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幕遮(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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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景明的應酬,甚少告訴衛(wèi)蘭真,更別提帶她去,而衛(wèi)蘭真邀請他同赴宴席,汪景明也總是借故推辭,慢慢地,她興致也不高了。故而婚后,從前汴京貴女圈中熱衷于各式各樣宴會的定遠侯府家的三娘子,漸漸銷聲匿跡。 人人說她福氣好,投胎生在侯府一生衣食無憂,又旺夫,原本只不過嫁了個籍籍無名的草根狀元,誰知跟對了三皇子,此后步步高升。 但這其中滋味,只有衛(wèi)蘭真自己知曉。 所以當汪景明邀她今晚同赴畫舫之宴時,她隱隱覺得這也許是個契機,也許借此可以修復一下與汪景明的關系。 誰知道,還是因為一首曲子搞砸了。 臺上歌舞姬正唱著婉轉動人的歌謠,汪景明似聽得癡了,一旁的殿前司都指揮使韓遇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與謝植說道:“說起這玉樹后庭花,還屬燕回樓的蕓娘唱得最好,可惜后來聽說她嫁人了,再也沒聽見這首曲了。” 衛(wèi)蘭真瞧見夫君不慎碰灑了酒杯,對面的謝丞相則戲謔:“這桌上還有你們諸位的夫人,莫要再提什么閣什么樓了。” 韓遇的夫人鄭采春嬌嗔著拍了他的肩頭,轉頭對謝植說道:“謝相,是不是在什么樓什么閣見過我家官人?” 謝植卻笑了起來:“韓夫人這審訊手法一流,植可從未去過什么閣什么樓,更不知道韓指揮使有沒有去過。” “怕什么,去了就去了唄——”鄭采春這話意味深長,微微一笑之后目光與汪景明在空中交匯,“是不是,汪翰林?!?/br> 聽見這首曲子后,汪景明一直心不在焉,他瞧著韓遇的夫人似乎有些眼熟,而她看向自己時,唇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衛(wèi)蘭真卻不高興了。 燕回樓的蕓娘,曾是汪景明心頭一道白月光。 幾人又閑聊了幾句,汪景明端著酒杯將謝植拉到一邊,不知說了些什么,謝植出了船艙,而汪景明則訕訕地回來。 想來謝植應該是沒瞧得上他。 韓遇夫婦已經(jīng)走了,她陰陽怪氣說了句:“倒貼的就是不太值錢?!?/br> “你也知道啊,我看你倒貼也很起勁?!蓖艟懊餍那椴缓?,也懶得跟她扯,回敬了一句,亦是暗諷衛(wèi)蘭真當年與他成婚亦是倒貼行徑。 二人爭吵之后,難以繼續(xù)同席而坐,汪景明喝了杯酒,將杯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便不知去了何處。 衛(wèi)蘭真聽了會兒曲,覺得無聊,只見鄭采春笑盈盈地坐在她身旁:“汪夫人,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坐著,你家官人呢?” 方才鄭采春調侃汪景明一句,衛(wèi)蘭真對她沒什么好印象,不咸不淡地回了句:“那你家官人呢?” 鄭采春掩面一笑:“方才瞧見汪翰林跟一個女子往外頭去了,兩人看起來很是熟絡,今兒這船上有不少秦樓楚館的歌舞姬,汪夫人還是看緊些好?!?/br> “你什么意思?”衛(wèi)蘭真警覺,燕回樓讓她爹一把火給燒了,知道汪景明和蕓娘舊事的,也沒其他人了,于是挺直了背,怒目而視。 “別緊張,我可沒跟其他人說。”鄭采春毫不在意,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旋即離去了。 衛(wèi)蘭真越想越憋悶,總覺得鄭采春話里有話,而且好端端的筵席上,誰會想到去點玉樹后庭花這樣的曲子,莫非那蕓娘再次出現(xiàn)了? 她心里惴惴不安,環(huán)視大廳一周,也沒瞧見汪景明,于是便打算去外頭看看。 這不去還好,看見汪景明滿是柔情地摟著一個女人在懷里,衛(wèi)蘭真恨不得提著刀沖上去,待她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那女子并不是蕓娘,只是與她有幾分相似罷了。 