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落地不如雞 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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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登基那日曾與鐘芫說過他并不愛皇位,那時鐘芫只是笑著望著他卻沒說一句話。 想著簫成玉自己也淡淡地勾了下唇角,天下間最尊貴的位置在他腳下,他卻說什么不愿意。 委實可笑了。 很快天師開始宣讀祭文,簫成玉一邊走神一邊聽著,后面流程還有許多,等祭天祭祖宴席全部結(jié)束已經(jīng)六個時辰后。 六個時辰后,簫氏宗親領(lǐng)賞離宮,百官群臣也饜足告退,而簫成玉則是換了身衣服徑直去了西首宮門。 陛下到的時候,鐘芫正毫無規(guī)矩的在宮門前抱膝坐著。 守門的侍衛(wèi)見到陛下立刻跪了一地,鐘芫愣了下,轉(zhuǎn)頭一看便也跟著俯身跪下。 簫成玉掃了眼面前,然后擰著眉開口道,“都起來。” 侍衛(wèi)聽言紛紛謝恩,然后立刻回到宮門前站好,而鐘芫起身的時候腿卻軟了下,還沒站起便又跪了下去,察覺到陛下看過來的目光,她只能繼續(xù)俯身跪著。 “婢子失態(tài),請陛下恕罪?!?/br> 夜晚皇宮幽暗,陛下的神色并不分明,眾人只見陛下突然上前將鐘芫拉起,然后不由分說便握住她的手腕往宮里走去。 婢子腳步有些踉蹌,可陛下的腳步卻不見絲毫放緩。 霍越用余光瞟了眼離開的兩人,心中的大石也跟著落下。 看來今年也是接回去了。 此時幾個守衛(wèi)悄悄擠眉弄眼起來,霍越瞥了眼便沉聲道,“不想死就把看到的爛到肚子里?!?/br> 此話一出,宮門處立刻便安靜下來。 一旁的尋安瞥了眼說話的守衛(wèi),輕笑著點了點頭便滿意離去。 而被簫成玉帶走的鐘芫光是跟上便已經(jīng)十分吃力,等到了容華殿還被簫成玉一把甩開,鐘芫沒站穩(wěn)便跪坐在地上,她看著簫成玉冷肅的背影,想了想還是老實回道。 “陛下,婢子知錯了。” 跟在后面的尋侍衛(wèi)聽著卻不住地搖頭,他小心地闔上殿門然后抱著佩刀在門外看守。 大殿內(nèi),簫成玉負手站著,直到聽到鐘芫認錯才轉(zhuǎn)過身來。 “知錯,既然知錯為何還去?你那爹娘若是會來早就來了,這一年又一年,你去了多少次,可有誰來?” “鐘芫,從前我朝不保夕我自顧不暇,你想回家我不阻攔,可如今這魏宮都是我們的,你為何還想著那個把你丟棄的爹娘,母妃寵愛你,只要你想你可以不做婢子……” 男人的聲音逐漸急促,他望著眼前女子,那雙清瀲的眸子漆如夜色。 很快跪坐在地上的女子卻搖了搖頭。 “可鐘芫還是覺得當個得寵的婢子能活的更久些……” 說著鐘芫又抬眸看了眼簫成玉,“再說了,陛下當初可是答應(yīng)了,若是有朝一日能當南魏皇帝便會做主送婢子離開皇宮的……” 女子垂著頭唇角卻微微揚起,臉上也帶著幾分期許,“陛下如今是皇帝了,只是陛下整日政務(wù)繁多,婢子也沒好開口……” 簫成玉的臉色還帶著方才的余慍,而此時他的呼吸卻似有幾分凝滯,那雙漆黑的眸子似是又沉寂了幾分,他垂眸看了鐘芫良久。 被扳指套住的拇指微微發(fā)白,也不知又過了多久,鐘芫聽到面前的帝王輕聲道。 “如果你想,孤可以封你郡主賜你封邑?!?/br> 第10章 ◎餌◎ 陛下的聲音是少有的輕柔,聽起來仿佛帶著幾分誘哄。 大殿中燭火通明,輕紗浮動。 鐘芫垂首望著地毯的一角,手指微微抓緊了裙擺。 封為郡主,賞賜封邑…… 既有榮華富貴又能離開魏宮。 這實在太符合鐘芫的期盼了,她的心蠢蠢欲動,隨著手指收緊,女子也抬眸望向眼前的君主。 男人神色安定,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可鐘芫沒有回答。 陛下的眼神隱隱暗了幾分。 他知道對鐘芫來說,這幾乎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 但是她并沒有回應(yīng)。 因為時機不對。 