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 第157節(jié)
“阿娘不如去看看,爹爹第一次來府中睡覺,也許晚上一個人會怕怕的?!?/br> “初一讓晴山j(luò)iejie在外間陪著,阿娘去陪陪爹爹?!?/br> 林驚枝無奈嘆口氣,把初一抱在懷里。 她不能理解究竟是因為血脈相連,還是因為裴硯時常來見他,初一對裴硯的事情格外上心,她并不想寒了孩子的心。 “好。” “初一睡著后,阿娘就去看看他?!绷煮@枝把初一包起來輕輕放在榻上。 初一乖巧點頭,趕緊閉眼。 畢竟他明日五更天還要起來和云志舅舅習(xí)武,云志舅舅雖然寵他,但是對他的要求卻比皇舅爺爺還嚴厲。 初秋,太陽落山后就顯得有些寒涼。 林驚枝緊了緊身上的披風(fēng),提著燈籠步伐緩緩?fù)麜鹤〉牡胤阶摺?/br> 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守在外邊,里頭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林驚枝在門口站了片刻,深吸一口氣才抬步邁進屋中。 裴硯在她進來的第一時間就睜開了眼睛,她步伐很輕,透著幾分小心翼翼。 因為疼痛,或者是因為緊張,他衾被下的手臂輕輕的顫抖,鬢角有冷汗,喉嚨干澀。 “裴硯?!?/br> “我知道你沒睡?!?/br> 林驚枝站在離裴硯還有三步的地方,突然停下來。 她聲音有些冷,一張明媚嬌艷的小臉,并沒有因為生產(chǎn)和時間有絲毫變化,她比起曾經(jīng)應(yīng)該說是更美了,纖腰隱隱一握,曲線更顯玲瓏,還多了一絲曾經(jīng)沒有韻味。 裴硯睜開眼睛,雙手手臂撐著床榻,坐了起來。 “枝枝?!迸岢巻≈曇艉八?,漆眸藏著碎星一樣的微光,繾綣神情。 林驚枝仿佛沒有看見一樣,避開他的視線,面無表情伸手,冷白的掌心落在他額頭上,卻被他的體溫驚得指尖一蜷,連呼吸都重了。 “我去喊寂白過來?!绷煮@枝淺淡的眸光,映著兩道清冷如皎月的疏離。 裴硯伸手,覆著薄繭的掌心一下子握住她的手腕,聲音虛弱:“別走,好不好?!?/br> “就陪我一會兒?!?/br> 他應(yīng)該是燒迷糊了,瘦削的背脊靠在大迎枕上,一雙漆眸默默盯著她。 林驚枝往外走的步伐一踉蹌,整個人沒站穩(wěn)就直接倒在他的懷里。 他寬大掌心,并不敢去摟她的腰,只是隔著衣裳虛虛放著:“我沒事,只是在水牢里泡太久了,睡一晚就好了。” “枝枝,陪陪我,就一會兒。” 裴硯的聲音祈求中含著幾分他自己都未曾發(fā)覺的小心翼翼。 林驚枝沒有動,垂下眼簾任由裴硯抱了她一刻鐘,才伸手去掰他的掌心:“我讓寂白過來?!?/br> 裴硯眼中似乎有慌亂,但他不敢用力,輕而易舉就被她掰開了手指。 林驚枝離開了,空蕩蕩的寢殿,除了她身上殘存的甜香預(yù)示著她曾經(jīng)來過外,并沒有留下什么。 裴硯有些絕望的閉著眼睛,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病糊涂了,所以才出現(xiàn)了她過來的幻覺。像他這樣過分又強勢的男人,她怎么還愿意來看他。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傳來腳步聲。 霎時,昏暗的屋子被丫鬟端進來的明亮燈燭照得透亮,林驚枝身后跟著寂白。 “枝枝?!迸岢幰汇叮嚾幌崎_衾被起身。 寂白往前走了一步,攔在林驚枝身前,她輕輕一嘆:“太子殿下,您身上的傷極為嚴重,還是去榻上躺著為好?!?/br> 林驚枝抿著唇?jīng)]說話,只是目光平靜看著他:“躺回去?!?/br> “好?!迸岢帋е胍獾拿嫒?,努力朝她笑了笑。 寂白把脈,開方,然后又從藥箱了翻出新的傷藥遞給林驚枝:“殿下?!?/br> “等會叫個內(nèi)侍進來,讓他幫太子殿下?lián)Q藥。” 林驚枝接過藥瓶捏在手里,等寂白寫好方子后,就吩咐青梅拿下去煎。 寂白也沒有久留,起身退了出去。 “把衣服脫了?!绷煮@枝捏著藥瓶的掌心發(fā)緊,冷冷看著裴硯。 他們曾經(jīng)是夫妻,他身上她早就看過無數(shù)回來,林驚枝依舊覺得緊張,因為公主府內(nèi)侍都在外院伺候,并不進內(nèi)院,而讓丫鬟給他上藥,她又不想委屈自己的丫鬟。 裴硯透著晦澀的眼眸眨了眨,愣愣看了她許久,然后抿著的唇角動了動道:“你若是不愿,我可以自己來的?!?/br> 林驚枝看裴硯的眼神沉沉的,卻沒有要松開藥瓶讓他自己來的意思。 裴硯起身,脫了身上的衣裳,露出他白皙瘦削的背脊。 