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yǎng)王妹 第136節(jié)
最初瓏月日日夜夜思念著盼著他回來,可后來慢慢的,忙著忙著便漸漸不常想起郗珣了。 有時候瓏月甚至生氣地想,若是再過兩年,她說不準已經(jīng)記不起阿兄的模樣,那樣等他來找自己,她也不會搭理他。 新年早已悄然而過。 立春這日,朔州仍是簌簌下著鵝毛大雪。 瓏月孤零零坐在王府門前,看了一日的大雪。 她揉了揉被凍的冰涼的臉蛋,走回內(nèi)室里,趙夫人與劉夫人坐在花窗邊的炕上,正逗著春哥兒說話。 趙夫人每回瞧見郗愫的兩個孩子,都要老生常談去著急郗琰的婚事,瓏月怕被她念叨,連忙離趙夫人遠遠的,跑去與郗愫坐一處逗弄著小孩兒玩。 郗愫生產(chǎn)吃了大虧,好在這兩月間補藥喝著,年歲又輕,如今倒是恢復(fù)了精氣。 她虛靠著軟枕,垂眸看著懷里才幾個月大的小兒子,又側(cè)頭看著瓏月。 “怎么,名可是想好了?莫不是要想到滿歲去?”郗愫問她。 瓏月一聽這叫她頭疼的大事,立即苦巴巴的一張小臉,郗愫不由笑道:“不過是叫你想個名兒,想不出來你也別皺眉,瞧瞧你這一日日鼓著臉也不見笑一下,真成小老奶奶了不成?” 瓏月長吁短嘆:“唉,誰讓我當年讀書的時候偷懶了,沒學好。阿姊你可不能笑話我,當心給兩個小孩兒聽見了日后心里不尊敬我,要不還是你多起幾個,叫我來抓鬮?” 郗愫嗔怪看她一眼,替她出主意,“不如我們一人取定一字,兩個合在一處如何?” 瓏月一聽,頓時覺得這主意甚好。 她抬頭看了看花窗外通徹的亮光,一輪紅彤彤的夕陽,天際流云堆積五彩斑斕。 不愧為立春,這日天公竟是罕見的晴朗—— 瓏月面上漸漸帶著向往的笑意,興致沖沖:“那我取一個明字?!?/br> 郗愫贊許道:“明字不錯,那我便定一個允字好了?!?/br> 瓏月小心翼翼接過郗愫懷里的小孩兒,她不怎么會抱孩子,只能將一個粉嫩的軟乎乎的rou團子抱在自己腿上,輕輕晃了晃腿,“就叫明允了?” 明允這個名兒,連趙夫人與劉夫人都說是好聽。 劉夫人笑著附和道:“比春哥兒的名叫什么成炎要來的好聽的多?!?/br> “小明允呀,你可要快點長大。” 小明允安靜的躺在襁褓里,盯著瓏月白皙明麗的臉龐,咯咯的笑了。 瓏月得到了肯定,興奮的臉頰泛紅,她語氣帶起極大的滿足。 這個年雖過的冷清,兄長也遲遲未至,可瓏月卻親眼見證了明允的誕生與成長。 從剛出世粉嫩嫩的一團到如今白胖的團子。 她不由的心想,明允可太會挑日子出生了,等他長大,一定天下太平再無動亂了! 內(nèi)室中一群女眷正是和睦溫馨的時候,卻也總有淡淡憂愁縈繞,使得她們不能真心開懷。 “也不知王爺如何,琰兒邊關(guān)那處又如何了......”趙夫人嘆氣。 正說著呢,廊外便是一陣匆忙腳步聲。 前院王衛(wèi)匆匆來報:“王妃,收到快馬加鞭來報,王爺寅時過的武陽,如今只怕快到咱們安定了!” 方才的喧鬧,眾人徹底安靜下來,終于等來了久違的好消息。 瓏月明明日日盼著,得到這個消息她卻是怔了許久。 倒是郗愫與幾位夫人早早回過神來,皆是歡喜不已,劉夫人又開始追問起謝鑒來,來報信的人只說:“謝將軍也跟著回來了。” 劉夫人抹著眼淚:“都回來了就好,想來是一切都過去了,日后定是歲歲平安,闔家團圓.......” 她說著,便見瓏月一下站了起來,就匆匆往外邊跑去。 郗愫在身后著急喊住她:“外頭還冷著呢,你臉上的凍瘡才好,還往哪兒去?他們最快只怕也要到明日......” 瓏月頭也不回,信誓旦旦:“我聽到了,阿兄已經(jīng)回來了.......” ... 王府四處覆著深厚的新雪,漫天雪地一望無垠素白。 她踩踏上雪地里,跑的很快,落下一個接著一個鞋印。 一路跑啊跑,冰天雪地里,等到她跑的失力了,捂著被凍的酸麻的口鼻,聽著耳邊漫天雪地里簌簌落雪聲響。 可當她一口氣跑出王府之外,瞧著空落落的門前,四處空曠的街道。 這幾日化雪,冷得厲害,冰天雪地里人人都在家中暖著。 她連一個人影也尋不著。 瓏月仰頭強忍住酸澀的淚,許久許久終于忍不住,無數(shù)個日夜的委屈與孤獨,叫她不禁嗚咽哭出聲來。 可她還沒來得及哭起,遠處有踏踏聲響傳來—— 那是馬蹄落在新雪上的聲音。 小姑娘恍然間抬眸望去,見遠處山道之上,金燦燦的日輝沿著模糊朦朧的山脊線傾灑而下,照亮一道身影。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有一人一騎踏雪臨光而來。 他一襲雪白氅衣與四周一色,衣擺繡著大片若隱若現(xiàn)的蓮花紋,風姿特秀,含霜覆雪。 