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鳥(7)-在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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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問得佘令禹心里一跳,想起剛才林耕未游戲里有些反常的表現(xiàn),不自主地繃起神經(jīng),謹慎地搖著頭:「沒有,其實我沒聽說。」 「喔……」 林耕未低低的聲音讓他提著心思開口:「所以……你既然問了,是你遇上這件事嗎?」 「嗯。我不是養(yǎng)了隻白金寵物嗎,今天因為遇上意外死了,重生后他竟然也因為抱著我,一起進了玩家空間……而且,他其實不能收進寵物空間,所以是因為這樣才能進玩家空間嗎?」 「唔,你有問六爺嗎?」 「還沒。」 「因為寵物的設(shè)定其實已經(jīng)下放給六爺,我們也沒有刻意限制他,所以不能進寵物空間,而能進玩家空間,肯定是六爺?shù)慕茏鳌劣谑遣皇侵挥心阌龅竭@件事,我就不太確定。」佘令禹的眉尖蹙著回答。 「你覺得,他是不是有甚么用意?」 沒忍住追問,卻沒有馬上得到答案,對方沉吟了一會兒才說:「這件事有三種可能,一、隨機的,六爺測試新寵物飼養(yǎng)方式;二、刻意的,你的寵物有任務,等你觸發(fā);三……」 「嗯?三呢?」 「……你的寵物被歸類在玩家?!?/br> 林耕未訝異地重復,「玩家?」 「先別急。」 佘令禹前傾身體解釋:「現(xiàn)在的玩家都是實名制的,玩家不可能自創(chuàng)一個能與其他人綁定的帳號。我要說的其實是,六爺也許將這個寵物歸類在玩家內(nèi),玩家不是能進入其他人的玩家空間嗎?因此你的寵物才能進入你的空間內(nèi)。」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 下意識提問,其實佘令禹也不一定會知道答案。他沒有馬上回答,更加深了他的肯定,因此自顧自的把話接下去:「沒關(guān)係,我想你也不一定知道六爺?shù)挠靡獍伞!?/br> 面對這個遞上來的臺階,佘令禹有些遲疑。 他不想要一再的跟對方說謊,可提供一個假理由影響他的判斷,甚至讓他對藺雨產(chǎn)生猜忌也是他不想要的,似乎在此時已經(jīng)收到了披著馬甲接近對方的懲罰。 進退維谷。 其實帆蚣有能力將馬甲造得很完美,卻偏偏留下了一個如此大的破綻,幾乎明擺著告訴對方他的身份有問題,值得懷疑。這不是拆他臺嗎?他的用意究竟是甚么? ——不能收進寵物空間,卻可進玩家空間,等他發(fā)現(xiàn)了,這才是你的機會。 帆蚣曾經(jīng)的話在心中翻滾。 他的機會是甚么? 「……你刻意問我,是因為有自己的猜想嗎?你討厭寵物?」 「不是的……我很喜歡他?!沽指唇忉尩恼Z調(diào)還是溫潤的,卻有些自嘲似的淺笑:「其實我本來在想,如果寵物有問題,是不是派來監(jiān)視我的……可回頭想想,我在游戲中,本就在六爺?shù)谋O(jiān)控下——是不是很被害妄想?」 監(jiān)視、被害。 