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表姑娘(重生) 第48節(jié)
姑娘這是樂什衤糀么呢? …… 大覺寺。 宮裝女子穿廊過殿,耳邊是遠(yuǎn)遠(yuǎn)的眾僧木魚誦經(jīng)聲,眼前是飄著裊裊青煙的青銅鼎爐,無悲無喜的佛像被那香火朦朧得面容模糊。轉(zhuǎn)過一道屏風(fēng),便見魏永嫣正面無表情地立于桌案前練大字。 “殿下,該誦經(jīng)了?!彼p聲提醒道。 陛下不僅趕了她們來這兒,每日辰時,還會派廟里的小沙彌敦促殿下念經(jīng),字字句句都不許錯,全是為陳太后祈福的經(jīng)文。 魏永嫣美艷的眉眼間閃過戾氣,將狼毫筆置于端硯上,離開了桌案。 宣紙上赫然寫著一個大字,忍。 倩雪看得眉心一跳,聽外間似乎傳來了熟悉的走動聲,連忙將那宣紙?zhí)撗谄饋?,免得被外人瞧在眼里?/br> 小沙彌年紀(jì)小,卻十分盡職盡責(zé),站在門簾外聽那跪在佛前沉聲吟誦的少婦念完了所有經(jīng)文,才雙手合十道一聲阿彌陀佛,告辭離去。 倩雪松了口氣,上前去準(zhǔn)備扶魏永嫣起來,后者卻不耐地甩開了她的手:“……本宮跪得腿都麻了?!?/br> 她忙跪下來,將殿下的姿勢從跪轉(zhuǎn)到坐,輕輕地為她揉捏松弛著腿。 “殿下,今日是會試呢。您說,顧公子能得中么?” 魏永嫣嗤笑了一聲,眸光冷漠。 她實(shí)然也沒有那般在乎顧昀,可她瞧不得他為了什么青梅竹馬的表妹這般與她疏遠(yuǎn)——她被那賤人害得淪落到這等境地,不得不每日被昔日的眼中釘折辱一回,他倒能裝成沒事人,這么多日連派人過來遠(yuǎn)遠(yuǎn)瞧上她一眼都沒有…… 魏永嫣翻了個白眼:“本宮管他中不中?!?/br> 她心情很差,看著頭上無悲無喜,莊穆威嚴(yán)的佛像也覺得極其不順眼,看著看著,竟隱隱有些反胃。 說什么救世濟(jì)難,她的難處它倒是從來不理會。所以她縱然手上不干凈,瞧見了這佛像卻也沒什么畏懼之心。 倩雪看著她似乎對著佛像作嘔的動作卻愣了愣,忙低聲勸:“殿下,那是佛祖,您不可這般不敬……” 大覺寺一向算得上靈驗(yàn),因而香火也是最旺的,縱然殿下因給陳太后誦經(jīng)祈福的事情心里不爽利,可在佛前如此,實(shí)在是犯了忌諱。 魏永嫣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知道了?!?/br> 她就是覺得,上頭的人虛偽得可以,裝出一副救苦救難的慈悲心腸,實(shí)際上毫無作為,忍不住就想吐罷了。 * 三月初二,禮部張榜。 一大早,太夫人便將晏安寧叫到了身邊,說是品鑒她前幾日剛繡好的佛經(jīng)。 晏安寧心里清楚,顧家人都在為顧昀春闈的事情揪著心,太夫人叫她到身邊,顯然也是因?yàn)樗@里消息最靈通,聽聞了好消息,想第一時間和她這個“最關(guān)心”的人分享罷了。 她看著太夫人慈愛的面孔,已經(jīng)開始忍不住去想這老人家知曉了真相會作何反應(yīng)了。 縱然太夫人此時喜愛她,認(rèn)可她的細(xì)致耐心和一手好女紅,可她一旦和太夫人心愛的幼子牽連到一塊兒,只怕那些不堪的話便都會從她口中冒出來吧? 雖顧文堂已然不是萬事需要爹娘首肯才能踐行的少年郎,但想到這樣的一位長輩日后用那種失望的眼神望著她,她還是有些暗自悵然。 太夫人不知她心思,只是親熱地拉著她的手,隨口說著佛經(jīng)的事,實(shí)際上在翹首以盼上門報喜的人或是被派去杏榜下看榜的人。 她是腿腳不太麻利了不想輕易出門,二兒子這個做爹的卻是一大早就跑到了貢院那邊了。 太夫人就笑瞇瞇地回憶了起來:“……當(dāng)時三郎下場,我還能起個大早在貢院對面的茶樓等著呢,哎喲,當(dāng)時頭一個名兒就是三郎,可把我得意壞了……” 提起三兒子,老人家總是一副不吝嗇夸贊的模樣,恍若將所有的偏心都留給了他似的。 晏安寧眼里也有了笑意:“……那三叔當(dāng)時緊張么?” 