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落地不如雞 第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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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這杯中又被你放了什么?” 這種事鐘芫哪里會認,她立刻無辜道,“這能有什么東西?就是有點燙而已,我可是為陛下著想……” 雖然鐘芫如此說,可簫成玉卻不為所動,他想起剛相識的那些日子,心中便隱隱發(fā)悶。 “說來,你從前便沒少暗算我……” 提起從前,鐘芫卻似更有理了,她趁著簫成玉不備直接搶過茶水,然后換了杯干凈的送到他手中。 “陛下都是一國之君了,心胸不要如此狹隘,過去的事便讓它過去好了,如今你貴為皇帝,我不過是伺候人的婢子,陛下莫不是還要與婢子計較?” 簫成玉聽著鐘芫這些狡辯,然后舉起衣袖擦了擦被茶水打濕的奏折,上面本是上書青州匪患之事,眼下的青州二字已經(jīng)被茶水暈成三川。 他原是要訓斥鐘芫一番,卻突然被容貞的通傳打斷。 “陛下,寇都統(tǒng)求見?!?/br> 殿外大雨傾盆,瀝瀝雨聲里連傳喚的聲音都有些模糊。 在寇承進殿前,鐘芫便安靜地退到角落處,今日寇都統(tǒng)沒有似往日那般身著戎裝,而是穿著一身頗具書生氣的長衫。 來人一進大殿便叩拜行禮,只是尚未起身,便直接與陛下稟明了來意。 “今日玄衣衛(wèi)來慎刑司拿人,臣未曾同意,所以便先來負荊請罪?!?/br> 寇都統(tǒng)身量頎長,腰間一條玉帶,發(fā)髻一根長簪,一眼望去賞心悅目。 就是長衫單薄,鐘芫忍不住在心中琢磨他會不會冷。 第18章 ◎君不知◎ 鐘芫發(fā)呆的時候,簫成玉也合上了手邊的奏折,他抬眸看向滿身寒意的寇承,然后淡淡的笑了下。 “此事是孤未及時與你說明,是孤的錯,便是負荊請罪也是孤來?!?/br> 陛下說罷便站起身緩步走到寇都統(tǒng)身前,然后抬手按在男人的肩膀,“玄衣衛(wèi)是孤從前的近衛(wèi),偶爾行事不似軍中嚴明,你多擔待些,至于牢中那人,你先轉(zhuǎn)交于他們,孤日后會給你解釋……” 鐘芫悄悄抬眸看了一眼,卻見寇承跪在地上,只是臉上的神色已經(jīng)不似方才進來時那般冷硬。 寇承是皇城禁衛(wèi)總督使,但并不能直接管轄慎刑司,今日有如此行動多半是受了玄衣衛(wèi)激怒。 只是話雖如此,玄衣衛(wèi)作為陛下親衛(wèi),整個魏都除了寇承恐怕也沒有旁人能治得住。簫成玉雖不想寇承一人之下,但也不愿手底下的人行事太過狂妄,所以他才會如此給寇承顏面。 而臺階已給,寇都統(tǒng)也沒有不下的道理。 “陛下如此,臣感慚愧,今日之事是為臣之過,還請陛下責罰。” “不過都是盡忠職守有何可慚愧的……” 簫成玉說著扶著寇承站起,然后才又踱步回到御案前坐下。 “與其想這些有的沒的,不如陪孤看看奏章,今日青州才送來文書,說是百姓受悍匪滋擾,求請派軍剿匪,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鐘芫垂眸看著腳下的地磚,她在簫成玉身邊多年,耳濡目染也知道許多朝中之事,簫成玉從不與她避諱,而她對這些事也有幾分興趣。 比如說這青州,便是個有意思的地方。 此地臨近魏都東南,地勢平坦良田千萬頃,而令人咋舌的是,如此重要之地的知州卻是位女子,聽說這位當初女扮男裝三元及第,后來身份被拆穿還險些送了命,只是后來不知怎的先帝不僅赦免了她,還下旨派她去青州任職。 這位在任以來青州一直風調(diào)雨順,從未聽說有什么動蕩,而如今簫成玉才登基幾個月,青州便有了匪患。 說來倒是有些微妙。 鐘芫能想到的,殿內(nèi)的另外兩人自然也心知肚明。 “依臣之見,應當先派暗衛(wèi)去查探一下匪寇情況,若是只有個別山頭,那青州本身的兵力足以應對,便無需動用皇城禁衛(wèi)。” 魏都的十萬禁衛(wèi)是簫成玉的立身之本,若減一分則弱一分,而邊境守軍將領(lǐng)多是當初的太子黨羽,如今立場還不盡曖昧,即便虎符在手,恐怕也難以調(diào)動,至于其他州郡,多是士族割據(jù),想動一分便得先允一分。 鐘芫想著,又抬眸看了眼簫成玉,男人端坐在蟠龍云案前,一身玄色龍袍顯得有些寬大,寒風入殿,青幔搖晃,透過香爐的煙暈,竟顯得有些遙遠。 “卿之言,倒是與孤不謀而合。” 簫成玉說著攤開綾錦,一邊提筆,一邊緩緩開口道,“既是不謀而合,此事便交于你,十五之前孤要知道青州的真實情況,若是在你我判斷之內(nèi),你便拿著這個直接去宋熙處宣旨,若不是,你便點上五千禁衛(wèi)前往青州。” 