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 第95節(jié)
蕭御章皺了下眉,朝沈氏揮手:“不過是小事,無須你跪。” “可是端午宮宴有什么令你為難的?” 賢妃抿了一下唇:“往年端午佳節(jié)宮宴是太后娘娘負責?!?/br> “今年太后娘娘身子骨不適,交由妾身負責,不過那宴請的名單,妾身有些拿不定主意,想請陛下幫著斟酌一二。” 年年宴請的名單,大抵如此,怎么會有拿不定主意的時候。 沈氏說得委婉,不過是想在名單上動手腳,又想從帝王這過個明路罷了。 帝王掌心攏在書案上,狹長的鳳眸微瞇一瞬,臉上卻不動聲色道:“拿來給朕瞧瞧?!?/br> 賢妃沈氏從寬大袖擺中掏出早早就準備好的名單,雙手恭敬遞給帝王:“這本該是妾身的職責,卻勞煩陛下費心?!?/br> 蕭御章目光從名單上一掃而過,忽然頓了頓,指著其中一個陌生的名字道:“這婦人,是哪家府上的?!?/br> 賢妃沈氏唇角抿著一絲溫柔淡笑,極其自然道:“陛下難道忘了?!?/br> “就是陛下新任命的大理寺少卿,河東裴硯的妻子,豫章侯府庶出的六姑娘?!?/br> 蕭御章眉頭微微一皺,似有些不滿。 賢妃沈氏連忙道:“若陛下不喜,覺得這庶出的女子上不得臺面,臣妾把她劃出名單就是?!?/br> “算了,留著吧?!?/br> “不過是一女子,見見世面也好?!笔捰履樕届o,瞧不出喜怒。 他掌心里捏著薄薄的名單,走到書案前,提起朱筆在名單最下方,又添了一小行字。 賢妃在瞧見那名字時一愣,臉上的笑霎時有些僵:“陛下,怎么忽然就想起禁足在內宮中的李夫人?” 蕭御章擱了手里的朱筆,半晌沒說話。 賢妃沈氏心底忽然變得忐忑不安,伴君多年,這位帝王心思卻是最難以揣測的。 “老六的年歲,也該成親了吧?”蕭御章忽然開口問。 賢妃聲音干澀道:“聽聞二十有一,同臣妾的琤兒一般大的年歲?!?/br> 帝王凝視著窗外的微有些出神:“那的確是該接回宮中?!?/br> “李家我雖不喜,但老六也放在外頭養(yǎng)了多年,說到底雖然身子骨弱,卻是朕的孩子,總要回宮的?!?/br> 賢妃沈心底波瀾起伏,臉上依舊笑著:“陛下說得是?!?/br> “六皇子和五皇子一樣,也都到了該選妃的年紀?!?/br> 帝王端坐在龍椅上,眼底情緒深淺難辨,朝賢妃沈氏揮了揮手:“你出去吧?!?/br> “如今宮中無后,既然太后信任你,把端午宮宴交由你一手打理,你自然得做妥當?!?/br> 因六皇子要不久后要回宮,本心底有些五味雜陳的賢妃,一下子又歡喜起來。 既然宮中無后,端午宮宴又交由她一手打理,淑妃鐘氏雖得太后寵愛,但是無字,崔家那位德妃又不得寵,兒子也不爭氣。 若日后要賜封長子為太子,是不是她就能登上那個位置。 想到這里,沈氏心底一陣激動,柔聲笑著朝帝王行禮,緩緩退了出去。 賢妃沈氏退出去后,內侍總管王九德輕手輕腳上前添茶。 蕭御章冷笑一聲,冷白指節(jié)點了點桌面:“聽說沈家長女前些日子出了事?” 王九德看出帝王有話要問,當即放下紫砂壺,恭敬上前道:“聽說是從崔家回府時,路上出了點意外,被火燒傷了?!?/br> “當日夜里,沈大將軍去了崔家和裴的驚仙苑?!?/br> “沈樟珩討回公道了?” 王九德?lián)u頭:“沈大將軍是怒氣沖沖去,憋著一肚子火氣回的沈家,這事兩個多月過去了,沈家上下出奇的安靜,竟沒有一人出聲?!?/br> 蕭御章神色冰冷,眼中含著嘲諷:“沈家長女手段倒是狠辣,也難怪能拿捏住蕭琂?!?/br> “朕怎么聽說沈家從宮中請了御醫(yī)后,她也沒在家中靜養(yǎng)多久,就被沈樟珩給送到京郊外的莊子里去了?” 王九德趕忙低下頭:“回陛下?!?/br> “聽說是知道傷勢后,心下難平,虐死了兩個婢女?!?/br> “這事被沈樟珩知道,為掩人耳目尋了理由就把她給遠遠送到京郊莊子禁足?!?/br> 蕭御章聞言竟緩緩勾了唇,他心情瞧著不錯,朝王九德吩咐:“你去同賢妃說聲?!?/br> “沈大姑娘秀外慧中,蕙質蘭心,端午宮宴可別忘了她?!?/br> “奴才這就去?!蓖蹙诺虏桓业R,小跑著出了御書房。 在端午節(jié)五月初五的前一日,林驚枝收到了宮中內侍送來的宮宴帖子。 孔mama站在她身后跟她捏肩,視線落在宮宴帖子上,眼底有憂色一閃而過。 “少夫人,郎君不在,這宮宴少夫人若是能拒了,不如拒了吧?!?/br> “就算得罪了宮中貴人,等郎君歸家后,再去請罪也不遲。” 林驚枝朝孔mama搖頭:“避不開的?!?