鐘芫望著不遠處的御案,昨日那上面還放著世家女子的名冊,新帝登基,士族正在爭先恐后的送來女子。 他們都在謀求那個皇后之位。 不管哪一方都做足了準備,壓上了籌碼,如今即將塵埃落定,卻出現(xiàn)一個陛下親封的郡主。 太惹眼了。 鐘芫不愿冒險。 她之所以低調(diào)來往與兩宮之間,就是不想牽扯進他們的爭奪。 她這種毫無背景全靠陛下垂青才有的尊貴,若是卷入其中便只有遭人利用的資格。 棋子若是做錯了選擇,便會淪為棄子。 何況鐘芫太了解簫成玉,當初朝夕相伴所得青睞,但凡有一日他覺得她非他心中所想,必然也會逐漸失去容忍。 可這個機會又太難得了,她若是抓不住以后就是求都未必會有。 簫成玉靜靜地等鐘芫的回答,他垂眸凝視著女子,看著她的眼神由迷離到清醒,又由清醒到掙扎。 那轉(zhuǎn)瞬即逝的情緒極其細微,但是簫成玉卻還是捕捉到了,相識十年,他亦了解她。 想著簫成玉勾了勾唇角。 她沒有即刻磕拜謝恩,其實就已經(jīng)是回答了。 看來……到底是沒有誘惑住。 突然,殿外傳來尋侍衛(wèi)的聲音。 “陛下,南貴人求見。” 鐘芫聞言立即站起躬身退到簾后,簫成玉不耐望了眼宮門轉(zhuǎn)身回到御案前坐下。 “讓她進來?!?/br> 沒多會,殿門打開,南襄帶著幾個婢子款步而入,婢子手中還端著精致膳食,角落里的鐘芫聞著香味卻咽了口唾沫。 她已經(jīng)餓了一天。 “妾身見陛下席間沒有怎么用膳,便想著送些羹湯來,都是妾身親手做的,也不知合不合陛下的胃口……” 女子容顏嬌麗,眼波含羞,盈盈一拜也是端莊賢淑。 簫成玉一瞬間覺得或許南襄當?shù)闷鹨粋€皇后。 只是除了他的。 “貴妃有心了?!?/br> 南襄聞言眼眸亮了亮,她使了個眼神,身后的婢子將膳食擺在了桌案上。 只是這一抬眸間,南襄卻瞥見了簾后站著的宮婢,陛下一向不喜這些宮人靠近,這個時候還能在榮華殿的,恐怕只有一個人。 南襄的眼神微斂,不過很快她便抿唇笑道。 “都是妾身應(yīng)該做的,陛下休要再說這種生疏的話。”說著南襄走到桌前給簫成玉擺起碗筷,而她自己則是在一旁伺候他用膳。 簫成玉余光瞥了眼簾后站著的鐘芫,然后接過了南襄遞來的羹勺。 許久沒有吃過苦頭的鐘芫,這會臉色有些難看,她在等簫成玉遣走南襄帶來的宮婢,她想介時可以混入她們一同退下,可她左等右等,卻未聽到任何聲音。 她本就在宮門等了一天,此時又饑又餓,腿上也沒什么力氣,可眼下的她必須安守婢子的本分。 因為她知道這是簫成玉故意的。 鐘芫安靜的等著,直到簫成玉用完膳,南襄帶著宮婢離了榮華殿,她才終于松了口氣。隨著大殿的宮門闔上,鐘芫再也堅持不住,頹然的跪坐在地。 聽到聲音的簫成玉微頓了下,他正想起身,卻見女子突然抬頭朝他望過來。 那雙眸子里滿是指責與怒意,可只是一瞬間卻又被鐘芫隱忍了下去。 簫成玉的唇角緩緩勾起,他想起了他們當初的相識,這是當初的鐘芫常有的眼神。 他以為這些年她已經(jīng)被磨平了棱角,原來竟也沒有,只是被她藏了起來,惹得急了才會露出些許。 “還剩些,過來吃罷?!?/br> 鐘芫揉著自己酸疼的小腿,然后緩緩站起身走到簫成玉的身邊坐下。 此時的鐘芫忘記了那些時刻要去遵循的禮數(shù),她接過簫成玉遞來的碗筷,便埋頭吃了起來。 她真的餓了。 因為餓過,所以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簫成玉看著女子發(fā)間的銀釵有些松落,剛想伸手,卻被女子躲了去,鐘芫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用膳,吃完之后還裝了些果酒抱走。 走時她未行禮。 而簫成玉也沒有多言,他坐在桌案前望著女子的背影,直至她推門離去。 其實在未登基之前,他們二人本就是這般相處的。 鐘芫的恭順謙卑,只是她在宮中謀存的手段,至少在五年之前她還敢因為月俸拿刀去捅內(nèi)務(wù)府的宮人。 就是這么一個小小宮婢,瘋起來連他也攔不住。 可自從那個常照顧他們的老太監(jiān)死了后,鐘芫卻突然收斂了性子,裝起溫柔和善來了。 簫成玉想著,卻看到掉落在地上的銀釵,想起方才鐘芫避開的動作,簫成玉的神情微微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