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呵斥，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

    有人面露同情，有人面露嘲笑，但更多這幾日首次看到戚雁來的人，眼里卻是驚艷和詫異。

    這大夫人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好看？

    那皮膚，那眉眼，說是二八少女也絕對有人信。

    幾乎沒人注意到戚雁來那松垮的發(fā)髻，事實上，發(fā)髻雖然松垮，但絲毫不損她的美貌，甚至因為松松垮垮，更有一番隨意慵懶的風(fēng)韻，恰好消減了她一身石青色衣裙帶來的些許老氣。

    京中貴婦為了美向來智計百出，發(fā)髻松垮一些算不得什么，好不好看才是最重要的，甚至此時在場的不少顧家女眷里，便已經(jīng)想著下次梳個跟戚雁來一般的松垮發(fā)髻，不知會不會有她那般韻味？

    眾人目光中，戚雁來正要開口，顧初已經(jīng)先她一步開口了：

    “祖母，是孫兒擅作主張，想要盡孝，便為母親梳了發(fā)，祖母要責怪，便責怪孫兒吧?！?/br>
    岳氏頓時啞然。

    她向來疼愛顧初，何況顧初是大房嫡子，是顧家長孫，這么多人看著呢，給誰沒臉也不能給顧初沒臉。

    于是接下來的話只能憋在心里，瞪了戚雁來一眼便作罷。

    眾人上了車馬。

    顧思之騎著馬，經(jīng)過戚雁來馬車時，突然俯身，突然對上戚雁來的眼，他不由閃躲了下，但隨即又轉(zhuǎn)回視線，對倚在車窗邊的戚雁來道：“大嫂，你不要在意，是母親老糊涂了?！?/br>
    戚雁來略感詫異地抬頭看他。

    顧思之面容有些發(fā)紅，但神情認真，“大嫂，誰是誰非我分得清?！?/br>
    說罷，便揚鞭策馬走到了隊伍的最前頭，少年意氣，英姿勃發(fā)。

    戚雁來忍不住一笑。

    當年那個拽著她衣角不放的小豆丁，已經(jīng)長成很好很好的男子漢了啊-

    此次靖王府的賞花宴幾乎驚動了大半個京城的達官顯貴。

    花自然是極好的，靖王府有專門的溫房，數(shù)百花匠，總能培育出不在時令的新鮮花兒，比如此時才不過初春，外面許多花兒都未開放，靖王府卻早已姹紫嫣紅開遍，在這草芽初露的時刻，算得上一番奇景，因此引得無數(shù)人爭相一觀。

    當然，單只沖著花兒來的只怕少之又少。

    到了靖王府，顧家浩浩蕩蕩一家子便分頭行事。

    男人們?nèi)チ艘粋€園子，女眷們則去另一個園子。

    此次賞花宴，靖王廣結(jié)賓客，男人們推杯換盞是一則，京中眾多適婚男女借機相看，則是另一則。

    男眷去的園子叫紅泥，女眷們?nèi)サ膱@子叫綠嫵，各自在各自園子賞花后，便會交換場地，而交換時，便要去到中央的戲臺，私下里有意相看的人家，自然會約好，趁此機會讓兩個年輕人見見面。

    到了綠嫵園，岳氏拉著顧燕燕，徑直朝有意結(jié)親的那幾戶人家的主母走去。

    兩家結(jié)親，結(jié)合的可不只是兩個年輕人，更是兩個家族，因此，和這幾位主母的交際至關(guān)重要。

    岳氏絲毫沒有讓戚雁來出面的意思，親自帶著顧燕燕與那些夫人們寒暄。

    戚雁來便閑了下來。

    不，她也不閑。

    岳氏為了顧燕燕如此努力，讓戚雁來忽然羞愧——

    顧初也到了定親的年紀，要開始尋摸親事了，可她這個娘，這幾日卻全然沒有想起這檔子事兒，實在是太不稱職了。

    起了這個念頭，她便格外注意起那些未婚的妙齡少女們。

    她看到幾個不錯的，便也主動去與少女和她們的母親交談。

    然而——

    “顧夫人，你用的什么胭脂？”

    “顧、顧夫人？”

    “娘……那個美人……就是……顧夫人？怎么看著……比我還年輕？”

    ……

    當面的驚詫和背后的議論，戚雁來全部收入耳中，她勉強應(yīng)付，心下萬分懊悔——早知如此，出門前應(yīng)該用眉筆把臉涂黑一些。

    可眉筆涂地了一時，卻涂不了一世啊。

    難道她以后要么故意把自己畫丑，要么每日都要應(yīng)付旁人“用的什么胭脂”的疑問？

    如今還可以搪塞過去，若是遇上什么搪塞不過去的貴人呢？

    戚雁來頭痛不已，只覺得那《極樂仙女賦》帶來的這讓人容顏重返青春的好處，似乎全然變成了壞處。

    她只是一介凡人，因為那詭異功法，卻擁有了本不應(yīng)擁有的、與年齡不符的容顏，這對她的生活，造成了弊大于利的影響。

    又應(yīng)付完一對對顧初全然沒興趣，反而只關(guān)心她用了什么胭脂水粉的母女后，戚雁來心累地只想逃到?jīng)]人的地方，最好想想辦法，把臉色弄地差一些。

    ——只要不繼續(xù)練那勞什子仙女賦，她這般狀態(tài)，總不會一直持續(xù)吧？

    懷著這個念頭，戚雁來匆匆逃離人群，問靖王府下人問了路，便往招待賓客的廂房而去。

    高高的屋檐上，一錦衣少年盯著下方爭奇斗艷的女子們，視線緊緊定在一抹石青上，見那石青離開，他急忙跳下屋檐，要跟隨那石青而去。

    然而衣襟旋即被扯住，身后響起一道溫潤的聲音：

    “世子，您去做什么？”

    褚丹陽捂著心口，回頭，眉眼放光：“意卿，我的心告訴我，我要去追我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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