太夫人搖了搖頭,無奈地笑:“他年輕的時候傲著呢,整天大放厥詞,說定然能高中狀元,不然就是禮部的人眼睛有問題……” 晏安寧撲哧一聲笑了,眼前恍若能瞧見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恃才傲物的年輕小郎君驕矜地說出這一番話的模樣。 抬眸,卻見顧文堂不知何時踏了進(jìn)來,卻是站在門簾外瞧她們說嘴他的樣子,神色竟難得的有些窘迫。 太夫人也注意到了,笑瞇瞇地問:“站在那里做什么?” 顧文堂無奈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嘆了口氣:“母親,哪有同安寧說這些的道理?” “我這不是怕她心里緊張么?”太夫人樂呵呵的,忽然想起這時候他不該在這里,眼睛便亮了起來:“你怎么回來了?” 顧文堂看了抿著唇看著他笑的姑娘,輕咳了一聲,淡聲道:“方才去內(nèi)閣聽到了消息,這回會試,禮部擬的第一名是小五?!?/br> 太夫人一怔,旋即高興地扶著晏安寧的手站了起來:“好,好??!知曉這孩子出息,卻不知他竟然這般出息!來人,今日是大好的日子,去給府里伺候的下人派賞錢,舉府同樂!” 竟是一時間高興得擺出了過年的陣仗。 壽禧堂的下人們聞言都露出了歡喜的表情,忙不迭地向太夫人、顧文堂,甚至晏安寧道喜,美滋滋地領(lǐng)著流水一般的賞錢。 晏安寧抬眸同顧文堂對視一眼,看出了他眼里鎮(zhèn)定的慰色,心下這才稍稍松快了些。 只是還是不免困惑:重來一回,倒真讓他拿了會元,若是殿試也能中狀元的話,前世那個大放異彩的寒門子弟,便要被奪了嶄露頭角的機(jī)會了。 她不免為那可憐人惋惜。 顧文堂也是微微斂眉,有些意外顧昀竟能中會元。 畢竟鄉(xiāng)試前,他才考校過顧昀,那時他覺得小五雖然文采斐然,但對官場上的許多事情還是不甚了解,寫起文章來不□□于表面。這樣的文章,頂了天能入二甲,又豈能得中會元? 然而事實(shí)就擺在眼前。 他緩緩?fù)铝丝跉?,并沒有放在心上。 中了會元也好,有些事情,大概做起來更方便了。 作者有話說: 第52章 放榜這一日顧昀也是坐不安穩(wěn),一大清早便帶著書童小廝,獨(dú)自等在了貢院外頭。 待得禮部的官員被人簇?fù)碇鴱埩税?他離得近,一眼就瞧中了寫在最前面的自己的名字。 會試第一,會元,顧昀。 頓時,服侍他的幾個面上都喜氣兒,吉祥話不要錢似的從他們口中說出,顯然是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多時的話。 顧昀飄在半空中的一顆心才緩緩放回了肚子里。 到底是功夫不負(fù)有心人,前世他因錯過了這場春闈,郁郁不得志許久,對主考官楊蒙同這屆入圍的舉子的文章都做過仔細(xì)的研究,如此千錘百煉,有的放矢準(zhǔn)備出來的文章,果真是一舉打動了主考官。 不理會這榜前幾家歡喜幾家愁的人間百態(tài),他眼角眉梢?guī)е┮缬谘员淼臍g喜,幾乎恨不得立時插上翅膀飛回府邸,向父親求娶晏安寧。 然而穿過擁擠的人流后,顧昀一眼就瞧見了笑盈盈地立在那兒的倩雪,腳步微頓。 “恭賀顧公子大喜,我家主子有請?!?/br> 顧昀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魏永嫣已經(jīng)回京了。 他聽聞了外頭的消息,道她一片孝心在大覺寺為身子有恙的陳太后吃齋念佛祈福,自然是不信的——作為昔日她的枕邊人,他自然知曉魏永嫣有多厭惡陳氏太后。不過這其中的內(nèi)情他當(dāng)時忙于準(zhǔn)備春闈,倒是也無暇去了解,眼下人找上來了,卻是不免要與其虛與委蛇一番。 于是溫聲請倩雪帶路,隨著她進(jìn)了貢院附近的一間茶樓。 魏永嫣坐在窗前看下頭擠得人頭攢動的舉子們,神情有些無精打采,聽到動靜,回眸一望,眼里便透出了歡喜來,柔聲喚道:“昀郎!” 顧昀一時心情十分復(fù)雜。 前世,他與魏永嫣相識之時,正是他人生最低谷的時候,就連府中上下的開支,都得依仗新婚妻子的嫁妝。她那時偽裝身份接近他,扮得恍若人人可欺,他一時起了憐憫之心,又莫名為自己能救一積弱孤女于水火升起了些慰藉感,再加上阿夭因在孝中顧忌他的前途不肯讓他碰,一來二去的,竟就做起了金屋藏嬌的事情來。 