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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弟妻她不想入宮 第69節(jié)

    故人不在,歲月斑駁。

    他的心就好像也被火燒成了灰燼,隨風(fēng)散著,沉痛重重打在身上,后知后覺的苦楚蔓延到五臟六腑,皮rou綻開,血rou模糊。

    眼眶紅泛著,裴晉北強壓著那痛,目眥欲裂,死命咬著牙,握緊著雙拳,面目猙獰。

    “王爺可知這次星楚為何染病,你母親給她下的那毒壞了她的根骨,有損壽元,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便染上了疫病。今時今日,你還有臉見她嗎?”

    沈鏡安長身如玉,挺拔如松,冷眼旁觀他這般作態(tài)。

    在他看來,不過是裴晉北咎由自取罷了。

    裴晉北提著劍霍然起身,“我要見她,我要親眼看見她平平安安的?!?/br>
    青然和沈鏡安對視了一下,扭頭看向了一旁護衛(wèi)傳來的信號,應(yīng)是藥熬好了。

    “這事還要我問過星楚,她若不愿,我也沒法子?!?/br>
    說著,沈鏡安小跑著進了屋子里頭,腳步急促,心里煩躁極了。

    聽到這話,裴晉北心安了一瞬,總算是撬開一個口子,目光落到了燒到了只剩一角的婚書上,他苦笑,肩塌下來,背影莫名蕭索。

    青然站得筆直,一動不動地看著裴晉北,只目光里的冷然帶著不滿。

    夫人都這般了,齊王還這般胡攪蠻纏,這婚書都燒了,還不肯放手。

    正想說什么的裴晉北卻被凌空的一箭射來,穿過門,就是朝著他這個方向來的,他瞳孔猛地放大,閃身一躲,那箭便射進了木上,力道之深,是殺伐之氣。

    仔細(xì)一看,上頭還有紙張,上頭白紙黑字寫著字。

    突然遭受此難的裴晉北猛地一驚,驀然抬眼看向了門內(nèi),不對,他同沈鏡安交過手同試煉過射藝,這箭絕不是他能射出來的。

    思及沈鏡安死活不肯讓他進去,里面肯定還有其他人。他的腦海里突然想起了那日在普寧觀,白梓冉口口聲聲說繆星楚紅杏出墻,那時他忙著找星楚,只心下留下了個刺,如今這根埋進血rou里的刺卻將他活生生刺穿。

    那人到底是誰?

    他抽出劍來,指向了青然,冷厲一聲斥問:“說,里面還有誰?這絕不是沈鏡安射出來的!”

    青然沒理會他,走到了那被射著箭的門處,淡定地從箭上取出紙張上來,恭恭敬敬地遞給了裴晉北,“齊王殿下,我們夫人給您的信。”

    裴晉北低頭,呼吸一窒,信上赫然寫著三個字:

    絕婚書。

    作者有話說:

    今天很晚了,拼命寫還是趕不到這個情節(jié)走完(哭唧唧)

    第72章 他的吻落下

    風(fēng)沙被揚起, 日頭漸大,直直打落在人頭頂上,曬得人頭腦發(fā)昏,熱氣從頭頂往下傳至全身, 燒起一片火辣辣的脖頸皮膚。

    外頭包圍院落的兵士嚴(yán)陣以待, 手持刀劍, 一動不動,只待一聲令下便能沖鋒陷陣。他們身上的甲胄被日光打照, 反射出耀眼的光來, 刺到眼睛里生疼一片,背脊汗?jié)? 筆直站立。

    裴晉北深吸了一口氣, 手微有些顫抖, 勉強壓下心中所有翻江倒海的情緒,緊咬牙關(guān), 目光落到了信上,字字絕意, 句句斷情,字里行間全是冷靜的疏遠(yuǎn), 先是感謝他從前的照顧,接著嘆惜他們緣分淺薄, 如今走到這一步了, 放過彼此是最好的選擇,以此書為證,他們再無瓜葛。

    每一個字他都清清楚楚地認(rèn)得是星楚的筆跡, 她的落筆起勢, 筆鋒走向都印刻在他的腦海里, 可現(xiàn)在落在他眼里卻漸漸模糊,頭腦被燒得發(fā)昏,眼眶發(fā)紅密布著血絲,怔楞在原地。

    一時,風(fēng)過無聲,眾野寂靜。

    青然也摸不透齊王殿下想要干什么,將絕婚書遞給他之后便退了回去,站在門口面容肅穆地守著。

    忽然,裴晉北大笑了幾聲,聲中帶著幾分落寞和不甘,用手將那紙撕得粉碎。

    “絕無可能!”他抬眸看向了門內(nèi),眼神陰鷙,冷沉的臉如罩陰霾。

    ***

    話說回到沈鏡安走進去的那個時候,步伐匆忙,腳步飛快,踏進了門內(nèi),還沒見到人話就先到了,“快快快,藥到了?!?/br>
    接著他眼疾手快,拿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一口,潤了潤發(fā)燙的喉嚨才有些回血。

