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 第139節(jié)
百里逢吉瞳孔驟然緊縮,他看見她腳踝上系著一個極細(xì)的銀鏈,隨著她的走動,鏈子上掛著的鈴鐺,發(fā)出陣陣清脆聲響。 “娘娘,您……”百里逢吉只覺喉嚨干澀得厲害,后面的話他再也問不出口。 因為裴硯帶著殺氣的視線,如有重量落在他身上。 殿中寂靜,落針可聞。 林驚枝努力揚起一個溫柔的笑:“今日勞煩逢吉?!?/br> “桂花糕我很喜歡。” “逢吉大人回去吧?!?/br> 百里逢吉緊緊攥著拳頭,努力控制情緒,下頜緊繃朝林驚枝點頭:“臣告退?!?/br> “嗯?!?/br> 百里逢吉走后,林驚枝眼中溫和淡笑霎時變?yōu)闃O冷的嘲弄,她瞥了裴硯一眼,轉(zhuǎn)身就要繞過屏風(fēng)走去。 這瞬間,裴硯眼中有瘋色閃過,他往前邁了一步,掌心緊緊握住林驚枝纖細(xì)雪白的手腕:“枝枝。” 林驚枝抬腳就踢他,語調(diào)帶著冷漠:“殿下難道要出爾反爾?” “尋人進(jìn)宮中解悶,可是殿下您親自點頭同意的?!?/br> “殿下莫不是覺得,我這般有失婦德?” “若是這樣,大不了與妾身和離,或是賜死也行?!?/br> 裴硯握著林驚枝手腕的掌心輕輕地顫著,她每說一句,就像銳利無比的匕首,往他心口捅上一刀。 他明知她有意惹怒他,他心口依舊痛得快喘不上氣來。 林驚枝說著,用力甩開裴硯的手,視線落在瓷碟上那一塊她只吃了兩口的桂花糕上,伸手拿起,當(dāng)著裴硯的面緩緩咬上一口。 粉潤的舌尖從唇瓣舔過,雪白的糯米粉碎沾在她唇角,像是引誘,更是挑釁。 這糕點,是百里逢吉親手做的。 裴硯捂著突然缺了一塊的心口,雙眸刺紅,他被她氣到理智全無,瘋了一樣上前一把把她攬進(jìn)懷中俯身吻她。 根本不顧她的撕咬推撓,雙手掌心用力,攔腰把她抱起,丟到柔軟如云的床榻上,接著是宮裝撕裂的聲音,林驚枝白皙的肩膀落在空氣里,微微顫抖。 她滿手都是桂花糕碎屑的掌心撐在他的胸膛上,冷冷盯著他:“裴硯你除了這樣,你還能拿我如何?!?/br> “你看你如此卑鄙狹隘,偏偏又舍不得傷我半分?!?/br> 裴硯落在她腰上的掌心霎時僵住,瞳眸顫抖看著她,胸腔的五臟六腑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氣血翻涌堵在喉嚨,滿嘴都是血腥味。 林驚枝冷冷盯著裴硯,繼續(xù)道:“你現(xiàn)在舍不得我?!?/br> “可你當(dāng)初娶我時,不過是覺得我家族卑微如螻蟻,而我是唯一屬于你的,你能cao縱掌握命運的東西?!?/br> “你是裴家的養(yǎng)子,是天子隱姓埋名的六皇子,可你被天子掌控被裴家監(jiān)視,那時娶我,不過是你對家族和天子的反抗?!?/br> 林驚枝口中的每一個字,像是潑進(jìn)熱油的滾水,翻滾炸裂,撕掉了裴硯當(dāng)年娶她時所有的偽裝與算計。 裴硯唇角抿著,他想開口反駁,想告訴她并不是這樣子的,但他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因為就算現(xiàn)在不是這樣,但當(dāng)初他點頭娶她時,抱的就是這樣的想法。 “枝枝。” “對不起。”裴硯眼中有慌亂,雙臂緊緊抱著她,一遍遍朝她道歉懺悔。 