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冬雨:荷花(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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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眼。 天空呈現(xiàn)淡藍色,彷彿有人灑下些許的藍粉,渲染開來,巧妙的與白色融合。 一道感覺不出溫度的風輕拂我的身子,舒適而清澈。 這是回憶中春天的風。 「阿雨?!?/br> 我想也不想便起身,對著前方白茫茫看不見的盡頭喊:「櫻芙!是你嗎?」 即使沒有看到人,但我很確定就只櫻芙會這樣叫我。 和她剛認識時我沒有告訴她我的本名,當時只覺得她很好欺負的樣子,就隨便取名字最后一字當作綽號,久而久之也就聽習慣了。 八歲的我懵懂無知,成天只曉得吃喝玩樂,又怎么會多想未來可能演變的結(jié)果? 一夕間我失去了親生父母,喪禮辦完后就跟著阿姨上臺北,連跟櫻芙說再見的機會都沒有。 更別提什么本名了。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只有幾分鐘,但櫻芙還是沒回應(yīng)。 天還是一樣藍,四周的??????櫻花樹? 我環(huán)視身處的空間,發(fā)現(xiàn)前后通路都被霧所遮蓋住,兩旁種滿開花的櫻花樹。 風吹的很輕,但櫻花瓣紛紛脫離樹枝,散在樹的周圍。 很脆弱。 我伸手抓住一片花瓣,打開來看卻沒有任何東西。 好無力?????? 為什么就連在夢中,我還是一樣無能? 這場夢,到底什么時后才會醒? 到底什么時后,我才能清醒? 「阿雨,我很想你。」 我也是。 但這一切,終究是一場夢。 一場空。 * 「阿池,這節(jié)要不要打球?」 鐘聲才剛響完沒幾秒,陳少澤便拍著籃球到我坐位。 「這節(jié)先不打,我想補個眠?!刮掖蛄藗€哈欠,穿上掛在椅背的外套。 「你熊?。俊龟惿贊砂籽?,「每天都在冬眠,一定有鬼!」他湊近我耳邊,「說,是熬夜打游戲還是告白被拒絕?」 我哈欠連連,抹去眼角的淚水,「你的猜測真是隨興。」 他一臉莫名奇妙,「原因還能多復雜?」 我擺擺手,示意要他快去打球,「這幾天真的很累,讓我好好睡一下會死??!兄弟這樣當?shù)???/br> 「你也沒多兄弟還敢講!」他一臉受不了的樣子,瞥了眼時鐘,「不跟你耗了,好好一個打球time被你花了三分鐘!」于是單手抱著球往教室外衝。 我默默白眼。到底是誰在花誰的時間??? 趴下來閉上眼,腦海中又是櫻花樹盛開的景色,揮之不去。 自從那天的夢后,每當我閉上眼再也無法安然入睡。 我不敢再去回憶和櫻芙的過去。 不是想放下,而是思念會更加濃烈。 為什么兩份思念要同時一起來折磨我呢? 為什么我無法真正的放下其中一方? 為什么太陽這個角色,讓我愈來愈厭惡、覺得虛偽?我只想做自己。 心里的假太陽卻像枷鎖,每當與人相處時我的行為舉止都會受到控制而太陽化。 到底再堅持什么?明明已經(jīng)沒有繼續(xù)假裝成太陽的理由了不是嗎??????? 我是池湛雨,不需要任何其他事物來定義我。 世界上只有一個我,我想以最真實的樣貌生活。 但是,我真的能輕易放下嗎? 在沚洵的世界不飾演太陽,就只能是哥哥。 不能有多馀的溫柔,就只能有普通哥哥對meimei的親情。 僅此而已。 對我來說,難道不足夠嗎?再多的奢望,留著給夢吧。 思及此,我豁然開朗。 再怎么濃烈的愛一個人,只要是注定沒結(jié)果,遲早總會有真正放下的一天。 在我喜歡上沚洵的那一刻開始,便是一個錯誤,現(xiàn)在只不過是彌補罷了。 * 「哥,我們今天一起去吃晚餐吧?」 