    鄭明沒耽擱,連忙端著裝著藥的盤子走了過去,冒著的熱氣的藥隔著大老遠(yuǎn)都聞到了濃重的苦味。

    緊抱著繆星楚的裴懷度退了出來,放了一個軟枕讓她靠著,一邊用白色手帕輕柔地擦著她額間的冷汗,看著她干澀起皮的唇瓣,他心難抑地收縮在一起,用指腹輕輕擦著她瓷白的臉,聲音放低放沉,“楚楚,我們喝藥了?!?/br>
    虛弱的繆星楚緩緩掀起眼皮來,一雙烏黑光亮的眸子燦若晚星,眼波流轉(zhuǎn),倒映出裴懷度的模樣,她露出一個清淡的笑意,伸出手去觸碰他的手,兩手交疊,她的手就這樣臥在他手心。與他相比,她的手小小細(xì)膩瑩潤,如上好的瓷一般冰涼剔透。

    “景明?!?/br>
    裴懷度握緊她的手,灼熱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楚楚,怎么了?”

    “今生有幸,與你交心,細(xì)想來我們也認(rèn)識了許久了,那日在普寧觀你昏迷之際攥緊我的手腕,那時我就想哪來的莽夫。后來稀里糊涂的那一次,我頭腦都發(fā)昏了,一心就想要收拾行李遠(yuǎn)走,去哪都好。但我看到了你站起身來走出去落寞的背影,你從來沒有逼過我什么,我很感謝?!?/br>
    他握住她的手忍不住抓得更緊了些,冷峻的臉上努力壓制著涌上的種種情愫,只是這個時候化作了心上nongnong的愁,恰如秋葉梧桐時,孤鳥鳴叫,細(xì)雨飛花,讓人斷腸。

    繆星楚的表情極為的平淡,平靜中帶著從容,她緩緩閉上了眼,“景明,世事無常,人各有命,莫強求?!?/br>
    莫強求。

    最后的三個字仿佛是一把尖刀毫不留情地插進他的心上,他的心陡然一空,接著沉重愚鈍的失落感盈滿了整顆心,讓人喘不過氣來。

    生平頭一次,他的眼眶紅泛著,哪怕是從前被人欺/辱再難再痛的時候,他都沒有這般,這般的無能為力。生命如在手心的流沙,細(xì)沙滾落在塵世間,被風(fēng)吹散,滄海一粟,何其渺小。

    他從不信什么神佛,只因神佛從未眷顧他,他人生所走的每一步都混著血和痛。只是這一次,他叩求諸方神佛,護佑她平安,他愿傾所有去換,哪怕是他的命。

    裴懷度傾身將繆星楚緊緊抱在懷中,聲音低落沙啞帶著幾分懇求,“楚楚,就算是為了我,你要平安壽永?!?/br>
    明知道這可能是謊言,繆星楚仍然笑著應(yīng)了,她一生見過不少病人,家屬的不舍和懇切都是人之常情。

    只是如今她成了那個病人,切身體會這情,又覺得太重太沉,她的心像是被他攥在手中,死死不肯放,久了那疼便漫了上來。

    接著,他退開了身子,溫柔的吻先是落到了她額頭上,眼皮,移到了眼角,動作極其輕柔,像是呵護什么稀世珍寶。

    鄭明在一旁險些落下淚了,端著藥的手緊著,微有些顫抖。

    裴懷度拿起了那藥碗來,就要用勺子喂她喝藥,繆星楚飲了一口便自己接過去一飲而下,繼而慢慢閉上了雙眼,依偎在了裴懷度的懷中。

    此時此刻,感受著他的體溫,他的呼吸,她才覺得所處的人世是真實的。

    飲下藥后,她陷入混沌的意識之中,半開半闔著眸子,面色也慘白著。

    裴懷度將她安放在了床榻上,掖好了被子,把她散落的幾縷發(fā)絲撩到了腦后,露出了光潔的額頭。

    不遠(yuǎn)處的沈鏡安趕過來替繆星楚把了一下脈,沉吟片刻道,只說了一個字,“等!”

    一會,暗衛(wèi)走進來稟告說著外頭兩相對陣的局勢,齊王愈發(fā)不耐煩想要硬闖進來的架勢,請如何示下。

    裴懷度心頭的火一下只冒,冷厲的眼神直直掃向了門外,明明就是煩躁難耐的時候裴晉北偏要上來湊一腳,不依不饒

    玉扳指砰的一下摔在了地上,明明一個小物件卻砸出了雷霆巨怒的聲響,他厲斥,“讓他給朕滾!”