不光是當(dāng)年娶她,更是那些夢中的所發(fā)生的一切。 林驚枝慘笑一聲:“裴硯我不屬于你?!?/br> “現(xiàn)在你大權(quán)在握,已是燕北說一不二的太子殿下,你又何必執(zhí)著于我一人身上?!?/br> 裴硯之前被她咬破的唇,因為用力,猩紅的血珠子滾在她唇瓣上,他眼中盛著滿滿的狼狽。 他有苦難言,垂著眼眸避開她的視線,額頭抵在她眉心上,聲音嘶?。骸爸χ?,原諒我好不好?!?/br> “沒有你,我活不下去?!?/br> 就像夢中那些沒了她之后的漫長歲月,他如行尸走rou活著,夢中是她模樣,睜眼只有空蕩蕩的宮殿。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她早已成了他的心魔。 夢中的他,因為猶疑和自大錯失了她。 這一世,就算她再恨他,他也絕對不會放手。 裴硯眸色發(fā)顫,受傷的右手因為用力過度,骨頭關(guān)節(jié)發(fā)出令人牙酸的響聲,被捅穿的掌心傷口再次裂開來,他任由鮮血溢出,追悔莫及的痛苦折磨得他喘不過氣。 “枝枝,原諒我?!?/br> “哪怕只是片刻也好?!?/br> 裴硯虔誠跪在林驚枝身前,他俯身吻她。 guntang顫抖的唇落在她瘦薄的蝴蝶骨上,雙手掐著她纖薄的側(cè)腰,知曉她身上最為敏感的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林驚枝透著恨色的烏瞳,漸漸被失神取代。 她冷厲的質(zhì)問聲,變成了嬌嬌顫著的輕吟。 她指尖摳著他的肩膀,哪里有白玉京留下的劍傷,他卻像毫無知覺,動作極盡溫柔。 他最終還是要了她,用了些手段,但她眼中片刻的溫柔,于他而言是療傷最好的解藥,他是個病入膏肓的瘋子,這一輩子,他絕不會松手。 傍晚,林驚枝從沉沉夢境中醒來。 她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皮,發(fā)現(xiàn)指尖被一個溫柔嬌嫩的掌心握著,殿中帶著一股像太陽一樣清爽的香味。 林驚枝側(cè)眸看去。 “嫂嫂?!迸徜魬z坐在她榻旁的繡凳上,雙眸通紅如兔子,應(yīng)該是哭過。 林驚枝見她,彎唇笑了笑:“漪憐姐怎么來了?” “我聽說你再過些時日,就要同二皇子成婚了?!?/br> 裴漪憐伸手接過孔mama遞上前的蜜水,小心翼翼喂林驚枝喝下:“嫂嫂?!?/br> “是我求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做主把我送來的?!?/br> 林驚枝軟綿無力的雙臂撐著床榻坐了起來,她身上已經(jīng)換了干爽衣物,應(yīng)該沐浴過,還帶著淺淺桂花油的清香。 “太后娘娘做主?” “這東宮就算是你們也不能隨意出入了?” 裴漪憐點頭:“如今東宮是禁地,沒有大哥哥的允許,擅闖東宮者死?!?/br> “大哥哥和陛下在朝堂上鬧翻了?!?/br> “嫂嫂離開汴京,大哥哥去尋你的這幾日,大皇子殿下重新得到陛下的寵愛,雖然賢妃娘娘因為沈家的事,依舊被陛下禁足在冷宮?!?/br> “可大皇子殿下,卻得了陛下賜給他管轄宮中禁軍的權(quán)利?!?/br> 說到這里,裴漪憐語調(diào)頓了頓。 她看著林驚枝小心翼翼道:“嫂嫂還有一事,漪憐不知該不該同嫂嫂說。” 林驚枝伸手,溫柔理了理裴漪憐鬢角的碎發(fā),她努力笑了一下:“你還有什么不能同我說的?!?