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落地不如雞 第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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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芫垂眸看了眼自己,然后果斷的散下長發(fā)又作了個普通婦人的發(fā)髻。 此時官道上一隊人馬朝南而去,鐘芫看準了時機,便快步迎了上去。 車隊行駛不快,所以即便突然有女子闖入,也沒有驚擾到車隊的主人,只是率隊前行的護衛(wèi)皺起眉道。 “賀大小姐出行,閑雜人等速速讓開——” 鐘芫當(dāng)然不會避開,她看了眼紗簾后的貴麗女子,眼中卻很快的暈起了幾分濕潤,“請賀大小姐贖罪,民婦也是實在無法這才貿(mào)然相求……” 今日是賀敏去莊子收賬的日子,因為事情辦得比較順利,所以此番她的心情也算不錯,大小姐掀開紗帳看了眼外面,只見馬車外站著新婦打扮的女子。若是平常她早將人打發(fā)了,但此番卻覺得這女子舉止有禮眉目順眼,便隨口問了句。 “你是何人,所謂何事?” 鐘芫也沒想到自己竟沒被驅(qū)趕,她垂眸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然后繼續(xù)道。 “民婦名叫阮君,家在松巷村,只因家中夫君去久去未歸,民婦便想出城去尋,只是家境貧寒,走到此處實在疲乏,便想請小姐行個方便,不知小姐可否捎帶一程?” 賀敏聽著女子所言,看著似乎也不像是作假,再說這婦人說話有條有理不像什么兇辣潑婦,且這女子聲音溫軟好聽,她又多了些好感。 “這有何難,你上車便是,只是我們要去青州府,你看順路嗎?” 鐘芫愣了下,隨即便點了點頭。 “順路,說來倒巧,民婦所去也是青州?!?/br> 第40章 ◎多謝——◎ 賀敏聞言微怔, 她看了眼馬車下的女子, 隨即又展顏笑道。 “那倒真是無巧不成書?!?/br> 鐘芫亦是笑了笑,然后爬上了馬車,她身上狼狽自是不能與賀小姐一處,所以便沿著車軫兀自坐著。 賀家的護衛(wèi)都覺得這個女子來路不明, 但大小姐都點了頭, 他們也不會多說什么,再說這阮君也不過一個女子, 又能掀出什么風(fēng)浪。 短暫的停頓后隊伍重新上路,有了賀家護送, 鐘芫十分順利的出了易縣城。 而幾乎在賀家車馬駛出的同時, 縣太守帶著人馬前來封鎖了城門。 聽到動靜的鐘芫回首瞧了一眼, 仿佛尋常婦人那般隨口念道。 “好大的陣仗……” 鐘芫的呢喃被馬車的里賀敏聽到,她垂眸掃了眼車軫上回首張望的女子, 然后輕笑道:“官府做事總是這般吵吵嚷嚷, 習(xí)慣了便也沒什么?!?/br> 鐘芫想了想覺得也是,便跟著點了點頭。 隨著賀家的隊伍漸漸遠去, 城門喧擾之聲也逐漸淡沒,鐘芫又張望了會后便也收回了視線。 山艾重重,郁郁無邊。 女子昂首望著遼闊天外, 而她不曾注意的身后,一匹快馬從城門疾馳而出。 男人氣勢凌然, 眉眼瀲滟,□□駿馬如劍,如穿云來追。 城外是望不到盡頭的山野密林, 雖沒了開闊大道, 但好在林蔭遮蔽, 也算清涼舒適。這一路上鐘芫都很安靜,倒是賀敏偶爾還會找她說上兩句。 “對了,阮夫人的夫君怎么會從易縣去青州?” 賀敏是心想她們賀家在青州家大業(yè)大,既然這女子是要找人,她或許知道一二。 鐘芫聞言微微笑道,“是我祖父在青州開了個醫(yī)館,本來我夫君是去鋪子里當(dāng)個學(xué)徒打打下手,誰知這一去便沒了消息,所以我才擔(dān)心……” “醫(yī)館?” 賀敏似是突然來了興致,她掀開車簾探出頭來,“是哪家醫(yī)館?” 鐘芫微微頓了下,她望著眼前的明麗女子,然后緩緩道。 “叫獻安堂?!?/br> 鐘芫說罷,賀敏擰眉思索了會,卻也沒有任何印象。 “這獻安堂開在何處,我竟完全不知?!?/br> “……是寧樂街的小鋪子,大小姐不知也正常?!?/br> 女子聲音溫柔舒雅,賀敏越聽越覺得順耳喜歡。 “居然在寧樂街……那處鋪子租金不貴,開個醫(yī)館的話尚且不錯?!?/br> 賀敏這話說的有些猶凝。因為她想起那寧樂街在青州城是出了名的亂,不僅賭坊打場多,還常有渾人滋擾生事,只是她覺得這等事阮君應(yīng)當(dāng)比她清楚,便沒有多提。 而其實,鐘芫除了這個地址之外根本一無所知。 日光透過林間隙縫留了滿路的斑駁,鐘芫看著地上倏爾閃過的光影,一瞬間又記起自己初入魏宮的時候。 其實鐘芫一直知道,簫成玉也好姜太妃也好,在他們眼里,她一直心懷戾氣不桀難訓(xùn)。 