自己都沒察覺,心中松了一口氣。 但她語氣卻冷:“汪景明,她是誰?” 那女子倒是落落大方,從汪景明懷中起身,理理衣衫,替他作答:“妾是綺香樓的越紅,將來也許還要去給jiejie敬一杯茶呢?!?/br> 這話里話外的意思,都表明了倆人已經(jīng)暗渡陳倉有段日子了,衛(wèi)蘭真氣急,破口大罵:“汪景明,你居然和煙花女子在我眼皮子底下尋歡作樂!當我傻子么?” “蘭真,別鬧。”汪景明自知理虧,只能先試圖平緩衛(wèi)蘭真的怒氣,“我們回去再說?!?/br> 偏偏那女子還要火上澆油:“我和明郎是真心相愛的?!?/br> “好一個真心相愛!”衛(wèi)蘭真氣得口不擇言,“汪景明,你一個贅婿,我看你敢不敢納妾?!?/br> 方才那一聲明郎叫得汪景明心中百轉千回,贅婿二字又將他拉回現(xiàn)實,汪景明耐著性子:“蘭真,我沒有說過要納妾這種話?!?/br> 見他臉上絲毫沒有悔意,反而在這里同她咬文嚼字,衛(wèi)蘭真指著他的鼻子就開始破口大罵,將這些年藏在心中的委屈盡數(shù)發(fā)泄。 汪景明的心越發(fā)冰涼,冷笑一聲:“罵夠了沒?” 衛(wèi)蘭真一愣,眼中含淚:“你為了一個煙花女子同我頂嘴?” “現(xiàn)在來罵我?當初你不也是非要從煙花女子手里把我給搶走的么?” 見他舊事重提,似乎還惦記著當年的蕓娘,衛(wèi)蘭真急火攻心,對著二人好一番辱罵,離去前惡狠狠地瞪著汪景明:“好,你等著!我爹非殺了你不可!” 回到客艙廂房,衛(wèi)蘭真一口氣難以下咽,以至于汪景明回房時,她仍是劍拔弩張:“汪景明,你一個男人也如此水性楊花,眼見跟著薛懷庭沒什么好處,轉頭又去投奔謝植,你說你要不要臉?待我將你那些不堪的事兒告訴謝植,看他還理不理你?!?/br> “我警告你,不要瞎說?!蓖艟懊骰仡^指著她,“我說了不會納妾,此生只有你一個妻子?!?/br> 話雖動聽,語氣卻不耐煩,衛(wèi)蘭真苦笑笑:“汪翰林啊,若不是官家給你扣了頂高帽子,只怕這府上早就鶯歌燕舞,妻妾成群了吧?!?/br> 一陣敲門聲響起,汪景明前去開門,衛(wèi)蘭真從縫隙中看了看,竟是剛剛甲板上那個女子! 汪景明回房時神色緊張,竟沒發(fā)覺自己赤著腳,來回踱步:“不行,我得去謝相房中一趟?!?/br> 想到這些年的糾纏,衛(wèi)蘭真有些疲憊,然而她還是抱著最后一絲希望:“汪景明,這么晚了,你還要去找謝植么?” 汪景明坐下將鞋子穿好:“不得不去?!?/br> 他走得匆忙,一張紙條從他袖口滑落也毫不察覺,衛(wèi)蘭真坐在床邊默默垂淚,不知發(fā)了多久的呆,聽見窗外“噗通”一聲響,才回過神來。 可等到四更天,汪景明也不曾回來,衛(wèi)蘭真握緊了拳頭在心中暗暗發(fā)誓。 汪景明,以為搬出謝植我就不敢去找他求證了么? 今日我便要把這事兒鬧大,看你如何收場! …… “那女子現(xiàn)在何處?”姜書綰示意汪夫人指出來,那個和汪景明茍且的妓子。 衛(wèi)蘭真環(huán)視一圈:“我沒瞧見?!?/br> 謝植微微皺眉,詢問一旁的隨從:“船上所有人是否都在此處?!?/br> “回秉謝相,都在這里了?!?/br> “汪夫人,你想清楚,汪翰林到底是不是跟著那女子走了?”鑒于她有誣陷謝植的前科,姜書綰心中并不全信她的話。 衛(wèi)蘭真眉一皺:“你什么意思,覺得我編故事騙人么?這……說不定,說不定她也墜湖了呢!” 謝植無奈地搖搖頭:“汪夫人,若有冤屈還是等船靠岸了,去開封府再說吧?!?/br> 眾人又是一片嘩然,其中不乏有人竊竊私語,汪夫人因愛生恨,沖動之下殺了汪翰林泄憤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要知道,她爹可是定遠侯??! 人群中,譚贊撓了撓頭,面色尷尬地走出來:“謝相,姜提刑,也許汪夫人不是真兇,甲板上的爭執(zhí)我也聽見了,等汪夫人走了之后,還有個人也來過。” 譚贊十分為難,承認自己在甲板上,除了看見汪景明那些事兒,也意味著看見謝丞相和姜提刑這樣那樣……此刻他不敢看謝植,也不好意思看姜書綰,只能死死盯著吳宣:“吳侍郎,你自己出來說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