那道得天獨厚的俊美面容于日光下半明半昧,顯出肅穆而清冷的棱角,足矣叫天地都失了顏色。 他墨玉般的瞳仁落在遠處低矮雪地上,那道瘦小的石榴紅身影。 她踏著鹿皮小靴,正深一腳淺一腳,抄著小道跌跌撞撞朝著自己而來。 郗珣不禁彎起唇角,柔情漸漸覆上他冷峻眉眼。 一直以來空蕩難安的胸腔被莫名的東西填滿。 他的憨傻小孩兒吶—— 自小便是這般模樣,每回出征回來,必然見她如此模樣。 從這條小道抄著近路往上跑,每回都要跌上幾跤,如何罵她仍是不會聽。 果不其然,瓏月又摔了。 她這一下踩空后身子便控制不住的一直朝著身后矮地滑行而去。 不過倏地功夫,先前哼哧哼哧費勁兒跑出的一小段道路,一下子全回到了原處。 還不幸的沾上滿身的雪。 朔州的雪,深處只怕比她還高些,瓏月被淹沒在無窮無盡的雪地里,在雪地里著急撲騰著,正滿心恐慌不辨方向。 卻不知早有人慌亂間翻身下馬,翻涌在雪海里,跌跌撞撞朝她奔赴過來。 一雙手臂拂開雪地,兄長含笑的面龐映入她的眼簾,兩道影子投在一處,瓏月?lián)P起臉來怔怔的望著他,只覺得什么煩惱恐慌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未及說什么,便被眼前人擁入他的氅衣之中。 才征戰(zhàn)殺伐的男人,渾身的緊實比往常更甚,瓏月只覺得摟抱著她的是一塊塊石頭,擠得她快要呼吸不上來。 她幾乎是雙腿凌空,被人困在臂彎里,郗珣一改往日的溫柔,撕咬般的親吻不斷落于那嫣紅芳軟的丹唇之上。 瓏月被吻得渾渾噩噩,力所能及的勾著他的寬挺的肩頸。 方才的委屈難過早在喜訊回來時忘得一干二凈,只是身子還停留在方才的哽咽中,一下一下抽噎著。 郗珣瞇起一雙眼,感受著臂中比之前瘦弱許多的身姿,聽著她嗓間發(fā)出的哽咽,他不由得跟著低迷而又傷懷起來。 在這處包圍著二人的雪地里,無休無止地吻中,她只能抽空嗚咽著發(fā)起脾氣來:“你又不算話......你這個大騙子,你騙我說半年!我再不想理你了......” 郗珣只耐心聽著,哄著,“阿兄知錯,以后瓏月如何罰阿兄,罰多久都好,可好——” 他只能一遍遍手足無措地道歉,面頰去貼著小姑娘哭的通紅的臉,她嬌嫩的面容。 她輕飄飄的庡?身子,比以前軟和的模樣瘦了許多,叫郗珣難以自拔的眸中酸澀起來。 他安慰自己,無礙,反正他二人有一輩子的時光。 他總能叫小姑娘一口一口重新養(yǎng)回原先那個軟和的模樣....... “可是沒有好好吃飯?可是挑食了?” 瓏月窩在他肩頭,鼓著面頰不肯說話,不想回答這種愚蠢的問題。 良久,她才輕嘆了聲,眼眸輕顫,軟聲問他:“你還要回上京嗎?我們?nèi)蘸筮€能回來朔州嗎?” 郗珣含著笑意,溫聲道:“上京局勢已定,再無變故。接下來至少十年也盡量不要生兵,叫各州休生養(yǎng)息。日后琰弟會替阿兄守著此處,阿兄也不會再去征戰(zhàn),會日日陪著瓏月,只是最先這幾年還是留在上京看顧一些。” 瓏月如今可不傻,她聽得惘然,許久才長長的噢了一聲,“那之后呢?究竟幾年之后,阿兄能陪著我到處游山玩水?” 郗珣瞇起眼睛,將她背去自己背上,一步一步穩(wěn)穩(wěn)的帶著他的珍寶朝著王府中走去。 他朝她毫不隱瞞道:“等個三年五載,等為兄尋到一位合格的繼任者。若是你我有了孩兒,那可要從長計議——” 天下如今太平,可北邊西羌羯族與他們必有一決生死之時,或是十幾年,或是幾十載。 這天下需要的從不是一位守成之君,而是一位能翻天覆地運籌帷幄的萬乘之君。 他們的孩子若是天分差,那便只能安安分分做一世閑人,他還需要多些為其籌謀。 身為父親將其帶來世上,總要想法子護其一世。 若干年后,誰主這天下,便是后人頭疼的事了。 這天下,素來能者居之—— 可若是他們的孩子是個天分足的,那便更是麻煩,要從小開始,一點點教養(yǎng)培育,少說要等十來年。 不過,若是像自己多些,等稍大一些便交給旁人教導也行,許是不需幾年的...... 日后便該是他們自己來作那改朝換代的逆臣賊子便是。 瓏月沒怎么聽懂這些深奧的道理,她只以為是兄長想要孩兒了,猛地從甜蜜中抽身出來,心中打起了陣陣退堂鼓。 一陣陣的害怕恐慌起來。 “我......我能不能去撿十個小孩兒回來送你?”小姑娘語氣悶悶的,沖著他耳邊低聲嘟囔。 郗珣被背上這小孩兒時常想一出是一出的話弄得莫名其妙,唯恐她真去學壞,連忙教育她:“又說的什么混話,好好的不學莫不是要學著當人販子?你若是有膽子趕撿,為兄必是不收的,將你也一塊兒丟出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