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 第70節(jié)
“我是到汴京后,悄悄聽到父親和母親的談話才知道的?!?/br> “據(jù)說秦家在表姑娘從河東郡出發(fā)前,就已經給她敲定了一門親事,但表姑娘嫌棄那人太窮酸,家中沒幾個銀錢又是個死讀書的,就沒同意?!?/br> 林驚枝來了興趣,笑吟吟看向裴漪憐:“最后是秦家逼著她,嫁進去了?” 裴漪憐搖了搖頭,小臉都快皺成一團了:“秦家怎么也沒想到,和男方家八字庚帖都沒來得及交換。” “秦云雪竟然悄悄和人茍……茍合上了?!?/br> “那人據(jù)說是永昌侯嫡子,在戶部當差,先夫人剛死不久,留下一個八九歲的女兒。” “秦家礙于秦云雪是我們祖母的外孫女,沒真敢把她送到庵子里去,恰好永昌也派了正兒八經的媒人上門提親,于是就拒了之前口頭定下的親事,和永昌侯府結了親?!?/br> “連六禮都來不及納,火速把人給嫁了出去?!?/br> 林驚枝眼中露出震驚之色,然后又緩緩抿嘴笑了。 她記得前世,因為戶部和兵部有官員勾結,貪墨了國庫中上萬兩紋銀,震動整個燕北朝堂。 其中的主謀,首當其沖就是永昌侯府一家。 如果是秦云雪自己主動勾的人,那她真是給自己選了個好去處。 林驚枝慢悠悠喝了口茶問:“那被秦家悔婚的那戶人家呢?” 裴漪憐道:“我后來聽說,其實那位郎君已經過了今年的春闈,就等著殿試?!?/br> “可秦表姑娘就是嫌他身份不夠,配不上她?!?/br> 說到這里,裴漪憐雙頰微紅看向林驚枝:“嫂嫂,據(jù)說再過幾日,殿試的前三甲,陛下會親自挑選出來,到時有狀元游街。” “到了那日,嫂嫂能不能帶我去外頭瞧一瞧?!?/br> “我只有很小的時候從奶娘口中聽說過,但從未見過?!?/br> 林驚枝見裴漪憐眼里含著滿滿的期待,她雖然并不十分感興趣,但還是點頭同意:“若那幾日我得空,我派孔mama去府中接你?!?/br> “謝謝嫂嫂,嫂嫂果然是對我最好的。”裴漪憐終于不再拘謹,十分活潑朝林驚枝撒嬌。 傍晚,裴硯從外邊歸來,風塵仆仆。 他還未走近,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如云如煙的紫藤花樹下,放了兩張?zhí)僖?,桌上有點心、蜜餞,紫砂泥爐里還溫著茶水。 “大哥哥?!?/br> 裴漪憐見裴硯過來,她趕忙站起來朝裴硯行禮,表情緊張不已。 林驚枝慢慢收了笑容,語調淡漠朝裴硯喊道:“夫君?!?/br> 裴硯視線從林驚枝身上掠過,他淡淡點了下頭:“擺膳吧。” 林驚枝根本就沒有讓小廚房準備裴硯的晚膳,可漪憐姐兒在場,她又不好拂了裴硯臉面,只得暗暗朝晴山使了個眼色。 晴山會意,趕忙急急往小廚房去。 等到晚膳端上桌,已經是半個時辰后。 裴漪憐戰(zhàn)戰(zhàn)兢兢坐在林驚枝身旁,她吃得也不多,只敢伸手去夾自己面前的兩盤菜。 林驚枝下午零嘴吃多了,也沒有什么胃口。 裴硯沉黑視線微閃,然后他抬手夾了一個蝦仁水晶餃,放進林驚枝碗碟中:“多吃些?!?/br> 席間,三人話都不多。 裴漪憐用完膳后,就趕忙跟著晴山出去休息。 屋里燈影搖晃,驚得落針可聞。 裴硯眉心籠著倦色,他看向林驚枝:“今日周氏過來了?” 驚仙苑中的大事小事根本瞞不過裴硯,林驚枝點了點頭:“嗯,辰時剛過就來了?!?/br> “我本是要留母親在府中用了午膳,可不知怎么的,母親突然說身體不適,就先行離去了。” “單獨留了漪憐姐在府中小住一日?!?/br> “嗯。”裴硯伸手按了按眉心,語調依舊極淡,“無論周氏同你說什么,你不用理會。” “若處理不了,就吩咐云暮去尋我?!?/br> 林驚枝眸色微閃,她并沒有告訴裴硯,周氏已經被她無意間掀出來的驚天秘密,給震得五臟六腑都碎了一遍。 這會子估計正和裴寂對峙呢,至少往后很長一段時間,周氏根本不會有心情來折騰她的。 想到這里,林驚枝唇角翹了翹,眼底滑過一絲愉悅。 只是她的心情,勉強維持到入睡前。 就被晴山屏氣凝神,端進屋中的漆黑湯藥破壞得一干二凈。 晴山放下藥碗后,她也不敢停留,馬上退了出去。 林驚枝蜷著衾被,靠在床榻上了。 裴硯沐浴出來,視線落在湯藥上,他薄唇抿著沒有說話,冷白指尖端著湯藥走到床榻前。 “枝枝?!?