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表姑娘(重生) 第70節(jié)
他眼里含著笑意,問:“方才怎么不出來?” 若是她自己出來,白彥允自然是能親自將那什么香包交給她了。 晏安寧斜睨了他一眼,悶悶道:“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東西,且男女有別,不是您說的嗎?” 顧文堂見她神色頗為不自在,知道她是聽出白彥允對她的情愫了,可她方才在里頭聽著那話一動都沒動,可見對他并沒有什么特別感情,只是一個勁兒地想著避嫌了。 他眼里的笑意更深,拉著她的手坐下:“為何急著走?見過了這一位,沒打算再見旁的人了?!?/br> “他有什么好見的?”晏安寧心里別扭極了——她怎么也沒想到,白彥允竟然會對她有心思……方才那些話,簡直是司馬昭之心了,她在里頭都擔(dān)心顧文堂會氣得當(dāng)場發(fā)作,砸他一杯子的茶水…… 好在這人倒是頗為能忍,只是裝模作樣地訓(xùn)誡了人家?guī)拙浔惴湃俗吡?,這下子反倒是她想著方才故意刺激顧文堂的戲言如坐針氈了。 “這可不就是安寧你方才說的年輕才俊么?”顧文堂眼中閃過戲謔,看了一眼頭越發(fā)低的晏安寧,佯裝失落地嘆了口氣:“……這般瞧著,有他在,日后我大抵要日夜寢食難安了……” 晏安寧忽地心里很難受。 她恍惚地在想,難道上一世白彥允處處為難顧文堂也是因著她的原因?畢竟,今生她也不過只是同他有過一面之緣,便讓他起了那等心思,若前世他們之間無意中有了什么交集呢? 前世,顧文堂辭去了內(nèi)閣首輔的官職后,的確有好一陣夜里睡不安穩(wěn),說是寢食難安,也不為過。 而他的余生,會不會因?yàn)槿⒘怂倪@個決定而后悔,她也無從得知。 畢竟,她因?yàn)橐恍┚壒剩瑳]能陪他走到白首。 晏安寧深吸了一口氣,忽地一言不發(fā)地抱住了他的腰身,沉默了一會兒,開口時的語氣已然是堅定:“……三叔不必為他憂心,我的眼里只有您一個人。我是盼著您能長命百歲,長長久久地庇佑著我……若是他讓您心里不舒坦了,您不必顧忌我與白九娘的情分,大可以將他遠(yuǎn)遠(yuǎn)挪出京城去……畢竟他不是聽從您的話當(dāng)差的,日后若是與您有沖突,我就沒臉見您了……” 這并不是一個正道的提議。 若留在京城,白彥允想來會如前世一般,一步步得到皇帝的信任,成為他手中鋒利的劍??涩F(xiàn)下的他還不足以讓皇帝護(hù)佑,顧文堂眼下貴為內(nèi)閣首輔,隨便一句話就能將他調(diào)出京城去。都說天高皇帝遠(yuǎn),可文臣若是不在皇帝跟前,又難以在貧瘠之地做出成績,那自然會被逐年淡忘。 晏安寧說了個自私的想法,但她顧不了那么許多了。 她再也見不得,白彥允當(dāng)著她的面將他帶走,讓這個本該一直高高在上的人一夕之間只剩下虛職。 聞言,顧文堂良久才回過神來。 他不過裝模作樣地提了一句,竟能聽到這樣完完全全偏袒他的答案。 這種感覺讓他覺得新奇又動容——小時候,他更習(xí)慣謙讓長兄,替二哥背鍋,長大后,則也早早地承擔(dān)了起了顧家的責(zé)任,上上下下幾百口人,都是在指望著他的庇佑。 而晏安寧方才說出的話,就好像將他視作了需要保護(hù)的弱小,比起白彥允那些鐘情的心思,她更擔(dān)心他會不會心里不舒服,會不會被人為難——就像在樹下歇息的小兔子擔(dān)心天邊的毛毛雨會不會讓大樹受傷似的,可愛極了。 且她方才竟然那般直白地說,眼里只有他一人。 他算是使了計策將她半哄半騙地誘到了身邊來,不擇手段是過程,所傾心追逐的結(jié)局自然是兩顆真心想照,共赴白首。 