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風華錄 第275節(jié)
江鴻的本意是讓一切恢復(fù)到世界末日之前,但如果是這樣的話,黑暗陳真與熒惑的成員,搞不好也會被復(fù)活,所以他只能做到“有選擇性的恢復(fù)”,然而一旦加入了選擇性,事態(tài)就不是一般的復(fù)雜了,有些凡人,也許在世界末日做了些微壞事,但不復(fù)活他吧,似乎那點兒壞事也不至于到了要讓人死的地步……迫于無奈暫時臣服于熒惑的妖怪,也沒有死亡的必要…… ¥%#@……江鴻的cpu都要燒了。 “轉(zhuǎn)生輪回通道尚未開啟,”盤古說,“做到這點不難。那么,我問你,這個人,你希望他復(fù)活嗎?” 盤古閉著眼睛,打了個響指,袁士宇的靈魂出現(xiàn)了,飄浮在空中。 “咦?”江鴻明白了——他是一個參照物。 “好吧,我原諒他,我希望他能活下去?!苯櫿f,“畢竟,被心魔挾持也不是他的錯,如果讓他能恢復(fù)以前的生活,忘記這些痛苦,就更好了。所以,那些比他更無辜的,無論是凡人、妖怪還是驅(qū)魔師,所有的,也讓他們?nèi)繌?fù)活吧!” 星子隨手一拂,袁士宇的靈魂化作光點消散,被一陣微風卷出了盤古的神域,天地脈開始朝著大地釋放出靈魂,猶如墜落的焰火。 “還有呢?”盤古依舊耐心地問道。 “還有……我再想想啊?!苯櫿f,“哎!你不是問我還有沒有愿望嗎?怎么走啦?!” 盤古現(xiàn)出笑容,徹底隱去身形,神域淡化、瓦解。 星子消失了,風吹過荒蕪的大地,清晨時,陸修抱著江鴻,站在戰(zhàn)場中央。 他們仿佛難以置信,在最后這一刻,居然被星子如此祝福! “你看吧!”江鴻說,“要不是我討價還價,他才不會說出那個祝福呢!” “沒有也無所謂,”陸修隨口道,“本來也會去找你,我都找了一百多年了,我不怕……哎……哎!別揪耳朵!你跟誰學的?” 驅(qū)魔師們散在戰(zhàn)場四周,軒何志快步跑來,喊道:“江鴻!你最后為什么不把它變成錢???!” 陸修拉著江鴻的手,離開戰(zhàn)場中央,軒何志還緊隨其后,窮追不舍。 “你明明可以把熒惑變成錢的!” “不可以!軒老師!”江鴻對錢的態(tài)度向來是取來如泥沙用去盡錙銖,“會通貨膨脹啊!本來物價就已經(jīng)很高了!” “萬物之書還在嗎?!”項誠遙遙喊道。 江鴻召喚出萬物書,朝著項誠出示,軒何志撲過來搶,江鴻馬上轉(zhuǎn)身,軒何志撲了個空。 “回去我給你變點!”江鴻說。 “要美金啊。”軒何志這才作罷。 項誠:“幫個忙!我們正缺個指揮!” 陸修答道:“知道了!” 陸修明顯知道項誠想做什么,變幻成黑龍,載著江鴻,從戰(zhàn)場中央離地而起。 陳真說:“先把我們送回各自的地方去?!?/br> “好的!”江鴻釋放萬物書的時空之力,光芒飛向每個人,曹斌回到了蒼穹大學,項誠與遲小多回到了巫山,陳真回到了北京驅(qū)委。 緊接著,萬物之書的光芒平地升起,在世界重生第一天后的清晨陽光中,一首交響曲被奏響。 那是德利布的《花之二重唱》,音律在江鴻的魔杖上流動,頓時被放大到世界盡頭。 陳真站在驅(qū)委的廢墟前,以小提琴開啟了第一個小節(jié),霎時破碎的驅(qū)委,磚石與鋼筋紛紛升起,四面八方的建筑再次升高。 項誠在巫山的圣地廢墟中,坐在鋼琴前,按下了數(shù)鍵,鋼琴聲音傳響,崩塌的山巒歸正,斷流的江水復(fù)位,圣地的落木與巨巖再次升起、拼合。 江鴻被黑龍載著,飛過山川與江河,從南到北,從北到南,飛過大雁塔、莫高窟,萬物之書上流動著音律的光輝。 老孫坐在大雁塔頂端,遙望著沉寂的西安城。 