這樣的字眼看似不經(jīng)意,卻恰巧展現(xiàn)了內(nèi)里脆弱的那一面在他眼前,下意識地伸出手,柔軟的發(fā)絲在手心中搔癢:「也許,他只是想讓寵物無論何時都能陪你而已,主腦不會是玩家的敵人,他是在背后守護你們的存在?!?/br> 看著眼前表情溫徐語氣堪稱溫柔的朋友,林耕未一時有些恍惚,對方的手讓他聯(lián)想到自己喜歡上一個人時,也會想接近對方,肢體接觸,他幾乎要認為這是一種帶著感情的安撫。 可是,這是現(xiàn)實,不是設(shè)定好的,不是童話故事。下意識地退了退,正好東西送上來了,擺在兩個人中間,讓他顯得不那么尷尬。 忙不迭地說話想要掩飾自己的感覺:「好吧,我懂了。不然我改天自己問問六爺好了?!?/br> 佘令禹點了點頭,將一雙擦過的筷子遞給他:「我想也是,也許他會回答你?!?/br> 接過了那雙筷子,林耕未又想起了之前的情形,還把對方當作是藺雨。 其實他也想過會不會這是一場騙局。 藺雨是玩家假扮的??少芰钣淼囊馑迹瑧摬粫峭婕壹侔绲模瑳r且如果是這樣,那玩家圖甚么? 變態(tài)嗎? 而且是甚么人會刻意做這件事?講句難聽的,如果藺雨是六起的馬甲他可能還信。 不,六起也不會進入游戲。 也還好不會進入游戲,甚么莫名其妙傢伙,還勾搭了綠茶,該死,一開始就只是想睡他吧?混蛋!越想就越氣,入口的滷味也有點食之無味,默默放下筷子之后,又挖起了布蕾。 話題應該結(jié)束了,佘令禹覺得自己應該只要放過這件事就過關(guān)了,可剛才林耕未退后的動作讓他有些在意,也許還是太突兀了…… 可看著林耕未認真地吃著布蕾,心悶的感覺就被軟化了,默默把多買的一個提到他眼前:「給你吧,你應該喜歡吧?」 他卻沒有如期收下:「……我吃不下兩個。」 直白的回答令人會心一笑:「甜的胃跟咸的胃不是同一個吧?」 「甚么啊,明明是同一個。」 「我就覺得不是?!?/br> 「你當自己是牛嗎?」 「哈哈哈,牛有兩個胃嗎?」 「有四個,夠你吃的?!?/br> 他伸出了手指,明顯的調(diào)侃讓他露出了笑:「那我不要當牛,還是當人好了?!挂贿呎f著,一邊撈出里頭的湯匙,作勢往林耕未的布蕾挖:「我?guī)湍愠?,那顆你帶回去?!?/br> 雖然分明是有時間阻止,卻眼睜睜看他挖了一口布蕾走。 「喔……不然你吃?!?/br> 佘令禹眼看著對方把布蕾推給他,移開了視線,往滷味進攻,耳朵卻泛起了紅,心情因此明亮了起來,可以說是愉快地解決了點心。 林耕未望著被分食掉的東西,又琢磨了起來。好感這件事,也不是rou眼可見的,也無從量化??扇绻麤]有一點好感,難不成還會想單獨跟別人去逛夜市,吃宵夜還一人一半? 不會。 至少他覺得他不會。 到底是佘令禹太直率,還是他雷達真的壞得不能用了——有點苦惱。 等兩人走出滷味攤,往下一間邁進時,天空下起了雨。雖然是露天的夜市,但也有玻璃防護罩,現(xiàn)場響起了廣播,告知游客稍后,兩人站在屋簷下等著防護罩升起。 不過幾十秒的時間屋簷下的雨滴消失了,抬頭便能見到打在屋頂上的雨絲匯流而下。似乎有水滴落在眼中,他唔了一聲下意識閉上眼,有些刺人。 「怎么了?還好嗎?」 佘令禹的聲音在耳邊,他本能的搖頭:「被滴到水了,等一下就好了?!?/br> 「等一下,先別走,過來這邊。」 看不清前方,卻被抓住了手腕,下一刻又被扶著肩膀。其實沒那么慘,林耕未有些尷尬,瞇著眼睛才發(fā)現(xiàn)他們站在路邊:「我沒事啦?!?/br> 「可睜不開眼,是嗎?」他從口袋掏出了紙巾。「吶,擦擦,應該會好點。」 林耕未接過了才發(fā)現(xiàn)是濕紙巾。 