yǎng)便是這么多年,縱不是血親,也差不多了…” “公公想讓本宮救下梁書來?” 明丹姝聽他提起舊案,分明是話里有話。 “這小子犯的是刺殺皇上的大罪,奴才就是再不舍得,也不敢與皇上求情…” “拿著本宮的印信,去找德妃?!?nbsp;明丹姝答應得倒是爽快,褪下了手上的扳指,拍了拍他的手。 “他得活著,當年剩下的活人,可不多了?!?/br> 梁濟告退,眼眸流轉掠過一旁的吳非易,美人面欲語還休:“有勞吳大人了?!?/br> 吳非易一怔,扶著她上馬車的手緊了緊,心里原本星星點點的痛惜連成一片,開口只一句:“娘娘小心腳下?!?/br> 她無知無覺似的,彎腰進了車里… 車動起來,明丹姝找出祁鈺給她的金絲軟甲穿在里面,閉目養(yǎng)神… 她的臉上一派恬靜,好像今夜起起伏伏的波瀾都在意料之中,沒有矛盾后悔,更不見一切如意的喜悅,反倒悲涼孤寂得一塊石頭似的,風雨不浸身。 “瑜主子坐穩(wěn)?!?nbsp;車架駛入伸手不見五指的密林,劉立恒自西忽聞利箭破空之聲,跳到車轅上大呼。 似乎有人一早便埋伏在這,密密麻麻的箭雨釘在馬車四周,劉立恒帶著侍衛(wèi)們將馬車團團圍住應對防守,“吳大人!咱們不占地利,快帶瑜主子往東邊躲躲!” “娘娘,隨微臣來?!?nbsp;關心則亂,吳非易素來是個冷靜謹慎的人,此時卻半點異樣未覺,沖進馬車拉住明丹姝的手腕往東奔襲。 “停下吧?!?nbsp;劉立恒看著他二人進了樹林,吹了聲口哨,箭雨頃刻之間停住。 略作休整,也棄馬跟著他二人進了東邊的樹林。 “吳大人…” 明丹姝腳底一滑,繡鞋掉了一只。 “我來?!?nbsp;吳非易回去將鞋撿起,正要蹲身替她穿上… “小心!” 明丹姝余光見有刺客追上來,長劍直指吳非易的后心,竟想也不想伏身擋住! 吳非易反應極快,隨手抓起把地上的散土向后一撒擋住來人,單手環(huán)住她的腰向后退了數(shù)步開外。 反手,長劍直指刺客的頸間,一擊斃命。 默了默,仍是蹲下,“穿鞋?!?/br> 明丹姝多年不曾仔細看他,眼下借著月光,也只是看著朦朦朧朧的輪廓,心卻沒來由地軟了,喃喃:“非易…” 年少時的風花雪月早就被明家的血流成河沖沒了,今日走到此處,都是她算計好的,她鼓動吳秋樂刺殺、激怒祁鈺,全部都是為了眼前這一刻…她只是…需要吳家為自己所用。 他垂著頭,一雙手又冷又白跟浸了月華似的,握著她的腳卻遲遲不動作,聲音又輕、又委屈:“為什么不告訴我你還活著?” 他早年受吳家安排,隱姓埋名在石鼓書院學習,常因身份低微受人欺凌刁難,便遇上了路見不平的她。 她那時明眸皓齒、眾星捧月,時時刻刻都是笑盈盈的,寬慰他不得自卑自賤,勸他好男兒要出人頭地。只是,少男少女的怦然心動還沒來得及發(fā)酵,便毀于人禍… 她的死,成了他化不開的結,這許多年的隱忍籌謀,竟慢慢都變成了,要替她報仇… “為什么要進宮?” 吳非易始終不曾抬頭看她,質問之中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和痛悔,不依不饒地問她:“你想查明真相,我也可以。我現(xiàn)在是吳家的家主…” “非易,都過去了?!?nbsp;明丹姝握了握拳,心里油煎火燒似的,她怕他無情,卻最怕他像眼前這樣用情… “既然無情,為何方才又替我擋箭?” 他總算抬起頭來,眼幕像灘濃得化不開的墨跡,聲聲相問像刀子似的,非要將她的心剖開一探究竟。 “走吧…” 明丹姝不忍再看,早前為籠絡他而準備的說辭,竟一個字也吐不出。 他還沒等她開口,便將一顆真心捧了出來,反倒教見慣了陰謀詭計的她,不知所措... 第81章 取舍 “去哪?” 吳非易見她非但不回頭去找劉立恒等人, 偏孤身一人往林子另一側的大路上走。 “非易,再與我走下去,可就沒有回頭路了?!?nbsp;明丹姝一語雙關, 她需要他、甚至利用他是真, 可此時的不忍為難也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