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 第57節(jié)
“少夫人,可要用膳?”孔mama小心走上前問道。 林驚枝聽到孔mama的聲音,這才陡然回過神來,壓下心底涌起的煩悶,她朝孔mama搖了搖頭:“倒是不覺得餓?!?/br> “告訴小廚房也不必溫著晚膳?!?/br> “今日就不吃了?!?/br> 孔mama當(dāng)即不贊同地?fù)u了搖頭:“少夫人。” “多少用些,若是夜里餓過了頭,容易傷了脾胃?!?/br> “不如老奴去小廚房,給少夫人蒸一碗牛乳羹,放些蜂蜜金桂淋在上頭,暫時用上半碗也是好的?!?/br> 林驚枝對上孔mama帶著關(guān)心的眸色,不想拒了她的好意,只得淡淡點了下頭:“那就勞煩mama了?!?/br> 孔mama笑道:“少夫人客氣?!?/br> “少夫人愿意吃老奴蒸的牛乳羹,是老奴的福氣才對?!?/br> 林驚枝疲憊笑了笑沒再說話,等孔mama退出去后,她走到高幾上放著的那盆有些枯黃的雪松盆景前,柔軟指尖輕輕從松枝上擦過,視線落在盆景烏黑濕潤的泥土上,透著一絲古怪的情緒。 驚仙苑外院書房。 樓倚山抱著藥箱靠在黃花梨木交椅上,眼下泛青,嘴唇蒼白,看似在勉強(qiáng)撐著精神不讓自己睡去。 門外傳來一陣清淺的腳步聲。 接著是山蒼行禮的聲音。 樓倚山半瞇的眼睛猛地一眨,丟了懷里抱著藥箱就跳了起來:“你總算是來了?!?/br> 裴硯頷首,情緒不明,冷冷瞥看向樓倚山:“說吧。” “方才探到的脈象,可是有問題?!?/br> 樓倚山面上懶散神色驟然一收,他極為認(rèn)真看向裴硯:“對于嫂夫人?!?/br> “在殿下心中,能占幾分重要程度?” 裴硯沉著臉,冷白掌心撐在桌面上,因用力過度,微微泛白,卻沒有回答樓倚山的話。 樓倚山輕輕嘆了口氣:“那我今日斗膽問殿下一句?!?/br> “殿下可想過,日后會與嫂夫人生下你們共同的孩子?” “問這個作何?”裴硯目光霎時有些重,帶著威壓。 “因為嫂夫人的脈象,的確有些問題?!睒且猩娇嘈σ宦暋?/br> 心里的遲疑也只持續(xù)了瞬間,樓倚山淺棕色的眼眸,極為凝重看向裴硯:“方才我探脈時?!?/br> “發(fā)現(xiàn)嫂夫人應(yīng)該是一直有服用避子藥,從脈象看,那藥應(yīng)該在她體內(nèi)斷斷續(xù)續(xù)留有半年之久?!?/br> “而且那藥性極烈,若再如此長久下去,不出兩年,便會徹底虧空壞了身子,再難有孕?!?/br> “那藥,可是殿下有意而為下的?” 隨著樓倚山聲音落下瞬間,書房內(nèi)的空氣仿佛凝滯住一般,裴硯面沉如水,眉宇間似有冰霜凝結(jié)。 “不是我?!?/br> 裴硯聲音沙啞,冷冷盯著樓倚山:“你確定足有半年?” 樓倚山?jīng)]有任何猶豫點頭:“瞧著脈象應(yīng)是服用半年有余,就算后面停了那藥,但毒性已堆積在她體內(nèi)?!?/br> “按照時間算,應(yīng)是婚后才開始服用的?!?/br> 裴硯涼薄的唇失了血色,緊緊抿著。 一向克制淡漠的他,眼中撩起毫不掩飾的殺意,被他掌心撐著的書桌,驟然裂開,碎成無數(shù)塊散在地上。 “能治嗎?”裴硯看著樓倚山。 樓倚山神色略沉點了點頭:“目前只要精心調(diào)養(yǎng),應(yīng)是沒有什么問題?!?/br> “不過就算是治好了,子嗣方面估計也比不得身體健康的女子來得容易。” “殿下若真想要子嗣,還是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br> “我知道了?!迸岢帪蹴聪驑且猩?,“這事,你先不要同她說?!?/br> “我會去查?!?/br> 樓倚山雖不知裴硯為何要瞞著林驚枝,但他依舊應(yīng)了下來,畢竟只要涉及子嗣就是大事,是他不能輕易越界做主的事情。 “那治療方子,我已經(jīng)寫了一份出來,殿下想法子熬了湯藥騙嫂夫人服下?” 裴硯凌厲烏眸微微瞇起,他想到林驚枝對他的防備和眼中的拒絕,眸色驟然一變,沉聲對樓倚山吩咐。 “方子,你想了法子開給她服用?!?