「你還隨身帶這個?」 「喔,對啊。以前被朋友訓練養(yǎng)成的習慣,這很方便?!?/br> 「甚么樣的……」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說到一半就自己領(lǐng)悟了過來,語尾慢慢隱沒了,用濕紙巾摀在眼睛上有些涼意,舒服很多。 「還好嗎?」 佘令禹的氣息打在額頭,有些不想去想像兩人現(xiàn)在靠得多近,眼睛或許舒服了,心里卻炸起了毛,澎著,虛張聲勢。 「我想你朋友一定人很好吧。」 「也很久沒聯(lián)絡了,雖然分開時鬧了一些不愉快,也是有些習慣被影響了?!?/br> 聽著這平和的話,不自主想到一開始對方說那一起玩的對象,有些落寞的情緒隨之而來,卻還要穩(wěn)住語調(diào):「也是……本來人跟人,相處久了就會有些習慣互相影響?!?/br> 說話間,他撞進了他的眼中,似乎認真地看他:「——好一點了嗎?」 棕色的眼神并不侵略,依舊是關(guān)心的,溫暖的。令他捏了捏那張紙巾,問題卻不自主地拋出來:「……我剛想到,好像一直沒有問你,在《異世》的帳號?」 「喔,帳號啊——等我一下,」他掏出了手機,垂頭打字:「我傳給你?!?/br> 「我沒帶手機?!?/br> 「喔,那你回去再看。」 「你現(xiàn)在在哪個城?」 「襄陽?!?/br> 「喔,我在臨都。」 似乎是打完字了,抬起了頭,露出了一個淺笑:「那挺遠的。」 「……嗯,是啊。」 他垂了垂眼沒說甚么,佘令禹收起手機后卻也沒往這個話題深談,兩人繼續(xù)往下走,然而他卻時不時地想到對方曾經(jīng)說要帶他的情形。 其實他也沒說不,也許他們還是能在游戲里相見。只是,因為詢問而產(chǎn)生期待的,大概是他吧。 回到了家里,闊別了兩個月,林耕未再次在現(xiàn)實中夢見了獸世,是正準備晚餐,遇上幽會回來的六起以及歐陽紀。 「好香啊。你煮甚么?」六起靠近了他。 他退后了半步,腦中都是他跟歐陽紀在林子里干的那檔事。 「哇嗚,三杯雞嗎?在外頭就聞到了,好香。」 伴隨著歡快的聲音,歐陽紀從門口走進來,他手上提了個籃子蓋著布,林耕未低聲問了句:「那是甚么?」 「我今天本想去看花的,結(jié)果薑花都謝了,我就想順道挖些薑回來好了?!?/br> 「你自己一個人去?。俊顾麊?。 「對啊。」歐陽紀毫不遲疑。 林耕未笑了笑,這一笑卻是止不住似的,嗤嗤地笑個不停。 笑得兩個人都看他,「怎么了?」 「甚么事那么好笑?」 「沒事——沒事——」搖著頭,原以為會脹滿了氣,沒想到卻像入了寒冰。確實很好笑,笑自己蠢,看不出問題。 又過了幾日,兩人總是前后腳的出門,前后腳的回來,林耕未有時會問,有時不問??煽倳髯缘玫讲煌睦碛?。 這時他才意識到,不知何時這兩人稱呼彼此的方式改變了。 ——歐陽、六起哥? 兩個偷情的人,在他眼前,瞞著他還演得不亦樂乎—— 「對了,歐陽的房子這兩天就能蓋好了。」 隔幾日的飯桌上,六起如此宣布著。 「太好了~我終于有自己的房子了!謝謝六起哥?!?/br> 「不用客氣?!?/br> 他的應聲掩沒在歐陽紀的歡呼聲中,默默揀著碗中的飯,「……那你過兩天就去歐陽的屋子睡,還我清凈?!?/br> 話語平靜的落下,也許該激起浪花,卻讓歡呼的人愣住了表情,飯桌上一片寂靜。 ——不要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