/br> 若有人存心想逼她入宮赴宴,她就算這次抱病避開,那也有下次。 而且前世她落得那般凄慘下場,除了裴氏外,估計和汴京皇宮里那些高高在上的貴人也脫不了關系。 既然重活一世,那她離開汴京前,必須把所有的事情弄清楚。 “mama莫要憂心,給我準備明日進宮赴宴的衣物吧?!绷煮@枝笑著朝孔mama吩咐。 孔mama在林驚枝身旁也伺候快一年了,知曉她雖是個看著軟和好說話的,卻也是個聰慧有主見的。 “那少夫人今日就不帶晴山和綠云,讓老奴陪您一同去?!?/br> “她們年歲小,遇事慌張,老奴不放心。” 宮宴能帶進宮的丫鬟婆子都是有定數(shù)的,林驚枝出生本就不高,人帶多了難免打眼。 林驚枝想了想點頭道:“那明日mama隨我一同進宮赴宴?!?/br> “晴山和綠云就留在驚仙苑中有個照應?!?/br> 兩人才說著話,綠云就從外間恭敬走來進來:“少夫人,豫章侯夫人,帶著林四姑娘一同來了?!?/br> 林家? 林驚枝視線從桌案上一掃而光,心底有了幾分猜測。 偏廳內,小周氏一改往日的趾高氣揚,一進門就朝林驚枝笑道。 “一段時間不見,枝姐兒瞧著越發(fā)的好看了?!?/br> 小周氏的嫡女,豫章侯府四姑娘林昭柔,也不情不愿上前朝林驚枝行禮:“六meimei?!?/br> 等丫鬟端來茶水點心,小周氏握在手里也不喝,欲言又止看向林驚枝。 自從來了汴京后,私下里小周氏不止找過林驚枝一次,哪次不是趾高氣揚。 后來小周氏發(fā)現(xiàn),她只要私下找林驚枝一次,她寶貝疙瘩一樣看重的唯一嫡子,就會莫名其妙被人揍一次,漸漸地小周氏也品出味來了。 估計這是裴家長子裴硯私下找人做的。 在河東郡時就有傳言裴硯寵妻,這回小周氏算是見到什么叫不聲不響地寵,她自然也就不敢再上驚仙苑打擾。 至于長子在汴京捐的九品太常寺奉禮郎的官職,倒是平平無奇并沒有整出太大幺蛾子。 豫章侯府林家雖然沒落,但也算大族,家中祖產豐厚,平日吃喝不成問題。 若不是她丈夫數(shù)年前因為丁憂回河東郡,她也不用這般憋屈。 想到這里,小周氏用帕子壓了壓嘴角看著林驚枝道:“你也知道你父親當年你祖父離世而丁憂辭官,至今未恢復官身。” “你昭柔jiejie年紀也大了,一直沒有定下一門好的親事?!?/br> “我想著明日端午宮宴,你兄長的官位自然是不夠格,聽說你這也接了宮中送的端午請?zhí)??!?/br> “能不能把你昭柔jiejie也一同帶著去?!?/br> “我也不求她能被那些世家大族的長子嫡孫看上,只求能得宮中貴人的一句夸贊?!?/br> “日后能說一門好親事?!?/br> 前世林昭柔的確嫁得不好,她年紀被拖大了,最后的匆匆嫁人。 那人雖是世家嫡子,但卻不舉,林昭柔被他折磨得上吊自盡,這事才鬧出來。 林驚枝抿了抿唇,淡淡視線落在小周氏身上。 小周氏被她這么一看,膝蓋一軟,嚇得差點原地給她跪下:“枝姐兒……” 林驚枝收回視線,朝小周氏輕輕點了一下頭:“我能帶四jiejie進宮參加端午宴會?!?/br> “但是……”她語調一頓,一雙眼睛卻透出了冷意,“四jiejie必須全程聽我安排?!?/br> “若是進宮出了幺蛾子,連累父親和兄長,那您就不要怪我束手旁觀了。” 林驚枝語氣平靜,聲音軟軟的不見任何威嚴,卻震得小周氏腿肚子打顫,連連點頭應下。 林昭柔也變了臉色,有些怯怯地看著小周氏:“母親,要不女兒就不去了?!?/br> 小周氏恨鐵不成鋼狠狠地瞪了林昭柔一眼:“你說的是什么蠢話。” 等小周氏母女倆離去后,孔mama才走到林驚枝的身側問:“少夫人怎么突然答應下來?” 林驚枝笑了笑,扶著孔mama的手起身:“宮中貴人要為難的是我,左右也落不到她身上?!?/br> “帶她進宮她若是乖巧順從那也就罷了,她若是想自己找死,我自然也不會攔著。” 孔mama垂眸往深一想,霎時驚出一身冷汗來。 小周氏心思雖不歹毒,但該有的心眼和嫉妒一樣也不少,再加上豫章侯林修遠,一個個女子往家中納,她對于那些妾室庶女自然沒有什么好臉色,但也沒出手害了她們性命。 所以今日小周氏因為宮宴的事求到林驚枝這里來,林驚枝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汴京皇宮又哪里是那么好進的地方,林昭柔若真的在里面犯了錯連累家中,那也是她自己找死。 翌日清晨。 林昭柔便由家中婆子駕車,把人給送到驚仙苑,再由驚仙苑出發(fā),跟林驚枝一同進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