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桂稱贊他，“樂樂，你是懂內(nèi)娛的?！?/br>
    姜樂忱一開心，干脆把聞桂碗里的面條又挑了一筷子給自己。

    他右手掌心的傷還沒有好，用筷子很費勁，只能把筷子先插到聞桂的碗里，然后往一側(cè)旋轉(zhuǎn)，直到把一大縷面條都纏在筷子上了，然后再像吃棒棒糖那樣吃。

    聞桂故意用自己的筷子夾住他的筷子：“為什么要搶我的面條？”

    姜樂忱振振有詞：“我是怕你吃太多碳水，明天會腫?！?/br>
    聞桂：“那我還要謝謝你？”

    姜樂忱想了想：“以咱們的關系，倒是不用那么客氣。”

    “……”聞桂放棄，叫來老板欣姐，讓她再添了二兩面。

    等新面出鍋的幾分鐘里，聞桂暫時放棄動筷，和姜樂忱聊起拍攝的事情。

    姜樂忱受傷的視頻在網(wǎng)上流傳得很快，雖然劇組極力刪帖，但根本壓不下來。

    視頻里，在姜樂忱墜地后，飾演女主角的顏嫣第一個沖上去，表情驚慌，有網(wǎng)友借此發(fā)散，說顏嫣和姜樂忱還挺有cp感的。

    “哇，這是我第一個bgcp吧……”小姜歪了歪頭，“不過我和顏老師在正片里基本沒說過話，我是男主跟班，她是女主，我倆見面的機會特別少?！?/br>
    《萬劍歸山》是一部典型的男頻升級流爽文，在拿到劇本之前，姜樂忱抽空翻了一下原著，一千多萬字的小說看得他兩眼發(fā)暈。

    絕大部分男性作者寫小說，他們筆下女性角色的存在意義，就是為了倒貼。高高在上的白富美要倒貼，淪落風塵的貧苦女子要倒貼，就連路邊賣盒飯的阿姨看到男主角，都會因為他長得帥倒貼一勺紅燒rou。

    “這小說也一樣，女主角是掌門獨女，類似于top2大學校長的女兒，還有海外留學的經(jīng)歷。她第一次見到做題家男主，就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好不一樣，別人都送她晶石靈寵想著討好她，只有他對她不屑一顧，說出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女主立刻被他的思想高度折服，對他情根深種，各種資源往他身上堆，還退婚入贅的未婚夫，堅持要嫁給他?！苯獦烦辣锪艘粋€多月，終于找到人可以吐槽了，“——這哪是女主角啊，這是女菩薩啊！”

    話說完，他又心虛地左右看看，見這小餐館里除了老板和他們以外再沒有別人，另一桌客人也離開了。他拍拍胸口，小聲道：“哎，身為演員，我居然敢吐槽原著，我真是太刻薄了。”

    聞桂想了想：“這么一看，女菩薩的要求還挺高，又要長得漂亮，又要聰明，又要癡情，又要家世好，最主要是能給男人提供助力……反過來，男人只要有腹肌，肯脫了上衣在鏡頭前扭一扭，就可以叫男菩薩了?！?/br>
    姜樂忱先是一愣，緊接著眼角眉梢都跳躍起來：“桂桂，你也好刻薄。”

    小姜是個經(jīng)常吐槽的人，他向別人吐槽時，很多人都接不上話，只會無奈與尷尬的看著他；唯有聞桂和他同頻，能和他一起說壞話。

    兩個同樣刻薄的人在無人的小餐館里桀桀桀桀桀的笑起來，直到老板把新煮的面端上來，他們才安心吃面。

    吃過面，姜樂忱拍了拍鼓鼓的肚子，不想就這樣回賓館休息。

    聞桂問他：“要不要去看電影？我看這附近有私人電影院，全自助式，不會遇到別人?！?/br>
    姜樂忱卻不想看電影，他更想和聞桂聊天。

    于是他們又坐上了摩托車，聞桂載著他，向著更深的夜色奔去。

    豎店鎮(zhèn)的夜晚是很熱鬧的，夜市多，人也多。他們不想去湊熱鬧，找了許久才找到一座安靜的街心公園。

    街心公園在一所小學對面，面積不大，只是用幾塊欄桿圈出來的一片小沙地，沙地之中擺了幾個蹺蹺板、秋千一類的東西?，F(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小朋友們早就要回家睡覺了，公園里一個人也沒有。