在魏永嫣這里,他嘗試過諸多百無禁忌的快感,也獲得了男子的尊嚴(yán),是以,其實(shí)他待她是有些情分的。 只是沒想到,一切都是這位殿下悉心營造出的騙局,真實(shí)的魏永嫣,與偽裝出來的衛(wèi)姑娘大相徑庭,甚至后來還會脅迫他拋棄原配發(fā)妻,變得面目猙獰,一不做二不休地害死了阿夭。 可眼前的魏永嫣,瞧著還十分溫柔小意,即便是提前被他識破了身份,同他有過夫妻之實(shí),也沒有提出讓他悔婚另娶的無理要求。 “昀郎。”她拉著他的袖子,十分替他高興的樣子:“你中了會元,日后,定然能青云直上,再也不必看你嫡母和長兄的眼色了!” 顧昀望著那只柔若無骨的手,視線掃過朱紅水潤的唇,眼前忽地就冒出阿夭在三叔懷里,動情地吻他的一幕。 當(dāng)日的一步,造成了這樣嚴(yán)重的后果,哪里還能再錯下去? 他退后一步,恭敬地給魏永嫣行禮,見她似乎為他的生分怔在原地,又緩和了語氣:“殿下是何時回京的?在大覺寺中,可受了什么委屈?” 不提這倒好,一提,魏永嫣便覺得滿腹的怒氣,一時疑心他是否是故意在拿話嘲諷她。 卻聽他又語氣疑惑地道:“好端端的,殿下為何要給陳太后祈福?太后的病,應(yīng)也沒那么嚴(yán)重吧?” 竟是在試探她離京的因由。 魏永嫣愣了愣,沒想到他竟然不知內(nèi)情,旋即又釋然——那位晏姑娘苦心孤詣地害了她一場,哪里敢在心上人面前說實(shí)話?那位顧相爺,更是不會在子侄面前邀功的人。所以顧昀一心準(zhǔn)備春闈,不曉得內(nèi)情也是正常的。 當(dāng)下,只能強(qiáng)撐起一個笑:“我也不知,這都是陛下的旨意,我雖然是陛下的jiejie,卻也是陛下的臣子,自然只有領(lǐng)命的?!?/br> 說罷,忽地轉(zhuǎn)了話題:“眼下昀郎你金榜題名,是否也要準(zhǔn)備向晏姑娘提親了?” 對面的女子笑得仍溫婉和善,顧昀卻心里打了個突,想起前世她也是這里笑吟吟地從他口中套話,轉(zhuǎn)頭就去害了阿夭,于是面色鎮(zhèn)定地道:“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約,也輪不到我做主?!庇中次河梨桃谎郏骸翱墒堑钕聦@件事有什么想法?” 魏永嫣眸光微閃。 她覺得顧昀好像有哪里不一樣了。 從前見他,只覺得他太年輕青澀,容易拿捏,遇上什么大事,便容易亂了陣腳,大多的情緒還是留在表面。可這一回他中了會元,她原本覺得有些無趣的念頭一掃而空,主動邀了他來見她,卻覺得他似乎從容鎮(zhèn)定了很多,隱隱的,竟給她一種老謀深算的顧相爺?shù)母杏X。 她低頭想了想,忽地上前抱住了男子的腰,低聲道:“我嫁過人,自知配不上昀郎,只恨你我相逢太晚。只是如今我對昀郎情根深種,縱然昀郎你要娶了美嬌娘進(jìn)門,也盼著你,閑暇時能來瞧瞧我,便是一眼,我也滿足了……” 身份矜貴的公主,寧愿為情當(dāng)見不得光的外室,又有幾個男子聽到這種話不會大受感動呢? 但這樣的話顧昀前世已經(jīng)聽過一遍了,心頭便不再像她想象的那般動容,因?yàn)樗睦锴宄?,她說出的話大多是用來哄騙他的。若真是這樣不圖名分,不圖他守在她身邊,前世又怎么會擇機(jī)逼他娶她進(jìn)門呢? 顧昀提了提唇,手掌覆在女子柔軟的腰肢上拍了拍,似在寬慰:“承蒙殿下青睞,顧某實(shí)然才不堪相配,殿下放心,往后一有時間,臣便會去看望殿下的。只盼殿下日日歡喜,能保重好身子?!?/br> …… 待顧昀走了,魏永嫣臉上的羞澀嬌媚一掃而空,看著閣樓下那人離開后腳下生風(fēng)的模樣,嗤笑了一聲。 果真是恨不得立時去娶他那位表妹! 能青云直上的登天梯擺在面前他無動于衷,反而沉湎于往日青梅竹馬的情分里,盼著與佳人長廂廝守,對著她,也不過是敷衍地應(yīng)承了幾句。 他未免也太小瞧皇室了。 魏永嫣恨得咬牙切齒,一時間竟又涌上些惡心的情緒,這一回,她的神情要嚴(yán)肅多了。 自打生了孩子之后她的月事就不怎么規(guī)律了,有時候干脆就沒有,所以這一回,她原本也沒放在心上。可回京這些時日,這種詭異的癥狀越來越嚴(yán)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