    一下屋內(nèi)的眾人皆一驚,刷刷地跪了下來。

    鄭明苦著一張臉,“陛下息怒,已經(jīng)快馬加鞭去請姜大人了?!?/br>
    甚少見圣上發(fā)這樣大的火,他向來冷靜自持,舉棋若定,哪怕是再棘手的事情他都平靜地處理,最多是冷寒的氣息會縈繞他幾日。

    床榻上的繆星楚動了動眼皮,有些虛弱地睜開了眼,“他還沒走嗎?我不想見到他?!?/br>
    聽到這話裴懷度立刻轉(zhuǎn)過身,坐到了床邊,低聲輕哄道:“楚楚,你放心,我不會讓他進來。他今日休想見你一面。”

    繆星楚抬起手來在枕頭底下試著摩挲著,很慢很慢,摸出了一張紙來,聲音輕飄飄地像是漂浮在空中,“這是最后的,我的態(tài)度已經(jīng)非常堅決了?!?/br>
    說完這句,她便沉沉昏睡了過去。

    裴懷度接過那張紙來,認(rèn)真地看了一遍,捏緊了些,霍然起身,“拿弓箭來。”

    一聽到這話,沈鏡安大驚失色,瞪大了眼睛,也不顧上什么了,“景明,你瘋了嗎?莫不是要一箭射死他。這可使不得啊。”

    去拿弓箭的鄭明動作雖快,可額頭上也是忍不住冒著不安的冷汗,若是陛下真的在此處射殺的齊王殿下,那后續(xù)的事情要處理的事情真的太大了。堂堂親王,竟這樣一箭被人射死在欽州,傳出去是多大的輿論喧嘩。

    “陛下,這姜大人快到了,您莫沖動啊?!?/br>
    “起開。”他向前走著站到了門口,一個及其刁鉆的角度,那箭上穿著那紙書,利空的一箭穿梭直穿而去,讓人心驚rou跳。

    接著他便撩袍面色平淡的走了回去。

    沈鏡安差點給他嚇出病來,扶著桌子喘氣,“這裴晉北冥頑不靈,還是趕緊讓人過來吧?!?/br>
    也不管外頭是怎樣的一個情況了,總之里外都有護衛(wèi)守著,再怎么樣也不至于失守。

    裴懷度重新做到了床榻邊,一雙眼靜靜地看向了床榻上的人,心也在此刻平靜如水,只有他知道這份平靜下面是怎么樣的波濤洶涌。

    不知過了多久,屋內(nèi)死寂沉沉,連吹進屋的風(fēng)都添了分沉悶,融入這粘稠的空氣之中。

    忽而,繆星楚心頭一梗,死死皺下眉頭,睜著眼睛看向了四周,天地顛倒,暈頭轉(zhuǎn)向,意識在此刻仿佛被火燒著,熱意順著血液流淌至全身。

    心頭翻涌,她朝向一側(cè)猛地吐出一大口鮮紅的血液來,整張小臉皺在了一起,沒有半點血色。

    那抹鮮艷的紅色刺痛了裴懷度的眼睛,他的手不自覺有些顫抖,俯下身去用一方白帕去擦去她唇角的鮮血。

    害怕、恐懼、擔(dān)憂,一陣巨大的絕望淹沒了他,他轉(zhuǎn)過頭去神色凌厲,“明希,楚楚她怎么了?”

    心一凜,沈鏡安險些跌了腳步,沖了過去,接過繆星楚的脈把了起來,凝神屏氣。

    他跌坐在了榻邊,松了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著,努力用平靜的聲音說,“沒事了,熬過去了,接下來要好好休養(yǎng)了幾日才行,切不可再過度勞累了。”

    簡直是劫后余生,沈鏡安腿都有些軟了,今日這一遭,著實是驚險之極,稍有不慎,星楚便把命交代在這里了。

    他連忙起身,走到了桌旁,大筆一揮,又寫了滿一張紙來,喊住一旁喜上眉梢的鄭明,“鄭公公,勞煩你看緊些了。”

    鄭明接過藥方便著手去做了。

    “為何不醒?”裴懷度細(xì)心地用清水為她清理著污跡,直到聽到沈鏡安說的那句沒事,他才放下心來,只一陣后怕攀上心來,險些他就要失了她。

    “怕是還會昏一整日,晚上麻煩些,怕再燒起來,還要熬幾日。我這幾日除了出診便守在這里了?!?/br>
    說著沈鏡安便撈起了桌上一大早青然拿過來的饅頭,狠狠咬了一口,一直沉浸在救治中,現(xiàn)在才發(fā)覺饑腸轆轆的。

    咬了幾口突然想起外頭來,便撩起衣袍走了出去。

    ***

    屋外依舊是劍拔弩張,誰都不讓誰。

    裴晉北有無數(shù)次想要沖進去的念頭,可他記得剛剛沈鏡安說星楚染了疫病,想必是在里頭救治著,若是此刻鬧出大動靜來,他怕會驚擾到里頭,所以按兵不動,一直在等著沈鏡安的消息。

    兩相對峙,沈鏡安終于推開門走了出來,他臉上的表情放松了下來,看見裴晉北還是那樣要死要活的姿態(tài)提著劍站在那里,現(xiàn)在危機過了他倒想起剛剛裴懷度那一箭。

    就算不射死他,至少也往肩膀來一下,讓他知道不能這么囂張。一大清早帶著一隊人馬堵在人家門口,像什么話。

    從前不知道他這般沖動,世人眼里的他向來端肅清正,彬彬有禮,端的是溫文儒雅,在朝中都稱道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