    姜樂忱蹦跶著去坐秋千，可是秋千太小了，小到姜樂忱很懷疑能不能把自己的屁股塞進去。他之前在網(wǎng)上看到過那種搞笑視頻——一個成年人坐兒童秋千，結(jié)果出不來，讓消防員叔叔鋸開秋千救出來——他雖然不是偶像了，可是他偶像包袱還是在的。

    想了想，他把目光瞄到了旁邊的蹺蹺板上。

    他坐上蹺蹺板的一頭，示意聞桂坐在另一頭。

    他體重輕，聞桂比他高又比他重，聞桂剛一坐下，小姜就被翹到了天上去。聞桂雙腿蹬地，小姜又晃悠悠地落了下來。

    他們很幼稚地玩了好一會兒，忽然，姜樂忱開口：“桂桂，咱們玩?zhèn)€游戲吧?！?/br>
    聞桂：“難道現(xiàn)在不是在玩游戲嗎？”

    姜樂忱狡黠地說：“不，咱們要玩一個比現(xiàn)在更好玩的游戲?！?/br>
    “你說。”

    這時的小姜已經(jīng)落到了地面上，他核心用力，兩條腿伸出去撐著地，把蹺蹺板的重心都挪到了自己這邊。紋絲不動。

    他仰起脖子看向蹺蹺板另一端的聞桂，說：“咱們玩一個說真心話的游戲吧——在地面上的人，可以向另一個人提出一個問題，如果對方的回答讓自己滿意，那就撐起來，讓對方落地，改為對方提問；如果對方不滿意，那就讓對方一直在半空呆著?！?/br>
    聞桂聽出了游戲里的漏洞：“聽起來先提問的那個人有優(yōu)勢。現(xiàn)在你在地面上，如果你一直不認可我的回答，那我不是一直下不來了？”

    “那你就別說謊啊?！苯獦烦篮吡艘宦暎澳闳绻徽f謊，我就會放你下來的?！?/br>
    聞桂又問：“那這個游戲，輸了的人有什么懲罰嗎？”

    “沒有懲罰?！毙〗獡u頭，“這只是個游戲，游戲的重點是開心。比賽的重點才是輸贏?！?/br>
    “好?！甭劰鸬恍?，“我喜歡這個游戲?！?/br>
    游戲正式開始了。

    姜樂忱率先發(fā)問：“你究竟是怎么長高的？你是不是背著我偷偷吃什么補品了？”

    聞桂沒想到他第一個問題居然和身高有關，聞桂愣了一下，哭笑不得的回答：“真沒有，可能是我那段時間運動強度大，就長高了?！?/br>
    “……行吧，”姜樂忱看他表情不像撒謊，只能接受了這個回答。姜樂忱右腳蹬地，身子輕飄飄升了上去，聞桂那邊沉了下來。

    聞桂想了想，問他：“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當時沒有因為送外賣排錯隊，現(xiàn)在的你是什么樣的？”

    “想過。”姜樂忱回答，“有時候做夢的時候會夢到。我夢到我只是個普通的大學生，卷成績，卷實習，卷保研……只是夢里沒有聚光燈了，也沒有你。所以每次夢醒之后，我都很慶幸那只是個夢。”

    聞桂接受了這個答案，蹺蹺板發(fā)出嘎吱的聲響，換姜樂忱落地提問。

    姜樂忱：“現(xiàn)在該我了。如果讓你給我打分，滿分十分，你給我打幾分？”

    “一百分?！甭劰鹣攵疾幌刖驼f，“容貌十分，頭腦十分，性格十分，可愛十分……所有的加起來，一百分。”

    “嘖。”姜樂忱美滋滋接受了，兩人再次互換。

    聞桂提問：“那你給我打幾分？”

    “十分?！苯獦烦勒ＵＱ郏笆峙?，十分帥氣，十分聰明，十分幸運。”

    聞桂：“幸運？”

    “我?。　苯獦烦乐噶酥缸约?，“遇到我，難道不是你最大的幸運嗎？”

    “……”聞桂笑了，“對，遇到你，確實是我十分幸運?！?/br>
    他們就這樣一上一下的玩了許久，各種刁鉆古怪的問題，各種妙趣橫生的問題，各種曖昧試探的問題，笑聲在夜色里化開。

    姜樂忱又一次降了下去，聞桂垂眸望向他，等著他新一輪的提問。

    只是這一次的問題，出乎了他的意料。

    “聞桂?！苯獦烦酪馔獾亟辛怂?，笑容也收了起來。

    “嗯？”

    “我有個問題已經(jīng)想了很久啦，希望你告訴我答案。”

