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宇宙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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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如你所說,聽上去有點像驚恐發(fā)作。”姚亦華說完,很快轉(zhuǎn)折,“不過……” 她堅持在下結(jié)論之前,要先進行當面的檢查。驚恐發(fā)作的許多癥狀,嚴重的軀體疾病也會有。若想確診,首先需要排除患者沒有罹患其他軀體疾病。 哪怕真的是驚恐發(fā)作,也不是隨隨便便開個藥,吃完就一了百了萬事大吉。畢竟驚恐癥,如同所有精神障礙,往往無法根治,纏纏綿綿無絕期。 且對驚恐發(fā)作,藥物治療之余,常常心理治療并行。至于是暴露療法還是認知行為治療,須得因人而異。 總而言之,姚亦華說,如果不能親眼見到周知彥口中的那位“潛在病患”,她不能做診斷。 做不做診斷,周知彥沒那么在意。追根溯源是很重要,解決當下的問題顯然更為緊迫。 “那你能開點藥嗎?鎮(zhèn)靜類的、安眠類的,都可以。” 剛才說的一連串,仿佛白說了。 姚亦華張了張嘴,半天不知道如何繼續(xù),頗無奈:“藥是能隨便吃的嗎?驚恐發(fā)作的病因現(xiàn)在都沒人敢斷言,你說得倒輕巧。處方藥為什么是處方藥,就是因為存在潛在的不良影響。更何況精神藥物本就受管制,我要是今天隨便給你開了,就是不負責任好嗎?” 不給周知彥接話的機會,她接著說:“巴比妥類、苯二氮?類,這些常見的抗抑郁藥抗焦慮藥都有成癮的風險。一旦產(chǎn)生依賴,突然停藥,后果更嚴重。戒斷反應(yīng)導致的驚恐發(fā)作,我也不是沒見過?!?/br> “貿(mào)然把她帶過來,也有風險?!敝苤獜┱f。 且不說他們兩個在同一場合出現(xiàn)被看到的可能,若是想建立病號檔案,身份證必不可少。顯而易見,周知彥連她的真名是不是叫岑少艾都無法確定,更遑論從哪里拿到她的身份證。 不過。 周知彥轉(zhuǎn)念一想,如果岑少艾真的沒在戶籍系統(tǒng)里登記過,或許更簡單。只要捏一個身份出來不就好了。 ——他又不是沒干過這種事。 只是需要時間。 “……那看你什么時候方便,我過去也可以?!?/br> 周知彥回過神,正好趕上姚亦華的最后一句。 姚亦華這樣說,已經(jīng)做出了很大的讓步。上班的時候她不能擅離崗位,只能找下班的時間,而下班時間又沒人發(fā)工資。她的提議,完全出于對這個“潛在病人”的關(guān)切。甚至她怕周知彥不好意思開口,才主動提出來。 預(yù)想中的皆大歡喜沒有出現(xiàn),周知彥蹙了蹙眉,沒有表示。 一切就盡在不言中了。 “……噢,還是需要保密是吧?!?/br> “希望你能理解?!?/br> 姚亦華無法理解。 揚城市精神衛(wèi)生中心是公立醫(yī)院,來的患者很多,坐門診的精神科醫(yī)生常常被吐槽只會開藥,但姚亦華知道,哪怕是五分鐘的面診,能觀察評估的病情遠遠多于單純看量表結(jié)果,更比不提靠他人的轉(zhuǎn)述了。 是不是屬于精神科的病人、該不該吃藥、吃哪種藥、吃多少……乃至需不需要住院治療,作為醫(yī)生都要負責。 姚亦華一臉嚴肅,正要繼續(xù)開口,卻被身后突然傳出的動靜打斷。 她和周知彥的談話,發(fā)生在走廊盡頭的接待室門口。此處遠離病房,也遠離醫(yī)生辦公室,背后的窗戶半開,既能通風,外面的噪音又能成為掩護,算是進行私下談話的好地方。 姚亦華轉(zhuǎn)身,和周知彥一起向吵鬧的地方望去。 那是在走廊的另一端。 一位穿著病號服的人沖出病房,橫沖直撞,跑上走廊。沒有穿鞋,衣服扣子也扣得亂七八糟。嘴里屋里哇啦地喊著,赤腳朝沿著走廊朝這邊跑來。 他后面跟著兩個護士,一個跟得很緊,另一個稍落在后面,手里拿著對講機,正在喊保安。動靜不小,其他病房也能聽到,于是陸陸續(xù)續(xù),走廊上冒出了好幾顆腦袋。 很快便有護士叫他們在自己病房里好好呆著,不要跟著手舞足蹈。不過聽進去的有限。 聲勢很大,一時間走廊上熱鬧非凡。 通向樓梯的門在走廊正中段,那人看也沒看直直掠過,光腳也能沖得飛快,后面跟的壓根追不上。 周知彥見他朝自己的方向而來,在想明白“他這是要往哪兒跑”這個問題之前,屬于警員敏銳的身體本能先一步動作,將他撲倒在地。 吐沫星子橫飛,周知彥下意識縮了縮頭,才聽清楚他嘴里喊的什么。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薄敖游业娜藖砹耍乙厝?!讓我回去!” “誰來接你?你要回去哪?” 他在周知彥手下掙扎,四肢亂撲騰,周知彥勉力將他壓制住,試圖分散他的注意力。 下一秒,他看清這個人的臉,不由得一愣。 臉是很普通大眾的一張臉,大概叁四十歲的男人,看不出具體年齡。放在人堆里,很容易被忽略。長相半點沒有特殊之處,特別的是他的神情。周知彥很熟悉。 眼神沒有聚焦,正越過周知彥看向他身后的窗戶。卻又不單單是在看窗戶外平平無奇的建筑和院子,更像是……看某種只存在于他視網(wǎng)膜內(nèi)的景象。 充斥著一種恍惚,一種迷離,不在此地,超脫于此時此刻。 “飛船要來接我!”那人在周知彥的鉗制下仍不老實,努力擺動四肢,臉上漫著興奮與激動,“我要回到宇宙去啦!” 周知彥:……? 保安來得很快,沒過多久就有幾個人從樓梯間沖上來,七手八腳把他按住帶回病房。他的四肢這下被鉗得牢固,唯有脖子拼命向后扭,固執(zhí)地望著窗外。似乎知道已然無望,眼睛里似悲似泣,周知彥甚至覺得自己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淚光。 “你還好嗎?” 自保安接手之后,見病人已經(jīng)被控制住,走廊上看熱鬧的其他病人也紛紛被帶回去,周知彥便退到墻邊站好,找旁邊病房的護士借了張紙,輕輕擦拭著褲腳。剛才要攔逃跑的病人,被他無意識撲騰雙腿時一腳蹬了上去,雖然閃得及時,腳底板上的灰已經(jīng)蹭了上去,大剌剌的一片白。 重新站直身體,他聽到姚亦華關(guān)切的詢問。 “還好?!敝苤獜┱f。 “剛才那個病人,”他裝作若無其事問道,“是什么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