/br> “我如今的模樣你也瞧見了,你大哥哥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br> 裴漪憐略微糾結(jié)一下,才咬牙道:“嫂嫂?!?/br> “在您離開汴京的那日,沈大將軍從大理寺出逃,已經(jīng)許久沒了蹤跡。” 林驚枝聞言,先是一愣,背脊霎時有寒氣漫出。 陛下重新寵愛大皇子蕭琂,沈樟珩又順利從大理寺出逃,沈家還握著朝中部分兵權(quán),而蕭琂得了宮中禁軍的支配權(quán)。 這究竟是帝王和裴硯圈的一盤棋,還是只是帝王用這樣的手段,來削弱裴硯在朝堂的權(quán)利。 東宮禁嚴(yán),擅自出入者死。 前世,他并沒有這樣在她身上費這樣多的心思,而且這一世的他。 林驚枝腦中慢慢想著過重生后和裴硯相處的畫面,究竟是因為她的重生改變,出逃觸了他逆鱗,導(dǎo)致他這般,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另一個恐怕想法她腦海中一閃而過,林驚枝眼神凝滯,不敢再往深想下去。 “大jiejie,這幾日狀況可還好?”林驚枝眉宇間閃過遲疑,望向裴漪憐。 裴漪憐眼眶瞬間紅了一瞬,她搖頭:“大jiejie這幾日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昏睡,已極難咽下湯藥。” “樓大人去過幾次,也改了好幾回方子,但是效果已不如之前,只能用上好的補藥拖著?!?/br> 裴漪憐輕輕咬了下唇,朝她壓低聲音道:“嫂嫂不要覺得有負(fù)擔(dān)。” “嫂嫂當(dāng)年救了漪憐,漪憐會保護好嫂嫂?!?/br> “桂花糕很好吃,大jiejie叫我替她謝謝你?!?/br> 林驚枝心底翻涌的情緒差點控制不住,她朝裴漪憐輕輕點頭:“我知道了。” 兩人心照不宣交換了一個視線,裴漪憐笑著換了話題:“嫂嫂可還記得淑妃娘娘?!?/br> “淑妃娘娘去年秋獵前診斷有孕,如今腹中胎兒已經(jīng)七八月大了。” “娘娘她身子不便來探望嫂嫂,她讓漪憐也給嫂嫂帶了東西?!?/br> 除了淑妃送她的東西外,還有長公主蕭初宜給她的小玩意。 她無論同淑妃娘娘還是長公主蕭初宜,在她刻意的疏離下,與她們關(guān)系不算有多親密,但兩人的善意,卻讓林驚枝干枯心劃過一道暖意。 根據(jù)裴漪憐的消息,眼下的汴京皇城恐怕很亂。 因為太子同帝王的關(guān)系僵持,大皇子又借機復(fù)寵,朝中隱隱傳出了帝王想廢了六皇子,立大皇子為太子的風(fēng)聲。 而且太子潛邸時娶的妻子,也就是如今沈家真正的嫡女,因出逃被太子抓回東宮拘禁,之后就一直對外宣稱養(yǎng)病。 而沈家家主沈樟珩從大理寺越獄,沈家所有人都被牽連,被震怒的天子禁足在沈宅,除了每日仆婦采買之外,誰不能踏出沈家宅子半步。 時間轉(zhuǎn)眼小半月過去,冰雪消融,桃柳抽芽,隱隱能窺得幾分春天的氣息。 半月內(nèi),裴硯只回過東宮一次,還是深夜林驚枝睡熟后。 他哪怕沐浴過,身上也依舊帶著淡淡的血腥味,顫著手臂小心翼翼把她抱進(jìn)懷中。 林驚枝累極了,她連伸手推開他的力氣都沒有,只是緊緊閉著眼,他吻她時,她也毫無動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