    “你說?！?/br>
    姜樂忱深吸一口氣，終于把盤桓在心中許久的問題傾瀉出來：“——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在和其他經(jīng)紀公司接觸？”

    “……”聞桂臉上的表情有了一瞬間的怔愣，隔了幾秒，他才自嘲式地說，“我以為你要問的是另一個問題?！?/br>
    “你別給我轉(zhuǎn)移話題！”姜樂忱兇巴巴地看著他，雙手握緊蹺蹺板地扶手，嚇唬他：“你如果今天不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那你就別想從蹺蹺板上下來了！”

    他前面鋪墊了這么多，其實都是為了這一句。

    聞桂不著痕跡地瞄了一眼蹺蹺板懸空的高度：……嗯，對于小學生來說有點高，對于成年人來說跳下去都不會崴腳。

    不過，面對姜樂忱的“威脅”，聞桂很樂意合作的。

    聞桂沒有問他是從哪里聽到這個消息的——只可能是一個人，顧禹哲。

    “所以這就是你上個月對我愛答不理的原因？”聞桂淡淡開口：“其實你就算不問，我也打算等到時機成熟了，和你聊聊這件事。”

    “時機成熟？”

    “就是該收集的證據(jù)都收集齊了的意思?！?/br>
    一聽這話，姜樂忱的眼睛都瞪圓了：“桂桂，你不會是打算和公司打官司吧？”

    娛樂公司的愛豆合同就像互聯(lián)網(wǎng)大廠的offer一樣，入職說彈性上班，其實是彈性下班，“一切都要以實物為準”。而且經(jīng)紀公司的法務都很刁鉆，每個條款都能把人壓榨成人干，他們不應該在辦公室里上班，應該去梨園唱霸王。

    聞桂這段時間確實接觸了一些挖角的經(jīng)紀公司，但接觸了一圈之后，發(fā)現(xiàn)不過是從一個龍?zhí)度チ硪粋€虎xue罷了。所以他更改了目標，決定和經(jīng)紀公司談判，分割出去成立個人工作室——當初換東家時，顧禹哲讓他們簽署的新合約是在舊合約之上訂立的，舊合約并沒有那么滴水不漏，只要找到漏洞，就可以撬動全局。

    聞桂用了很多專業(yè)術語解釋這件事，姜樂忱聽的頭都大了：“等等，你如果早就不滿公司的話，為什么不和前公司談判呢？”

    “我談了。”聞桂給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

    （新增800字在作者有話說）

    作者有話要說：

    姜樂忱：“……然后失敗了？”

    “不算?！甭劰鹇柭柤?，“前老板對我提出的訴求很不屑，說全天下的愛豆合約都是這樣的，我就算告訴天王老子他也不怕，他這輩子就沒怕過任何人?！闭f到這里，他輕輕一笑，“后來事實證明，稅務局比天王老子可怕多了?！?/br>
    姜樂忱想起那個因為偷漏稅進去的前老板，所以，難不成是桂桂……

    嘖嘖，真是多行不義必自斃。

    就在小姜沉思之際，他腿上的力氣漸漸松懈下來，不知不覺間，他又一次升了上去。

    直到他意識到時，才發(fā)現(xiàn)兩人位置調(diào)換，這一次，換成聞桂提問了。

    姜樂忱：“等等，我還有問題沒問完！”

    “不，現(xiàn)在到我了?！甭劰鹛ь^看向他。

    在他們頭頂，小公園路燈明亮，有無數(shù)飛蛾繞著路燈旋轉(zhuǎn)，它們渴望著路燈的溫暖，又懼怕路燈灼傷了它們的翅膀。曾幾何時，聞桂也曾是這些飛蛾之一。

    聞桂開口：“你為什么問了我這個問題，而不是另一個？”

    姜樂忱眨眨眼，表示沒聽懂：“什么另一個？”

    聞桂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我以為，你會問我——我是不是喜歡你。”

    “……”

    不是朋友之間的喜歡，不是兄弟之間的喜歡，不是營業(yè)cp之間的喜歡。

    是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喜歡，是會偷偷猜測對方想法的喜歡，是會吵架、會吃醋、會患得患失的那種喜歡。

    是——真正的“喜歡”。

    聞桂屏息凝神，看向蹺蹺板另一段的姜樂忱。

    在這一刻，就連夜色都靜了下來。今天是個滿月，晚風一吹，月光就碎在了夜色里。

    聞桂耳垂上懸掛的銀色耳墜忽然變得很燙，那是姜樂忱親手留下的印記。他無比渴望，能從姜樂忱口中聽到一個他朝思暮想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