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哪個久居高位的人可以容忍被后輩這樣頂撞，尤其是這個后輩的利用價值已經(jīng)快被榨干。

    盛明儒的臉色rou眼可見地陰沉下來，卻是礙于自己的身份沒有說話。

    堂堂一宗之主總不可能光明正大地進(jìn)行逼迫門下弟子去送死，但為了盛空陽的平安，這個三年之約，沈惟舟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冷哼著一拂袖子，盛明儒背過身去，像是被氣狠了。

    從沈惟舟進(jìn)來就一直在旁邊充當(dāng)透明人的風(fēng)九御在此刻緩緩站了出來。

    “沈惟舟，”重傷初愈，他往日凌厲的氣場稍弱，但依舊透著一股居高臨下的感覺，“你只剩三年壽數(shù)非我所愿，我答應(yīng)你，只要你替師弟去一趟秦國，兩年之內(nèi)，我必找到延長你壽數(shù)的辦法，保你長命百歲?！?/br>
    似是看到面前美人的虛弱，風(fēng)九御的語氣稍有遲疑，但想了想自己捧在心上的人，還是直白地將目的說出口。

    “靈藥典籍，金銀財寶，只要你開口，我都會盡量滿足你……”

    “……聒噪?！?/br>
    沈惟舟眉眼低垂，長而濃密的睫羽微顫，看上去有些昏昏欲睡。他偏著頭，連看一眼面前兩人的意思都無，像極了傳聞中的囂張跋扈目中無人。

    唯一對不上的，就是這惡名遠(yuǎn)揚的人，也長得太過好看了些。

    “可以去?！?/br>
    乍一聽到想要的答案，兩個正在醞釀威逼利誘的男人愣了愣，空氣仿佛都在此刻凝滯了些許。

    沈惟舟之前的話并不客氣，甚至可以說是大逆不道。但他的態(tài)度又實在是有些詭異……他答應(yīng)去了。

    盛明儒沉默片刻，還是嘆了口氣，把這場戲給畫了一個句號：“你這孩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終歸是離了心啊。”

    “急什么，話還沒說完呢?！碧撊醯拿廊藦?qiáng)行讓自己清醒著談條件，掩在袖口下的指尖滲出斑斑血色，眼角因為困倦泛上了微紅，“師父的遺物，我要帶走?！?/br>
    “我走之日，沈惟舟及其師尊，自天算除名?！?/br>
    “從此……再無瓜葛?！?/br>
    —

    不需要沈惟舟把這些掰碎了一點點講給系統(tǒng)，只要沈惟舟允許，系統(tǒng)可以直接讀取他某一個時間段的記憶。

    于是系統(tǒng)沉浸式體驗了一下廢物美人飽受欺凌的日常。

    【？】

    它一邊看一邊在腦海里給沈惟舟扣問號。

    【主角攻什么德行？蘇？畫餅甩鍋一男的也能說蘇？】

    【這老頭什么意思？他兒子比你還大兩歲，還小這兩個字也說得出口？】

    【主角不在？讓這倆傻逼給他解決問題他再裝不知道？他巨嬰？】

    系統(tǒng)氣急敗壞，破口大罵之后在彈幕狂發(fā)干得漂亮。

    【我看天道選的這一家子都挺配的?！?/br>
    【哪里配？還行吧都有點腦干缺失的美?！?/br>
    沈惟舟有些好笑，但是沒來得及回復(fù)系統(tǒng)。

    因為主角開始和他扯淡了。

    面前的盛空陽眼神繁雜，對著他開了口：“我知你仰慕師兄已久，但若是師兄讓你替我去秦國，你也不必做出如此犧牲?！?/br>
    沈惟舟：“？”

    【？】

    【狗叫？】

    系統(tǒng)難以置信，天命之子得多沒見過世面，才能撿塊垃圾還當(dāng)寶。

    [^^感覺男主在這里有點普信且油這是可以說的嗎？]