曹斌站在蒼穹大學行政大樓頂端,吹奏起了薩克斯,低沉的薩克斯管樂下,引領(lǐng)著蒼穹大學結(jié)界重構(gòu),倒塌的建筑旋轉(zhuǎn)、飛行、歸位。 嶺南大地百花盛開,冬的凜冽之氣緩慢退卻,齊尉在蛟龍頭頂吹起小號,飛過珠江,廣州塔再一次升起,回歸原位。 神州大地,所有的創(chuàng)傷被夷平,風從遠方吹來,帶著花草的芬芳。萬物之書上,四大規(guī)則再一次逐一脫離,符文散向天地,歸入虛空,天地脈閃爍。 “?。 苯櫿f,“快看!” 《花之二重唱》的尾聲時分,他與陸修掠過陰山,短暫地看見了下位世界的映像,十二閻羅殿中央的石柱山頂再次開啟,輪回通道重建,連接了天地脈。 上位世界逐一斂去光華,隱入濃重的夜色中。 夜幕再一次降臨了,月亮在夜空的盡頭閃閃發(fā)亮,潮水溫柔地拍打著蜈支洲島的沙灘,陳真出現(xiàn)在了沙灘前,釋放所有的避難所罅隙符文。 數(shù)以十萬計的罅隙符文先是一齊升上天空,再紛紛飛向原本所在之處。 那一夜,夜空中滿是符文流星,拖著明亮的尾線,它們飛向大地的四面八方,飛向末日來臨前的每一座城市。 “哇!”遲小多坐在鋼琴上,望向巫山外的景象。 “好壯觀啊!”江鴻與陸修坐在電視塔,仰望夜空。 世界重生的第七天,重慶。 “媽我出門……”江鴻從二樓房間下來,看見他媽正在往行李箱里塞一個巨大的包。 江鴻:“不要塞了!媽!我只是回來過個元旦假而已!我還要放寒假的!” “這個是給陸修和你們室友的!”江母說,“又不是給你的,到了記得拿出來,雖然天氣冷,捂久了也容易壞,知道嗎?” 江鴻簡直淚流滿面,看著自己隨時要爆炸的箱子。 江母說:“mama昨天炒了一晚上的rou松,好了,好好去吧,我們明天也去海南了?!?/br> “還去三亞?。?!”江鴻說,“就不膩嗎?” 江母:“什么時候去三亞了?沒有去啊!今年入冬第一次呢?!?/br> 江鴻:“?” 江母:“???” 江鴻意識到,也許關(guān)于世界末日的這部分回憶,也被驅(qū)魔師們修改了?不管了,一切正常就好。 江父的車在家門外按了下喇叭,江鴻便拖著行李箱,硬著頭皮出了門。 “媽,”江鴻突然回身,說,“愛你啊。” 江母難得地有點臉紅,說:“快去吧!” 江鴻親了下母親,上了父親的車。 “你過年要回來嗎?”江父說,“爸爸可以在三亞訂個房間,給你們住?!?/br> “好??!”江鴻馬上就要歡呼了,還是喜歡去熱帶過冬天。江父看了眼江鴻,仿佛想說什么,江鴻心里又“咯噔”一響,心道:父親說“你們”,該不會發(fā)現(xiàn)自己與陸修的關(guān)系了吧? 江父把兒子送到機場,說道:“去吧,代問你們學長好。” 江鴻百感交集地與江父擁抱,但他知道這一次分開,父母不會再忘記自己了。 “我走嘍?!苯欙w快與父親道別,到了機場的洗手間,趕緊把那個巨大的行李箱收進隨身的收納符印里,又看了眼手機,讓陸修別太早出來接。 飛機降落在咸陽機場,所有人仿佛都失去了那段時間的記憶,不得不說,驅(qū)魔師們還是非常厲害的,這種集體失憶的事,只有驅(qū)委才辦得到。 學生們紛紛返校了,尤其是蒼穹大學的,江鴻已經(jīng)在機場看到好幾個妖族的低年級學生,校車也等在了外面。 但他看見不遠處的另一輛閃爍著銀光的摩托車,當即狂奔過去。 陸修一身摩托車手服,正跨坐在川崎h2上整理手套,頭也不抬。 “師傅!”江鴻說,“去秦嶺風景區(qū)多少錢?” 陸修:“親一下就走?!?/br> 江鴻湊到他面前,與他對視,緊接著,輕輕地親了陸修的唇一下,陸修的臉剎那就紅了,隨手給他按上頭盔。 “坐穩(wěn)抱緊!”