我愣了好一會,再三用力捏住手部的rou確認這不是夢,隨即揚起微笑:「恩,好啊。」 池湛雨,你應(yīng)該做好哥哥的樣子。我在心中一次次提醒自己。 沚洵回以笑容,「我打電話跟媽報備一聲?!?/br> 「嗯。」我點頭,保持原來的速度收拾書包。 這簡直是奇蹟?。。?! 原本還怕沚洵會一輩子都跟我冷戰(zhàn),沒想到那都只是多馀的擔憂。 奇蹟真的可遇不可求。 「哥,你想吃什么?」結(jié)束通話后沚洵問。 「我都可以,看你想吃什么吧。」嘴角再次不禁上揚,這種感覺很討厭。 我就只有這么點能耐嗎?區(qū)區(qū)一個假太陽便足以將我玩弄在手掌中,那真太陽豈不是要我的命? 「那??????」沚洵偏頭思考著,「去巷口那家賣咖哩的吃好不好?」 「好啊,很久沒去了呢?!巩斘乙庾R到時,笑顏已經(jīng)達到最頂,來不及阻止它蔓延。 時常保持笑容是好事,但若不出自于真心,則一點意義都沒有。 我深知這是屬于太陽的微笑,而非池湛雨。 精疲力盡,仍停止不了角色扮演。 沚洵提議的那家咖哩店以前我們常一家人去吃,但因為阿姨跟姨丈工作愈來愈繁忙的關(guān)係,加上前陣子和沚洵的冷戰(zhàn),我好一段時間沒去捧場了。 從學校步行約十幾分鐘我們抵達店里,一路上都聊些日常生活。 倆人心里的疙瘩像是在比賽沉默,誰先提及就輸了。 「沚洵,你想吃什么?」我手持筆看著菜單。 沚洵瞥了眼菜單,有些心不在焉,「就跟以前一樣吧?!?/br> 我劃好菜單到柜臺結(jié)帳后回來。 沚洵繼續(xù)方才尚未結(jié)束的日常,我只是靜靜的聽著,偶爾穿插點心得感想。 我們的互動有點類似表藝課教過的對口相聲,她的臺詞比較重所以是逗哏,我則是在一旁幫腔作勢、附和的捧哏,即使我們的對話沒有相聲應(yīng)具備的「包袱﹝也就是笑點﹞」。 等到餐點到齊時,我總算下定決心。 禹絢荷曾說過答案不可能從天而降之類的話,如果照她的邏輯推,現(xiàn)在就是一個最佳的時間點。 答案近在咫尺,只等我開口問。 「沚洵?!?/br> 她放下湯匙,吞下嘴中咀嚼的食物,「怎么了嗎?」 「我不喜歡猜心游戲。」我淡淡道,「你愿意主動找我,是不是可以解釋為你愿意跟我說明原因?」 她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卻藏不住一瞬的訝異。 「哥,有些話不要講的太明白對你對我都好?!顾哪樕蠜]有一絲笑意。 「什么話?」我不打算放棄,「模糊彼此的心思有比較好嗎?」 她沉默,用一種很復雜的眼神看著我。 「我喜歡學長?!箾b洵緩緩說出這句話,「那么你也該誠實了吧?哥?!?/br> 明明是早已浮出檯面的答案,親耳聽見她承認的震撼威力只增不減。 為什么我都死到臨頭了還不自量力? 「他有女朋友了。」我咬著牙垂死掙扎。 「我會一直待在學長身邊,等待他喜歡上我的那天到來。」她語氣是冷的,但充滿自信與期待的眼神騙不了人。 「我只希望你能有屬于自己真正的幸福。」即使牽著你手的人永遠不可能是我。 「我會的?!箾b洵語帶笑意,不是諷刺,而是真心的接受,「哥,我也希望你幸福?!顾冻鑫羧盏奶鹦Γ嫘恼\意。 我不知道自己還是不是向日葵心目中的太陽,不過這并不重要。 對我而言沚洵仍是向日葵,而我總算是認清真實的自己。 我不是太陽,也不曾是過。 也許這段感情要花很長的時間療傷、成全、放下,但我甘愿犧牲自己。 只要沚洵能真正的幸福,我也一定會欣然接受。 櫻花和向日葵都有各自盛開的季節(jié),隨之而來的是凋謝之時。 每一年,她們都會再一次的綻放,持續(xù)輪回。 而思念,也因著不同的季節(jié)有不同的發(fā)展。 我想,大概是因為春天將近的關(guān)係,最近才會特別憶起櫻芙。 不知道明年的秋天,我也會這樣紀念著向日葵嗎? 紀念著,我們在八年前的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