/br> “只說是補(bǔ)身子的東西。” 樓倚山略有些意外,他從袖中掏出之前寫好的方子遞給裴硯:“那這藥方,你留一份?!?/br> “嫂夫人那邊,我盡力而為。” “若能無事,我先回去了?!?/br> “嗯。”裴硯唇角繃得緊緊的。 等樓倚山走遠(yuǎn)后,裴硯面色驟然蒼白,他捂著心口猛咳一聲,唇角竟然溢出鮮血來,心口像被人捅了一把鈍刀,慢慢折磨絞著他的胸腔。 夜深,雨大。 裴硯連傘都沒撐,一路從書房走到主屋門前。 昏黃燭火,從菱花窗格里溢出,朦朧燈影下隱隱見得一個身形嫵媚精致的倩影。 裴硯輕輕落在屋門上的掌心微頓,眼底沉著暗色。 恰巧在這時候,一旁傳來孔mama的聲音。 “郎君回來了?!?/br> “少夫人方才沐浴過,還未睡下。” “這會子餓了,吩咐老奴去小廚房給她燉了些燕窩羹?!?/br> 燈影恍恍,屋門被一雙潔白如玉的指尖,由內(nèi)向外推開。 林驚枝一愣,眸色隨著屋中燭火落在裴硯被春雨淋濕的外衣上。 月白色圓領(lǐng)對襟長袍已經(jīng)濕透,春日依舊寒涼,他卻連大氅都未穿,胸前淡淡血色,想必是從傷口溢出來的。 林驚枝神色略有遲疑,終究還是朝裴硯點了下頭:“進(jìn)來。” 然后她伸手接過孔mama手里端著的燕窩羹,笑了笑:“mama先下去吧,今日不用人在外頭守著。” “是?!笨譵ama連忙應(yīng)了聲,趕忙退了下去。 屋內(nèi),萬籟俱寂。 林驚枝轉(zhuǎn)身去衣櫥里尋了干凈巾帕和里衣出來,遞給裴硯。 她語調(diào)極淡:“耳房內(nèi)有熱水?!?/br> “夫君先去沐浴,沐浴后妾身再給夫君換藥?!?/br> 裴硯一貫冷靜自持,此刻情緒壓著,烏眸從林驚枝腹部極快掠過。 很突然的,他心底忽然冒出想要和她有一個共同血脈的孩子的想法,如果他們?nèi)蘸笥辛撕⒆印?/br> 裴硯閉上眼睛,心底竟難得生出一絲期待來。 就像枯竭干裂的土地,突然被雨水滋潤,抽出新芽。 第46章 裴硯從耳房沐浴出來時,林驚枝手里拿著一卷書冊,她靠在暖閣里的美人榻上,漫不經(jīng)心翻著。 手邊桌案上放著淡青色小瓷瓶,黃銅小剪子,還有一卷白色巾布。 “脫了吧?!绷煮@枝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伸手點了點身前位置,忽然開口朝裴硯道。 裴硯捏著衣襟的指尖一頓,被水霧熏得有些漆沉的眼底情緒難辨。 他大步走上前,慢條斯理脫下里衣,緊緊攥在掌心里。 屋里,燭火搖曳。 林驚枝放了手里的書冊,起身凈手后,才拿起淡青色小玉瓶,把里面姜黃色藥粉輕輕倒在裴硯胸前,被熱水泡得微微有些泛白的傷口上。 第二次處理外傷,林驚枝動作顯然熟練不少。 就連伸手給裴硯纏白色布條時,也沒有白日里那種緊張,卻不知兩人離得極近,她雪白后頸毫無遮擋暴露在裴硯視線中。 他熾熱鼻息落在她肌膚上,那一塊皮膚早就粉潤嬌艷,漂亮得讓人想輕輕咬上一口,留下淺淺的印記才好。 屋內(nèi),琉璃畫屏宮燈明亮。 林驚枝用剪子剪斷布條后,心底悄悄松了口氣,烏眸微抬看向裴硯:“夫君若下回再淋雨弄傷?!?/br> “妾身便不管了?!?/br> 說完林驚枝收了東西,沒有任何猶豫,走出暖閣去了西梢見到主臥。 裴硯站在暖閣里許久沒動,幢幢燭火落在他清雋冷白的側(cè)臉上,顯得輪廓線條凌厲沉冷。 深夜,風(fēng)涼。 裴硯閉了閉眼,忽然伸手推開一旁的支摘窗,晦暗眸色落在夜色里,撲面而來的濕涼水氣落在他臉上,又冷又急,他卻像感覺不到般,足足過了半刻鐘后,才轉(zhuǎn)身關(guān)窗,朝西梢間主臥方向走去。 林驚枝已經(jīng)睡下了,蓋著厚厚衾被,朝里側(cè)躺只露出一張不過巴掌大的嬌媚小臉,小小的一團(tuán),蜷縮在床榻最里側(cè)。 裴硯視線先從林驚枝卷翹微顫的睫毛上滑過,然后落在她一截雪白無瑕玉頸上。 微俯下身,指尖捏著衾被一角稍稍用力。 下一刻,裴硯掀躺了進(jìn)去。 他方才吹了冷風(fēng),這會子身上還透著涼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