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巧的是，他參觀的正是d展廳。

    在前往機場的路上，盛之尋一直在戴著耳機聽歌。他的目光投向窗外，即使沒有言語，也能看出他心情并不愉快。

    隨行的經(jīng)紀人和助理整理著接下來的行程單，盛之尋所在的b.r.e.a.k.男團去年合約到期后，全員沒有續(xù)約，各個隊員轉(zhuǎn)幕后的轉(zhuǎn)幕后、轉(zhuǎn)影視的轉(zhuǎn)影視，盛之尋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是唯一一個依舊活躍發(fā)歌的。今年下半年，他將要開啟巡回演唱會，不光國內(nèi)巡，還要世巡——缺德娛樂組說，“‘鱘’現(xiàn)在是‘世鱘’了”。

    開演唱會要忙活的東西實在多，一場演唱會至少兩個小時，場館早在去年就定好了，但是請嘉賓、練舞、彩排這些都很費事，樣樣都需要盛之尋自己cao心。

    在這么緊密的行程下，盛之尋忙得一天休息也沒有，推了大部分外部邀約工作。但奇怪的是，他不僅接了林巋然新電影的主題曲錄制，甚至還特地抽出幾個小時的時間來給林巋然的攝影展捧場。

    不熟悉他的人都要嘀咕幾句：他什么時候和林導關(guān)系這么好了？不會接下來也要轉(zhuǎn)型做演員吧。

    也就只有他身旁的經(jīng)紀人知道，盛之尋做這些的原因，是為了那個叫姜樂忱的小愛豆。

    經(jīng)紀人心里跟明鏡一樣，但他什么都不說。

    當藝人剛出道時，經(jīng)紀人話語權(quán)重，關(guān)系就像地主和長工；但藝人一旦做到了盛之尋這個咖位，他和經(jīng)紀人的關(guān)系立刻倒轉(zhuǎn)，藝人成了老爺，經(jīng)紀人成了伺候人的奴才。

    這種不平等的身份地位充分說明，改革開放的春風還沒有吹到內(nèi)娛這片土地，思想高度不夠，應該全部抓起來去做青年大學習。

    閑話休提。

    盛之尋耳機里的音樂停了，他摘下耳機，看向身旁的經(jīng)紀人。

    盛之尋問：“首演的邀請函都發(fā)出去了嗎？”

    經(jīng)紀人趕忙回答：“都發(fā)出去了。”

    第一輪首演定在七月的京城，預計四月開票，現(xiàn)在很多票務公司（aka黃牛）已經(jīng)提前收粉絲定金了，工作室發(fā)了好幾輪公告，讓粉絲警惕高價黃牛，但屢禁不止。

    到場的除了粉絲以外，盛之尋還列了一張清單，上面是所有需要邀請的圈內(nèi)好友、制作人等等。

    經(jīng)紀人察言觀色：“現(xiàn)在還要再加人嗎？”

    “嗯，”盛之尋說，“再加幾個?！?/br>
    經(jīng)紀人：“具體名單是……？”

    盛之尋薄唇輕啟，念出一串人名：“小姜，聞桂，顧總，林導，還有小姜那個同學?！?/br>
    經(jīng)紀人：“？”

    等等，請姜樂忱他還能理解，為什么要連姜樂忱的隊友經(jīng)紀人和他同學都請??？

    這到底是群英薈萃，還是蘿卜開會??？！

    ……

    攝影展順利開幕，送走今日的最后一位賓客，林巋然才覺得一股疲憊從心底升起。

    這段時間他日日埋首于剪輯室，和剪輯師一起在看素材、剪素材，好在經(jīng)過一個月的奮斗，《金蘋果1號》的粗剪已經(jīng)有了雛形，但配樂還沒確定，精剪更是磨時間。國內(nèi)電影節(jié)都集中在暑假，報名最晚四月，他必須要在四月前完工。

    為了這部電影，他半年來清瘦了不少。

    在這么密集的工作下，他依舊騰出時間籌備了這次攝影展，還邀請了不少朋友。

    今天的開幕式只面向媒體賓客，明日這個攝影展就要向公眾開放了，林巋然不能休息，當晚就和策劃團隊復盤一遍，有什么需要調(diào)整的必須連夜調(diào)整。

    “林導，這是我們收集的賓客留言?！辈哒谷诉f給他一本厚厚的硬皮留言冊。

    每位到場嘉賓都可以在留言冊上留言，留言里有祝福、有建議，集結(jié)成冊，也算是一個獨特又有紀念感的禮物。

    林巋然捧在手里，慢慢翻看。

    大部分賓客都對這次的攝影展大加贊揚，還有人詢問會不會其他城市巡展，這種吹捧林巋然一笑而過。攝影展是完全免費的，除了幾本攝影集可供售賣以外，基本賺不到錢，他辦展純粹是因為愛好——身為導演與攝影師，他想用鏡頭記錄下他所看到的、他所感受到的、他所愛的一切。