她是個聰明的姑娘,不然也沒法在顧家安生長大,還出落得這般美麗動人?;蛟S當(dāng)時是一時沖動自以為“引誘”了他,后來大概覺得他難以推開,大概也就認(rèn)了命,老老實(shí)實(shí)地裝出一副聽話的模樣來讓他高興,討好于他。 但今日這番話,讓顧文堂隱隱覺得,自己似乎已經(jīng)勝利在望了。 他努力壓制著心頭的狂喜,摸了摸她的面頰,笑道:“一個小小的七品御史,我還會怕了他去?不過是逗你的罷了?!?/br> 晏安寧卻怕他一時大意沒有將人放在心上造成不好的后果,又不能說她知道白彥允驚才艷艷能得圣心,想起方才他們提起賀祁的事,只好仰著頭問他:“三叔,您之前不是說,陳家一時動不得,那又為何突然對賀家動手了?” 她擔(dān)心他這樣,會讓皇帝對他不再信任,惹來一系列的麻煩。 “放心,我不是沖冠一怒為紅顏,便把族人家人都拋卻的性子?!彼笾拿骖a,笑得愈發(fā)溫和,耐下性子同她低聲解釋:“……這一回出京,便是有人在郴陽發(fā)現(xiàn)了陳家二姑娘的蹤跡,與叛王魏延有關(guān)……” 晏安寧一時瞪大了眼睛。 陳家二姑娘,她記得是早年嫁給了定海王,后來又在定海王府出事的時候葬身了火?!呀?jīng)死了七八年的人,又怎么會出現(xiàn)在郴陽,還與叛王扯上了關(guān)聯(lián)? “你不知曉也是應(yīng)該的,那時你還小?!彼α诵Γ瓣惗诒幌鹊壑富榻o定海王之前,和魏延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人人都以為,她會是板上釘釘?shù)幕首渝?/br> 說這話時,顧文堂眉宇中閃過一絲譏嘲。 晏安寧早已猜出他同當(dāng)年被叛軍殺害的定海王有舊,見他這般神情,愣愣地想了好一會兒,忽地壓低了聲音:“那陳家二姑娘,是趁亂和叛王私奔了?” “若是這樣,倒也不足為奇?!鳖櫸奶镁従彽赝鲁鲆豢跉?,像是要將經(jīng)年的埋怨散去一些,搖頭道:“當(dāng)年定海王府的護(hù)衛(wèi),甚至足以與朝廷的人馬對抗??晌貉尤チ耍彝懒送醺疂M門,可見,是有人給他開了門,讓他大搖大擺地以客人的身份打了王府一個措手不及……事后,竟還能心安理得地同他一道離開了……” 他并不像世人一樣,以為陳望舒葬身于火海,被幾近瘋癲的魏延先誆騙后報復(fù)而死。 以他從前對他們二人的了解,他清楚地知道,這些年,她一直都跟在魏延身邊。 好一對不羨鴛鴦不羨仙的神仙眷侶,倒能頂著那么多條人命安生自在地過日子。 定海王也是不得已接的旨,從前并未虧待過她,顧文堂無法原諒她就這樣害了周家滿門。 若是能回到過去,他真恨不得一劍殺了魏延同陳望舒…… 或是,攔住那個一門心思出城的自己。 他面上皆是風(fēng)雨欲來的沉凝,是晏安寧從來沒見過的神色,她愣了愣,忍不住環(huán)著他的頸子坐進(jìn)了他懷里:“三叔,這些不是您的錯……” 嬌嬌糯糯的聲音,溫香軟玉的觸感,登時將顧文堂從那滿是陰霾伸手不見光的回憶里撈了出來,他心中情緒微滯,仿若被這個小他一輪多的小姑娘看透了心里最刺痛的地方。 有些話,他從來不曾和人提起,哪怕是有在大智慧的母親面前,也是難以開口。 他在她跟前,原也該是個完美無瑕,能替她遮擋所有風(fēng)雨的未來夫君,可那些隱隱透著他最深傷疤的話竟就不知不覺在她面前顯露,而她的小動作,竟然能讓他覺得溫暖又感動。 上天怎就能給他派來一個這般合他心意,又這般令他歡喜的人兒? 頭一回,顧文堂開始覺得自己有些信神佛了。 “所以,陛下要借著這個由頭對陳家發(fā)難了?”見他抬手揉了一把自己的頭發(fā),知道他的心情應(yīng)平復(fù)了,晏安寧便下巴靠在他的肩上,小聲地問。 顧文堂嗯了一聲,用一種自己都難以察覺的溫柔神情信手把玩著她的一縷青絲,“陳家手掌兵權(quán),一家獨(dú)大,陛下也是想試試,他們是否已經(jīng)開始藐視皇權(quán)了?!?