    [亂說什么，反派就是喜歡風(fēng)九御啊，一直給我們家小太陽找麻煩就是因為風(fēng)九御喜歡小太陽，你家蒸煮不油，最清純不做作！]

    [嗯……怎么不可以呢？不過主角前期的人設(shè)好像就是這樣的，沒受過苦，勇敢熱烈敢愛敢恨，主角也是要成長的吧。]

    [舟舟好漂亮_(:3」∠)_可憐舟舟嘿嘿嘿。]

    把彈幕權(quán)限給沈惟舟開放，系統(tǒng)不再作聲，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沈惟舟掃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文字，溫聲反問：“誰告訴你我喜歡風(fēng)九御？”

    盛空陽挑眉，俊秀的臉上先是微微有些疑惑，而后露出一絲了然：“是我冒昧，抱歉，沈師兄?！?/br>
    言外之意，以為沈惟舟臉皮薄心性高，喜歡不敢說出來。

    這也是如今宗門大多數(shù)人對沈惟舟的認(rèn)知。

    與風(fēng)九御青梅竹馬般長大，相識相知默默喜歡，為了風(fēng)九御的一句話可以做很多事，甚至付出性命。但奈何風(fēng)九御與小師弟盛空陽才算是兩情相悅天作之合，沈惟舟不過是個自作多情的薄命之人，配不上天下聞名的風(fēng)少宗主。

    宗門里看好風(fēng)九御和盛空陽的人不少，因此就更加抵觸獨來獨往的沈惟舟，哪怕他武功盡廢之后小部分人發(fā)現(xiàn)沈惟舟其實是一個很芝蘭玉樹般的人物，也改變不了大多數(shù)人對他的看法。

    畢竟以往的身份能力擺在那兒，就算是落地的鳳凰不如雞，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接觸到他的。

    不接觸，自然也就談不上了解。

    沈惟舟長睫低垂，鴉羽一般的睫毛細(xì)細(xì)密密地在眼瞼處投下陰影，唇瓣溫軟地上翹，有些淺淡的殷紅卻是瓷白雪膚上唯一一處艷色，讓他溫潤的氣質(zhì)中多了幾分勾人的意味。

    他聽明白了盛空陽的言下之意，拿起上好的云頂天山烏龍抿了一口，借著品茶，很好地遮掩了鳳眸中的笑意。

    ……但最后還是沒忍住。

    沈惟舟把茶杯放回去，低聲笑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tǒng)，一個以2222年的眼光去看2012年的挖/腎/掏/子/宮/強(qiáng)/取/豪/奪流文學(xué)然后理解不能并覺得主角腦子有病的正常統(tǒng)。

    第4章

    自盛空陽的角度看去，美人自持地坐在他面前，乖乖巧巧的模樣有些惹人可憐，瓷白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百無聊賴地把玩著一個普通的白玉茶杯，讓人不由自主地想把更多的寶物送到他眼前，換他一句稱心。

    唯一跟這個畫面有些割裂的是沈惟舟的脊背挺得過于筆直，像是一把陷入沉睡而封刃的劍，讓人明知道它無害的情況下還隱約感到心驚。

    面前的美人輕輕笑了一下，似是嘲諷，又像是沒什么情緒的陳述。

    盛空陽看著他站起了身。

    “他也配？”

    三個字讓萬千寵愛集于一身的小師弟變了臉色，沈惟舟輕拂衣袖，始終是那個溫和又禮貌的態(tài)度。

    “盛公子，被人下藥算我技不如人，之后遭遇的一切事，我認(rèn)?！?/br>
    “無人知曉為何整個宗門偏偏就我一人吃了那有問題的飯菜而后被封閉五感，又是誰傳你短暫提升的功力而后將我重傷，又為何我重傷昏迷之后不但沒有及時得到救治，醒來后反而全身經(jīng)脈俱斷一身內(nèi)力全無……我的右手不能提劍了?！?/br>
    說到最后一句，沈惟舟聲音有些輕。