    紙頁翻動，忽然一串俊秀的字體跳入他的眼簾。

    字跡清爽干凈，不像其他人一樣龍飛鳳舞，也不會過分規(guī)矩像小學生；每個字的最后一筆很有停頓感，能看出字跡的主人是個活潑開朗的性子。

    【to巋然哥：

    在我的印象里，你一直是位成熟、優(yōu)雅的前輩，但是看過你的攝影展，才發(fā)現(xiàn)十年前的你也會東奔西跑，追逐朝陽?？墒墙鼛啄甑淖髌范歼@么疲憊呢？希望你能好好放松一下?。ó斎皇窃谕瓿晒ぷ鞯那疤嵯拢?/br>
    ps：很榮幸我和uu的那副照片能成為d展廳的重點作品，我拍了照片發(fā)到了家人群，我爸媽都很開心，說uu現(xiàn)在是女明星了。對了，女明星最近瘦身成功，更上鏡了，我打算過段時間和它去拍一組兄妹寫真照，然后會在朋友圈和微博里為它舉辦巡回攝影展，還希望巋然哥到時候來參觀哈。

    from：小姜】

    林巋然盯著這寫滿一整頁的留言，久久沒有翻頁。

    策展人站在林巋然身旁，注意到林巋然的視線，好奇地問：“林導，小姜老師的留言有什么問題嗎？”

    “沒什么問題，當然沒什么問題?！绷謳h然搖搖頭，問她，“只有他一個人留言了嗎，他的隊友和同學沒有留嗎？”

    “沒有?！辈哒谷苏f，“他寫留言的時候，他的隊友聞桂就在一旁，我問聞桂要不要留，他說不用了，有小姜老師留下祝福就夠了?！?/br>
    想到這里，策展人沒忍住笑了：“小姜老師真有趣，還說要在朋友圈和微博辦攝影展……這不就是在sns上發(fā)照片的意思嗎?！?/br>
    “是啊，他就是這么有趣的人?！绷謳h然合上留言冊，展顏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他的樣貌風格和盛之尋是截然不同的，盛之尋因為是混血，是五官立體的濃顏系，而林巋然氣質(zhì)儒雅，性子平和，就連笑起來也淡淡的?！安粌H有趣，而且他非常聰明?！?/br>
    小姜是林巋然在三十年的人生里，遇到過的最有趣也是最聰明的人。

    林巋然不相信，這么聰明的小姜沒有看懂那副照片的意思。

    但是姜樂忱說，他很榮幸。

    但是姜樂忱說，他要帶他的小狗再去拍一組合影。

    但是姜樂忱說，他決定也要辦一場攝影展。

    林巋然也是個聰明人，所以他也明白了姜樂忱留下這些話語的意思。

    但是……誰說聰明人，就不能裝糊涂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小姜：有話不直說，非要當謎語人是吧，行啊，這我熟（擼袖子，提筆）

    第118章

    參觀完攝影展后, 姜樂忱悄悄帶著聞桂回了家。

    為了避過堵在大門口的私生，他們特地從側(cè)門離開，神不知鬼不覺, 除了蒙赫以外誰都沒發(fā)現(xiàn)。

    他們要走時, 蒙赫一把拉住姜樂忱帽衫的帽兜，問他：“你不回學校了？”

    他個子比姜樂忱高了一大截, 提著姜樂忱帽兜的樣子像是提著一個暖壺。

    “松手?！甭劰鸢櫭?，抬手拍向蒙赫的胳臂, 讓他放開暖壺……咳, 讓他放開小姜。

    蒙赫躲開了，連帶著他手里的姜樂忱也被他提溜著原地轉(zhuǎn)了一圈。

    小姜被帽兜鎖喉，差點英年早寄。

    他艱難地從蒙赫手里搶回自己的帽兜，警告他：“蒙赫，說話就說話, 你別動手動腳, 我可是賣藝不賣身的——沒錯,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理順帽兜上的兩根飄帶, 像是唱京劇的老生在捋自己的假胡子，“我今晚不回學校了, 我回家?！?/br>
    蒙赫沒說話，視線飄到了旁邊的聞桂身上, 眼神里清清楚楚地寫著：聞桂為什么要跟著你回家？

    姜樂忱理直氣壯：“因為他是我朋友啊, 難道你沒帶過朋友回家玩嗎？”

    “難道舍友不算朋友嗎？”蒙赫反問他，“怎么從來不見你帶我……咳, 怎么從來不見你帶大丁小丁去你家玩？”

    姜樂忱想了想：“你說得對, 那我下周就帶大丁小丁回家?！?/br>
    蒙赫：“……”

    他一口氣堵在胸口, 快要被氣死了。

    與他相反，聞桂滿臉神清氣爽，他看了眼表，開口催促小姜：“走吧，時間不早了，再晚就要堵車了。”