/br> 這么說,就是還沒到趕盡殺絕的時候。 對待有兵權(quán)的臣子,尚且還能給一些機(jī)會,那顧文堂只是文臣,想來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應(yīng)也誤不會有大礙。且陳家的事和叛王的事皇帝還能放心讓他辦,興許,他對顧文堂的信任眼下還是頗多的。 晏安寧只覺得自己大松一口氣,逃離了成為紅顏禍水的惶惑不安。 想起方才她沒頭沒尾讓他貶黜白彥允的話,顧文堂扳著美人的肩低頭凝視了她一會兒,在那紅潤的朱唇上親了親。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白彥允對了起了意,也不是你的過錯,皆因我的安寧生得美,須得練就一身本領(lǐng),大權(quán)在握的人才能護(hù)住這般美人兒在身側(cè)。好在,現(xiàn)下我正是這樣的人。即便因此我未來會多個政敵,那也是我本就該預(yù)料之中的事情,你不必?fù)?dān)心。到底余生,你只會是我的妻室?!?/br> 他不喜歡別人肖想她,也會為此很不高興,但這些情緒,卻不是對著晏安寧的。 他不希望她心里因這些有些許的不安。 出現(xiàn)了問題,便該去解決問題,而非讓他們離心。更何況,襄王有意神女無情的事情,還不足以成為問題。 聞言,晏安寧的眸子亮了亮,忍不住抬手攀住他的頸,親了好幾下他的面頰。哪知那人狡猾,等到第三回 時便趁她沒留神偏了面過來,于是便直直地印上那柔軟溫?zé)岬拇?,而后被毫不費(fèi)力地撬開了齒關(guān),被他游刃有余地牽引沉淪。 氣氛陡然又變得旖.旎難言起來。 作者有話說: 小情侶逐漸開始交心,爭做未來的模范夫妻! ps:寶子們,近來有一個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準(zhǔn)備,這周應(yīng)該最多能保證日更三千,望多體諒,多謝。 第67章 春日里花開得絢爛,白彥允略有些出神地朝著出府的方向走,再度抬頭,只見眼前藤蘿疊垂,遙遙能看見那頭湖光山色的水榭,景致十分宜人。 有姑娘家輕靈的歡呼聲隱隱傳了過來,白彥允心下微頓,忍不住去想那頭的人是否是他鐘情的神女,被敲打告誡一番縱有沮喪,但此刻仍舊不可控地緩下了腳步。 那是一只美人紙鳶,兩翼在春風(fēng)里杳杳上飛,上下翻騰著,只是春風(fēng)不解風(fēng)情,頃刻間便又裹挾著那柔弱的紙鳶胡亂地翻滾,最終不知是被誰扯了扯線,反倒徹底墜入蔥蘢的樹木枝干上。 有略顯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個穿著玫瑰色蘭花褙子,荼白縷金挑線紗裙的妙齡女子便出現(xiàn)在白彥允眼前。 那女子眉黛目清,發(fā)髻上插著一只點(diǎn)翠流蘇鳳釵,似是不經(jīng)意抬眸時撞上白彥允的目光,瑩白的面頰上便現(xiàn)出微微的錯愕與赧然,是個一看便出身名門的秀麗美人兒。 可白彥允的眸光中卻飛快地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失望。 他輕呼出一口氣。 也是,像晏姑娘那樣的性子,豈會像這位姑娘這般不諳世事,仍舊將放風(fēng)箏當(dāng)成一件樂事呢? 他微拱了拱手,退后了幾步,正欲離去,卻聽那姑娘急忙喊住他:“……大人,可否幫我取一下上頭的紙鳶?”聲音如百靈鳥一般動聽,白彥允微微斂眉,再看過去時,便撞上那雙含羞帶怯的眼睛。 嬌滴滴養(yǎng)得如水蔥一般的大家閨秀,放紙鳶時驟然碰見了外男,難道不該驚慌失措,恨不得同他劃開界限? 