陸修戴上頭盔,二話不說,油門踩到底,“轟”一聲,伴隨著江鴻“哇”的大喊,沖上了高速路。 西安剛下過一場大雪,川崎h2猶如雪中銀梭,與皚皚白雪同為一體,穿過秦嶺,穿過江鴻無比熟悉的高斯模糊,馳向蒼穹大學,馳向他們的未來。 ——萬物風華錄·正文完—— 第157章 雷煌金·一 存在于曹斌記憶中的第一件事,是在一個光線朦朧的午后,有一個面目模糊的人,把他帶到了某個書房里。 那年他只有三歲,天津正值盛夏,天氣悶熱且令他渾身大汗、滿臉通紅,不時拉扯著衣領(lǐng),向書房的落地鏡望去,看見自己一臉哭相。 窗外是風格各異的租界時期建筑,陽光照進房內(nèi),四周卻是昏暗的,在陰影處的輪椅里,陷著一名行將就木的老者,皮膚干枯,眼窩深陷,手掌猶如雞爪,銳骨般的手指間提著一串花梨木的念珠。 “這是成德?!睅M來的陌生人說道。 老者只抬起手,稍稍一指,那人便識趣離開了,余下曹斌與那老者獨處一室。 “曹成德,”老者半瞇著眼,已近油盡燈枯之境,緩緩道,“你過來?!?/br> 三歲的曹斌非常恐懼,緣因這老者身上有股死亡的氣息,死亡無處不在,縈繞于書房里,令他本能地想抗拒。 但他仍然慢慢地走了過去,老者把手上的花梨木串珠遞給了他,說道:“拿著吧,我是你的爺爺?!?/br> “爺爺?!辈鼙蠛苄÷暤亟辛艘痪洹?/br> 老者那渾濁的眼珠朝窗外望了一眼,似乎想問他幾句話,但一個三歲的小孩兒,又知道什么?一老一幼,就這么靜靜地互相看著。過了很久很久,老者又搖了下鈴,叫進來另一個人。那是個清俊的青年。 “飛文,”老者說道,“交給你了?!?/br> 那名喚飛文的青年,便將三歲的曹斌帶走了。 帶他到這里來的陌生人不知去向,仿佛人販子般將他“賣”給了另一戶人家。這里來來去去,全是男人,且全是青年男性,他們不知道如何照顧一個三歲的男孩兒,只能把他放在一張高腳椅上,讓他進食。 平時,三歲的曹斌的玩具,就是一堆卸掉了子彈的手槍,以及瑞士軍刀。曹家的屬下偶爾會為他表演五指刀游戲,他便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們的動作看。 他的祖父曹興坤嚴禁他離開這所大房子的范圍,但允許他偶爾在花園草坪上玩耍。每天上下午,各有人帶著曹斌去見他,曹興坤會以口授的方式傳給他一些修行的方法,再讓陪讀帶著他練習。 每天貼身陪他的有兩個男青年,是一對雙胞胎兄弟,哥哥便是從祖父面前帶他離開的那青年,名喚許飛文,另一名弟弟,名喚許飛旌。哥哥負責照料曹斌的飲食起居,弟弟則教授他熟悉經(jīng)絡(luò)圖、習練體術(shù)。兄弟倆雖是雙胞胎卻性格各異——哥哥像個事無巨細的保姆,性情溫和寬容;弟弟話不多,總是一副吊兒郎當?shù)哪樱皇至晳T性地插在西褲口袋里,襯衣解了幾顆紐扣,脖上系著松松垮垮的領(lǐng)帶,注視曹斌的眼神帶著少許憊懶與無奈。 “他還很小?!备绺缭S飛文總是說。 “時間不多了。”許飛旌答道。 這些練習枯燥無趣,曹斌大部分時候望著經(jīng)脈圖上的小人發(fā)呆,他從被帶到這里,所見的就只有男性,且大部分為青年男性,令他單純地以為世上只有男性這個物種。所幸許飛文很耐心,填補了他的孤獨。 每天被摁著教過體術(shù)后,許飛文會為他講故事,陪伴他直到黑夜到來,進入夢鄉(xiāng)。 “這是什么?”曹斌四歲了,他對世界充滿好奇,哪怕不能離開這所大房子,卻很想在家里四處探索,他路過書房時,偶爾會問跟在身后的許飛文。 “書?!备绺缭S飛文隨手拿起一本,翻了翻,耐心地說,“上面寫的是字,你想識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