    “好的哦?！苯獦烦勒f，“我再說一句話?！彼D(zhuǎn)頭叮囑蒙赫，“你打車回學校的時候記得要小票?！?/br>
    蒙赫不耐煩：“你給我報銷啊？”

    “對啊，”姜樂忱點點頭，“你剛才不是說你對這個攝影展不感興趣，你等到現(xiàn)在就是為了等我一起回學校嗎？我這次鴿了你，當然要負責報銷你的車費。”

    “……”蒙赫說不出一句話來。

    姜樂忱總是這樣，每當蒙赫覺得自己被敷衍時，姜樂忱總能用行動表明，他說的每一句話姜樂忱都有記得。他不僅記得……而且把賬算得清清楚楚，不肯虧欠一點。

    比如那次晚歸的烤冷面，比如今天的車費。

    可蒙赫從不需要姜樂忱和他算得這么清楚。

    ……

    小姜和聞桂從側(cè)門離開，他提前用手機叫了一輛車，出門就上車，避免任何被私生抓到的機會。

    開車的司機叔叔年紀蠻大，根本不知道后座坐著的兩個年輕人是現(xiàn)在炙手可熱的流量愛豆。只不過他們上車時，司機叔叔借著后視鏡打量了一翻聞桂的銀灰色頭發(fā)。

    車開了，司機大叔問：“小伙子，你這頭發(fā)是真的假的啊?！?/br>
    不等聞桂說話，小姜就接上話茬：“他這是假發(fā)。”

    不瞞您說，姜樂忱最愛的事情之一就是和出租車司機侃大山了。若是他一個人打車，他從來不坐后排，而是坐在社恐避之不及的副駕駛——副駕駛位是眾所周知的社牛專座，只要乘客坐上這個位置，就默認要和司機有一番深入靈魂的交談。

    尤其是京城的出租車司機最會聊天，他們不聊天文地理更不聊娛樂八卦，開口就是國際大事，從第三世界國家內(nèi)戰(zhàn)到美俄關(guān)系緊張，連帶著探討一下亞洲地緣政治和東歐地區(qū)宗教沖突，他們針砭時弊、高瞻遠矚、揮斥方遒，聯(lián)合國秘書長都得邀請他們擔當常務理事。

    姜樂忱每次坐出租車，都會給自己編一套全新的身份——這絕對是他的演技巔峰時刻——他扮演過考了四次高考還落榜的頹廢復讀生，扮演過十八歲就出來打工的奶茶店小哥，也曾冒險挑戰(zhàn)過年紀輕輕就離婚的二孩爸，以及剛從戰(zhàn)場回來的無國界醫(yī)生。

    可惜今天他和聞桂一起坐在后排，限制了他的發(fā)揮，他胡謅亂造的功力只能發(fā)揮一成。

    姜樂忱在短短三秒之間就為聞桂編出來一個新身份：“叔叔，您知道蔻絲蒲類嗎，他就是在蔻絲蒲類?！?/br>
    司機大叔恍然大悟：“知道知道，我女兒也特別喜歡這些，一天到晚看小說、看動漫，每年京城都有好幾次漫展，我們也經(jīng)常去那邊趴活兒。”

    姜樂忱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對。他就是在蔻絲蒲類，他扮演的角色是一個大明星，您覺得他像嗎？”

    司機大叔一邊開車，一邊又借著反光鏡打量了聞桂好幾眼：“……我也不知道你蔻絲蒲類的是哪個動漫，像不像不好說，但是挺帥的，和我年輕時差不多了。”

    到了這時，聞桂實在忍不住了，難得向外人露出笑容：“謝謝叔叔夸獎?！?/br>
    司機大叔話題一轉(zhuǎn)，又問小姜：“那你蔻絲蒲類的是誰??？你們兩個出來玩，只有他蔻絲了，你不蔻絲？”

    “我也蔻絲了啊?！苯獦烦勒f，“我蔻絲的是他的助理——大明星旁邊都要有助理的，給大明星打傘、買咖啡什么的。我當他助理總不能頂著一頭花花綠綠的頭發(fā)啊，要不然以我的顏值，就要把他比下去了！”

    司機大叔借著后視鏡仔細對比了后座的兩個小年輕。銀灰色頭發(fā)的那個年輕人確實挺俊俏，如果不說是在蔻絲蒲類，他還真以為是明星呢；可是憑心而論，他還是更喜歡旁邊那個黑頭發(fā)的，長相討喜，一雙杏眼，見人三分笑，一看就是個好學生胚子。

    姜樂忱越說越?jīng)]譜，聞桂有幾次都要忍不住破功了。

    等到車子終于到了目的地，停到姜樂忱小區(qū)外面，司機大叔還叮囑他們：“快點回家吧，戴了一天假發(fā)怪累的，頭發(fā)都要捂臭了吧？”

    姜樂忱答應得可爽快了，等車子一開走，他就捂著肚子蹲在地上，笑到胃都要抽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