他身上有傷,青紫了大片,還有之前還水牢里那一個月被鐵鏈磨出來的,以及一個還流著血,有些發(fā)膿的箭傷。 箭傷應(yīng)該很久了,反反復(fù)復(fù)一直沒好。 林驚枝目光落在他肩膀上,有一道穿透了他肌rou的疤痕,她記得那個地方的傷,是她第一次逃跑,在松樹林里被白玉京捅穿的。 還有還心口上那道疤痕,已經(jīng)過去四年了皮rou生長依舊猙獰泛紅。 裴硯背脊緊繃,他能感覺得林驚枝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下一瞬冰冷的膏藥伴著他指尖的溫度,令他渾身一顫,肩胛骨不由自主繃緊。 涂了藥的地方很痛,像有千百只螞蟻在啃噬,偏偏她的動作十分溫柔,裴硯閉著眼睛,脖頸微微仰起,微微突起的喉結(jié)滾了滾。 寂靜的屋子里,林驚枝開口,聲音冷漠:“太子殿下覺得當(dāng)面首可好玩?” 裴硯心跳得很快,垂著的長相驟然緊,他竭力平靜聲音:“只要你喜歡?!?/br> 林驚枝冷笑一聲:“你怎么說服白玉京的?” 裴硯先是一愣,然后無奈嘆了聲:“我沒有說服他?!?/br> “只是來的時候聽宮里的內(nèi)飾說,他又要給你送面首,我有些生氣?!?/br> 他聲音頓了頓,小心看了林驚枝一眼,見她沒什么反應(yīng),又繼續(xù)道:“我就打暈了一個,代替了那人的位置。” 兩人因距離太近,都能清楚的聞到對方身上的味道,無孔不入。 林驚枝皺眉:“用了易容的法子,遮了面容和身上的疤痕?!?/br> 裴硯把身體俯得更低下,方便林驚枝的動作,他鼻息落在她脖頸上:“嗯?!?/br> “樓倚山和山蒼想法子弄到的東西,之前月氏有個扮成你模樣的婢女,一手易容之術(shù)出神入化,被山蒼抓了后,想法子從她手上學(xué)的?!?/br> 那應(yīng)該是她第一次逃跑的時候了,林驚枝有些印象,她還特地同白玉京打聽過,聽說是受了些小傷,但是被完完整整的放了回去,他的人并沒有真的為難她。 想到之前逃跑,林驚枝就有些走神了,她嬌軟的指尖輕輕劃過他胸口那道匕首刺出來的傷痕,忽然聽到他悶哼一聲,緊握成拳的掌心顫抖得厲害,雪白的脖頸泛著粉粉的紅色,好似在極力隱忍著什么。 林驚枝眸光一顫,落在裴硯滾動的喉結(jié)上。 她驟然往后退了一步,放下手里的藥瓶,強撐著冷漠模樣:“已經(jīng)涂好了?!?/br> “等會有人會送來熬好的藥,你喝掉?!?/br> “好好養(yǎng)傷?!?/br> 她說完,有些慌亂就要轉(zhuǎn)身離開。 “枝枝?!?/br> “你還愛我,對不對?!?/br> “恨之深,愛之切?!?/br> 林驚枝瞳孔驟然一縮,她顫顫垂下眼眸,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壓著,喘不上氣來。 她忍著眼底的酸澀,牙齒死死咬著唇瓣,就要當(dāng)做沒聽見,頭也不回往外頭。 下一瞬,她白皙手腕被人緊緊握住,男人未著寸縷的胸膛,緊緊貼著她的背脊,聲音悶悶的顫顫發(fā)抖:“枝枝。”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第107章 屋內(nèi),燭火搖曳。 林驚枝慢慢轉(zhuǎn)身,晦暗的眼眸平靜得令裴硯心悸,他微微恍神,凝滯的空氣中心臟像是要停止跳動。 慌亂和不安彌漫在他眼中,帶著幾分克制的小心。 良久,林驚枝用手去推他的胸膛。 嬌軟的掌心覆在他心口的疤痕上,他掌心guntang不敢用力,因為緊張泛著一層薄汗:“枝枝?!?/br> “給我一次機會?!?/br> “我罪不至死,就算是刑罰,那也是有時限的?!?/br> “不是因為我們的孩子初一,也不是因為曾經(jīng)的悔恨?!?/br> “只因我心悅于你?!?/br> 裴硯聲音哽咽,肩膀抖得不成樣子。 眼前的他,是林驚枝從未見過的模樣,那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啊,什么時候因為她而卑微成這個樣子。 林驚枝的心在這一刻,陡然一抽,就像那個夢里,他自刎于她的靈牌前,那一刻她痛徹心扉。 “裴硯?!?/br> “前世我死后,你做了什么?” 林驚枝仰頭,泛紅的眼尾淚痣鮮紅如血。 裴硯渾身一震,有些狼狽避開她的視線,握著她纖細手腕的寬大掌心,驟然無力松開。 他笑得勉強,努力平靜聲音:“燕北太平興盛,百姓安居?!?/br> “處理五姓,提拔寒門,我成了百姓稱頌的千古明君?!?/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