鐘芫聽著卻勾了下唇角,她悄悄瞥了眼寇承,只怕他也沒有想到自己來一趟榮華殿還接下這么大的差事,不過陛下金口玉言,此番他就是不愿也得接下。 而比起鐘芫的臆測,寇承看起來卻坦蕩許多,只見他恭敬的跪下,然后擲地有聲道。 “臣必不負陛下所望?!?/br> 男人身形挺拔,只是那眼眸生的不好,細長微挑,怎么看都有幾分狐媚之相。 寇承說罷便起身領(lǐng)旨,只是退出大殿的時候,抬眸掃向角落里的鐘芫。 二人目光陡然相撞,幾乎立刻又都移開了視線。 殿外雨還在下,風卷著雨水仿佛要闖入殿中,寇都統(tǒng)剛離開大殿便有皇宮禁衛(wèi)舉傘迎上,此時容總管終于尋著機會帶著宮婢去更換炭火,鐘芫端著只剩余熱的炭盆站在殿門前,她看著幾乎要迎面撲來的大雨,臉上卻有幾分輕松自在。 “大人?” 護送的侍衛(wèi)見都統(tǒng)大人步履未動,便順著都統(tǒng)大人的視線一起望向陛下的寢殿,“大人可是還有什么要與陛下稟報?” 寇承聞言看了眼滿臉疑惑的侍衛(wèi),接過他手中的傘一聲不吭的走了。 侍衛(wèi)看著都統(tǒng)大人的背景,又回首瞅了眼大殿,最后只得滿臉迷茫的跟上。 炭火換好后,容總管便想著命人把燈掌上,只是他剛要開口便被陛下攆了出去,鐘芫本想跟著宮婢一道出去,可才走兩步便聽身后傳來簫成玉的聲音。 “去哪?” 不過剛過寅時,天色卻陰沉的嚇人,整個魏都都黑壓壓的一片,鐘芫回過頭,果然看見簫成玉正抬眸望著自己。 天子威儀,不怒不慍亦盛氣凌然。 宮婢早就嚇得飛快逃離了大殿,只有鐘芫站在原地然后抬手指了指殿外。 “陛下不是說用完膳就可以回去休息?” 簫成玉聽著卻輕咳了聲,他掃了眼殿外,然后倉促回道。 “天暗了,過來掌燈?!?/br> 鐘芫抿了下唇,然后老實地走到簫成玉身邊,此時不知誰突然把殿門闔上,只聽一陣嘶啞聲響,大殿便驀然昏暗下來。 鐘芫愣了下,她回頭看了眼,然后又回頭看向低頭批閱奏折的簫成玉。 男人神色淡然,似是心無旁騖。 鐘芫端起燭臺把大殿的其他燈火點燃,而她轉(zhuǎn)身后,簫成玉才緩緩抬起了眼眸,他看著隨著鐘芫走動而搖晃的燭火,眼前卻浮現(xiàn)去往日的種種。 冷宮狹小簡陋,他與鐘芫便一直住在一處,他若是讀書她便一旁掌燈,他習武的時候她便捧著書靠在屋檐下假寐,無論他做什么,她都會在他看得見的地方。 這么多年來,他早已習慣。但似乎,自從坐上了這個位置,他與她便不似從前了。 她總是有理由遠離他,母妃也好,貴妃也好,身體不適也好。 一墻之外,風雨如傾。 點燈的女子似乎終于察覺了男人的視線,只見她笑吟吟地朝他望來。 “陛下為何如此看我,莫不是也有什么差事要吩咐?” 第19章 ◎明白或不明白◎ 鐘芫的詢問簫成玉并沒有回答,他只是淺淡淡的笑了下,便垂眸去看剩下的奏折。 大約是察覺到簫成玉的情緒,鐘芫也沒有再多問。點好燭燈后,她便走到窗邊撐著下巴發(fā)起呆來。 大殿中燈火輝煌,卻沒有一絲聲響。 兩人之間隔著一張紗幔,也不知道哪里來的風吹得流蘇碎碎搖晃。 殿外的雨嘩嘩作響,雨珠不斷敲打著窗珊,鐘芫聽得困了,便悄悄搬了張椅子靠在窗邊闔目小憩。 這個時辰一般也無人打擾,何況今日又是這般天氣,簫成玉批閱完折子后,抬起頭便瞧見已經(jīng)沉沉睡去的鐘芫。 陛下性情寡淡,時常是一副陰沉模樣,朝中上下各個都是謹言慎行,只有這個婢子膽敢堂而皇之的在陛下眼前偷懶。 簫成玉抬手解下外袍,然后緩步走到女子身邊。 他把外袍披在鐘芫身上,他的動作很輕,但是還是驚醒了女子。 男人的動作稍頓了下,不過很快又若無其事的繼續(xù)整理衣擺。 其實鐘芫一直醒著,若是從前在冷宮,偷睡片刻自是無妨。但是如今簫成玉已貴為君主,周圍目光無數(shù),她哪里還能這般肆意,甚至真的在榮華殿酣睡。 可睜開眼后,鐘芫又覺得有些后悔。 男人靠得太近,傾身之間,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清冷的味道。 早知道繼續(xù)裝睡好了。 簫成玉見她皺眉以為她還困乏,便開口勸道。 “若是累了,便到內(nèi)殿小睡一會?!?/br> 簫成玉是好意,可鐘芫聽到臉上卻是一陣僵硬,她慌亂的站起身,然后把繡著龍紋的外袍解下。 “陛下,這于理不合,這……這般不妥……” 女子聲音有些語無倫次,簫成玉看著她緊張的樣子,卻沒有接過她遞來的外袍,他仰著頭緩緩呼了口氣。 “阿芫,我想了很久,可我還是不明白,明明你我……從前不是這樣的?!?/br> 簫成玉有些困惑,他不明白為何朝夕之間她便將他拒之千里。 男人的眼神晃動,但還是堅定地望向眼前的女子。 “你明明知道——” 你明明知道…… 大殿空曠,似有回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