他們知道她心狠、手辣,一般人欺負不得。 所以他們也一直放心她。 馬車匆匆越過山道,恰巧一束光線路過了女子染了霧氣的眼眸。 可那時她,也不過只是十來歲稚童而已。 她無知又懵懂,甚至還在因聽不到爹娘爭吵而竊喜,初入皇宮時的她,只想著過些日子她就歸家。 她記得那時自己聽話地跟在宮嬤身后,她們一行共有七八個姑娘,都是差不多的年紀,路上偶爾還有說話。 但很快她們便遭了訓(xùn)斥著閉嘴,然后又被粗魯?shù)刳s進屋中更換宮服。她記得那時房間很暗,兩個滿身腐味的老監(jiān)事坐在高椅上,他們說要給她們驗身,然后張嘴便是一聲刺耳尖銳的。 ‘——脫了?!?/br> 鐘芫傻傻的脫了外衫,其他姑娘也不敢不從,直到那惡心的監(jiān)事朝其中一個姑娘衣下摸去…… 后來屋中混亂一團,鐘芫早已記不清了,只記得那日她狠狠咬在那老家伙的臟手上,她發(fā)狠的咬,那尖細的哭嚎聲猶在耳畔。 依舊讓人作嘔。 皇宮那種地方,在鐘芫眼里就像裝過腌臜之物的紫金缽盂。 又貴重,又那般不堪。 后來鐘芫被毒打了幾次,她以為自己快死的時候,卻被一個話很多的老太醫(yī)救下了。 那老太醫(yī)叫陸之涥。 因為同姓,當(dāng)初那個不可一世的十六衛(wèi)都統(tǒng),還曾與他有些來往。 可偏因為這些往來,陸遠被緝拿后,陸老太醫(yī)也遭了牽連,不僅受了重刑,還遭抄家,沒多久便被驅(qū)趕出了皇城。 當(dāng)初被陸老太醫(yī)照拂過的人很多,但是最后卻只有鐘芫敢去送他。 陸之涥走時,鐘芫給了他一筆銀兩,一是想讓他歸鄉(xiāng)后能安穩(wěn)生活,二則是求他幫她在宮外置辦一個安身之處。 隨著馬車駛出密林,鐘芫的思緒也漸漸回攏,她望著逐漸平坦的官道,想起那日突然找來的青年。 這些年里她早與陸太醫(yī)失去聯(lián)系,本來鐘芫早已放棄此事,卻不想在簫成玉奪位之后,那陸太醫(yī)的孫子居然突然找到她,彼時她才知道那陸老太醫(yī)的孫子居然還入了皇城禁衛(wèi)司。 也是直到那時她才知道青州和獻安堂。 賀家車隊足足走了兩日,才從易縣趕到青州府,期間賀敏可算是發(fā)了善心,不僅給鐘芫安排了食宿,甚至還給她換了套行頭。 賀大小姐回賀家前,還專門派人護送了鐘芫。 這樣平白無故得來的恩惠,甚至讓鐘芫有些無所適從,她看著朝她揮手的女子,從身上摸了半天也沒找到一件貴重的物什可回贈,反倒是賀敏不甚在意的笑道。 “我賀家可是青州第一首富,本小姐何等寶物不曾見過,哪里需要你給什么,你還是安心找你的夫君去吧——” 女子的灑脫蕭颯讓鐘芫有些出神,不過很快她便也笑了起來。 她眼中的恩惠在貴人眼中也不過舉手之勞,賀敏尚且不在意,她又何必耿耿于懷。 實在迂腐。 鐘芫被護送到獻安堂時,天色已經(jīng)有些暗沉了,她踏入這條街巷后便明白賀敏派人護送的用意,她想了又想,最后還是將發(fā)間的素釵撥了下來。 “拜托將此物交于你家小姐,就說是民婦的一點心意?!?/br> 那護衛(wèi)掂了掂手中的素釵,本想拒絕,但看到女子柔軟卻沉穩(wěn)的目光,猶豫了會還是收下了。 兩個護衛(wèi)朝女子抱了下拳便告辭離去。 鐘芫望著男人將素釵放入懷中,目送了許久。 那素釵是簫成玉第一次送她的禮物,那時他們方在一起過第二個除夕,她其實不怎么喜歡,只不過當(dāng)作紀念才戴了這么多年。 其實她早該取下了,當(dāng)她決定離開簫成玉時就該取下,至于紀念什么的,訣別之后就不該有。 站在獻安堂門外的女子,神情怔怔,似是沉思似是發(fā)呆,連身后的門什么時候打開都不曾發(fā)覺。 天色越發(fā)黯淡,長街卻燈火如晝。 長串的花燈懸于街頭巷尾,所目之處都似染了光暈一般,艷色的綢緞連著花燈朝更遠處飄去,一切皆明媚。 女子站在花燈下,那素色的衣衫也被染上薄薄的緋紅,她卻分毫不知,直到一個低沉的略顯生硬的聲音傳來。 “別來無恙……” 鐘芫眸中晃動,她驀然回首,只見獻安堂的招牌下高挑的男子抱劍而立,此番也正神情復(fù)雜的朝她望來。 男人雙眸瀲滟如秋,那偏于陰柔的艷麗,在他臉上卻不令人生惡,反倒是令人難以忘懷。 當(dāng)然鐘芫除外。 她看著眼前筆直如松的男人,臉上露出些許嘲弄。 “原來你還沒死?!?/br> 男人身形未動,只是因這句挑釁顯得有些僵硬,他昂首間展露的脖頸似有一道細長的疤痕,男人喉結(jié)動了又動,半晌卻擠出一句。 “——多謝相救?!?/br> 作者有話說: 還是先磕頭道歉——or2 評論區(qū)紅包賠罪——or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