    盛空陽也起身與面前之人平視，俊秀的眉深深擰起：“真的是巧合，事情發(fā)展……”

    沈惟舟打斷了他，語氣沒什么波瀾。

    “這些，我全都認(rèn)?！?/br>
    “雖然我不信這是巧合，但我知道跟你們沒什么關(guān)系?！?/br>
    “在這件事上，你和風(fēng)九御沒有說謊?！?/br>
    盛空陽更加不解，咬牙：“那你為何……”

    既然相信，那為何還要舊事重提？

    沈惟舟含笑，反問他：“你能感覺到自己不自由嗎？”

    盛空陽：“？”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始，好像就是從盛空陽出現(xiàn)在天算宗那一日開始，沈惟舟就感覺到了那股被束縛的意味。

    他明明一如既往地安心修煉，卻在每個修煉之處都能遇上往日一年也見不到幾次的風(fēng)九御，久而久之，就傳出了他愛慕風(fēng)九御，想盡辦法跟蹤他與他一起練功的傳聞。

    他明明只是路過一處荒無人煙的山林，卻與正在采藥的萬劫谷弟子迎面相撞，與他們同行的，還有他那實力低微的小師弟。只是出于好心跟了他們一路保護(hù)他們的安全，傳出去就成了他嫉妒盛空陽，搶奪同門師弟的機(jī)緣。

    原本因為大長老之故對他愛護(hù)有加的盛明儒像是被奪舍，聽信傳言后覺得沈惟舟會對盛空陽不利，于是明里暗里地找人給他施壓惹麻煩，讓他沒空再去插入盛空陽的世界。

    ……

    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沈惟舟感覺到怪異，卻又想不通到底是哪里怪異。

    一切都合乎邏輯，一切都有跡可循，只是無數(shù)個巧合和傳言造成了他現(xiàn)在的局面。

    ……

    想不通那便不想了，最終沈惟舟還是把這些歸咎于自己從被重視到被無視的心理落差，把這份命運的束縛感輕輕放了過去。

    不過是一年的時間，沈惟舟想盡辦法地不跟風(fēng)九御盛空陽等一眾人接觸，由此還落了個孤僻的名聲。

    可他還是發(fā)現(xiàn)，他只要出門就能碰到他的小師弟，把自己鎖在院子里也會有風(fēng)九御盛明儒等一群人來找麻煩……他可從來不是個忍氣吞聲的性子。

    能動手就不說話，這便是他在系統(tǒng)口中與主角團(tuán)的“針鋒相對”。

    直到武功被廢，沈惟舟一下子從神壇跌落，成為萬人“嫌棄”的對象。

    人們總是對曾經(jīng)站在高點的人抱有敵意，尤其這個人還是個大美人，于是這份敵意還摻雜上了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狎昵意味。

    沈惟舟遭受的惡意更多了，不僅如此，他還發(fā)現(xiàn)那種束縛感變強(qiáng)了。

    風(fēng)九御命懸一線被送回天算宗，盛空陽與萬劫谷少谷主商議過后發(fā)現(xiàn)只有曾經(jīng)根骨俱佳的沈惟舟可以給風(fēng)九御換血還不損害他的實力。

    盛空陽帶著莫大的誠意和愧疚去求沈惟舟救風(fēng)九御一命。

    “不知道你缺什么，但不管你缺什么，只要是你想要的，我能給你的都會找來給你……沈師兄，師兄他快死了，算我求你，求求你，救救他吧?！?/br>
    整個天算宗的弟子都能算是同門，可風(fēng)九御的師弟之稱只給盛空陽一個人，盛空陽的師兄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是誰。

    他們對彼此而言是特殊的。

    盛空陽哭了。

    這是沈惟舟第一次看到他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