/br> 林驚枝往衾被下縮了縮,很是拒絕看著裴硯手中的湯藥。 這次的藥碗比前幾日大些,裴硯先喝了半碗,這才遞到林驚枝唇邊。 湯藥苦澀,林驚枝根本拒絕不了,就連如同在河東裴家那樣,偷偷把湯藥倒進窗邊的雪松盆景里也不行。 也不知裴硯使了什么法子,她但凡少喝一口,他都能知道。 她若敢趁他不在府中,拒絕喝藥,他是能連夜趕回驚仙宅中,用唇再狠狠喂她一次。 林驚枝想到他對于她喝藥這件事的執(zhí)著,雖然心底發(fā)寒,但依舊只能屈服,忍著翻滾的苦澀,把剩下半碗湯藥喝掉。 裴硯伸手,塞了一個蜜餞進她軟軟檀口中。 等林驚枝咬完蜜餞,裴硯又去桌上端了茶水給她漱口。 屋中燈燭,不過豆大,林驚枝喝了湯藥不久,就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裴硯冷冷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今日怎么不見孔mama?” 側躺著的林驚枝猛地睜開了眼睛,所有的睡意霎時退得一干二凈,她衾被下蜷著的指尖微微地發(fā)抖,只覺裴硯呼吸拂過她白皙后頸,渾身寒毛炸起。 偏偏他音色熾熱,是令她沒法忽略他的存在。 “孔mama娘家侄兒添丁,同我告假幾日,歸家去了。”林驚枝盡量平靜聲音道。 裴硯略帶粗糲的指腹,從她嬌嫩的耳垂撫過,他鼻息又逼近了一些:“是么?” “家中添丁的確是喜事。” 林驚枝咬了下唇:“嗯。” 好在裴硯沒再問什么,可這一整夜,林驚枝怎么都睡不安穩(wěn),夜里噩夢連連,她又不敢隨意翻身,僵躺了一晚上的身體,終于在天蒙蒙亮時,才勉強睡過去。 翌日,等林驚枝睡醒時已接近晌午。 “晴山。” “老奴在?!蓖崎T進來的卻是孔mama。 孔mama帶人進屋伺候林驚枝洗漱,等給她梳頭時才壓低聲音道:“少夫人交代老奴的事,老奴已經辦妥了。” 林驚枝點了點頭:“家中侄孫如何?” 孔mama松了一口氣,歡喜道:“雖是頭胎,卻是個厲害的小子,生得胖實,好養(yǎng)活的?!?/br> 孔mama說著,從袖中小心掏出個荷包,有些不好意思道:“少夫人賞了那么多東西,家中也沒有什么能送給少夫人的?!?/br> “侄媳婦親手繡了個石榴花樣子的荷包,里頭裝了花生、瓜子、蓮子,希望帶一帶喜氣,少夫人能早日懷上和郎君的孩子?!?/br> 沾喜氣這種做法,無論是百姓之間,還是世家貴族里頭,都是極為流行的。 前一世,林驚枝為了求子,更是不知試了多少法子。 她視線落在孔mama手中的荷包上,心底苦笑一聲,大致這輩子,她是不可能再有孕了。 此刻卻又不想辜負孔mama的好意,和那位侄媳婦月子中給她繡的荷包。 林驚枝輕輕垂下眼簾,擋去眸中冷意,隨口道:“那就麻煩孔mama,隨便找一處放著?!?/br> “是?!?/br> 林驚枝卻沒料到,孔mama直接把荷包掛在了床榻最顯眼的金帳勾上,晚上裴硯回來時,冷白指尖捏著那荷包,斂眉打量許久。 也不知上頭繡著的花紋,和荷包里裝著的東西,會不會讓裴硯誤會是她在求子。 林驚枝蜷在袖中指尖顫了顫,她想了想,為了避免越描越黑,還是閉口不談比較好。 可等到深夜,她才躺下不久。 裴硯忽然伸手,結實的手臂把她纖瘦的身子抱進懷中:“你現(xiàn)在在喝藥?!?/br> “我們必須禁房事?!?/br> “等你身子骨調養(yǎng)好后,孩子總會有的。” 林驚枝的身體明顯一僵,連唇色都白了幾分。 她死死咬著唇,忍著喉間苦澀,明明是他讓人給她喝的避子湯,他現(xiàn)在卻告訴她日后定會有孩子。 林驚枝只覺得嘲諷,她閉著眼睛裝作已經睡著的模樣,并沒有理會裴硯。 等到第二日清晨,裴倚憐早早就來驚仙宅中尋林驚枝了。 “嫂嫂,你可讓人定了酒樓?” “我聽外頭說,今日殿試后,陛下會敲定前三甲。” “狀元、榜眼還有探花,到時會騎著白馬從宮中出發(fā),繞著汴京城游行一圈?!?/br> 林驚枝臉上浮出一個淡淡的笑:“那日你與我說后,我就早早派人去定了酒樓雅間?!?/br> “不過回家時,你可別說今日我?guī)愠龈ネ媪??!?/br> 裴漪憐眼中帶著羞澀點了點頭:“我自然不會說的,母親若是知道了,那還不罰我跪小佛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