白彥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光變得深邃。 他并非不諳此間事的愣頭青——實(shí)然自他年少時,便有不少小姑娘明里暗里地對他好,或是偷偷端來家里的糕點(diǎn)給他吃,或是在他必經(jīng)之路上裝作崴了腳要他扶……前些時日他去了都察院后,甚至還有禮部侍郎大人家的姑娘,佯裝落水,想要借機(jī)嫁給他…… 他自是敬謝不敏,也很瞧不上姑娘家如此不矜持的做派。 因而,白彥允在那少女的面頰上掃了一圈,便漠然道:“在下手無縛雞之力只會讀書,亦不會爬樹,且也并不是顧家的家丁,這種事,恐怕幫不上姑娘的忙?!?/br> 聞言,那少女臉色微變,見他抬腳毫不留情地便要走,咬了咬唇,忽地不顧禮節(jié)地上去拉住了他的袖子,低頭囁喏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大人不要誤會……” 白彥允垂眸看著那捏著他衣袖的兩指,纖細(xì)修長的手指似乎還有意無意地?fù)u晃了下他的袖口,他的面色登時變得十分冷淡。 而另一頭,晏安寧剛扶著穗兒的手從抄手游廊上過來,便直直撞見了這一幕,瞬時便瞪大了眼睛。 那楚楚可憐一副溫順模樣的小姑娘,不是顧明珍又是誰? 顧家人其實(shí)都生得不錯,顧明珍有顧昀那樣的胞兄,再加上此時正年輕,在皮相上其實(shí)也是還過去的。只是她性子太蠻橫,每每都給人留下了張牙舞爪的猙獰印象,倒鮮少有人注意到她也是個嬌滴滴的清秀姑娘。 看著那樹上掛著的美人鳶同顧明珍帶來的卻站得很遠(yuǎn)的婢女,晏安寧不由看得挑眉。 兩世為人,她還真是頭一回瞧見顧明珍對哪個外男這般溫柔小意……難不成,她還真是非白彥允不嫁了?明明馬氏那頭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會了她白家不愿意上門求娶,她竟然還能時刻注意著白彥允的動向,故意在這路上截他…… 沒錯,晏安寧認(rèn)為她是故意的。 因?yàn)樗龔膩砭蜎]見過顧明珍愛放紙鳶。 放在從前,晏安寧瞧見這一幕,或許還會看在白九娘的份兒上,好心地上前去給白彥允解圍,可方才隔著屏風(fēng)聽了那些,又滿腦子都是他一臉冷肅地上門來讓顧文堂進(jìn)宮的模樣,她是半點(diǎn)也沒有管閑事的心思了。 可天不遂人愿,方才耳鬢廝磨了好些功夫,她現(xiàn)在腿都還是軟的,本想攜著穗兒的手無聲無息地繞路走,誰知卻一腳踏上了枯木枝,腳底下立時就發(fā)出了清脆的嘎吱一聲響。 晏安寧再抬眸,便見那本在糾纏著的二人目光齊刷刷地被聲音吸引了過來,心頭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 看清了那廊下少女的面容,白彥允的眸光則立時亮了起來。 那少女細(xì)腰婀娜,扶著婢女的手時行若拂柳,朝他抬眸看來時精致的面容明艷嬌媚得奪人魂魄。 他不由快步地朝她走去,直到快靠近了,才猛然想起顧首輔的話,硬生生放緩了步子,收斂了心神,微微一拱手。 “晏姑娘?!彼此坪踝呗酚行┎环€(wěn)當(dāng),溫聲問:“……是否最近身子不大好?可有吃藥?”脫口而出后才覺得失禮,又連忙遮掩道:“……九娘她一直記掛著您,知曉我要來顧家,便想著托我給您帶一聲好?!?/br> 至于那轉(zhuǎn)交之物,卻是不方便再拿出來了。 此刻,身后還有旁的人在瞧著。 晏安寧面頰上掛著客氣而疏離的笑容,微微頷首道:“九娘有心了,我一切都好,她不用記掛我,好生打理生意,照顧自己便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