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也沒走遠(yuǎn)，只是沿著河邊散步。

    宋要武夸道：“小楊，你干得不錯，今年超額完成了任務(wù)，大家的精神狀態(tài)也挺好。 ”

    楊君蘇謙虛道：“我沒做什么，都是大家積極配合我和萬同志?！?/br>
    宋要武又問：“小楊，明天就要回場部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楊君蘇心中一動，不動聲色地答道：“我打算仍跟現(xiàn)在一樣認(rèn)真工作，一切行動聽從指揮?！?/br>
    宋要武思索片刻，索性直接了當(dāng)?shù)貑柕溃骸靶睿阍敢獾轿覀兩a(chǎn)科嗎？”

    來了，終于要來了。

    楊君蘇等的就是這一刻。

    她用誠懇的語調(diào)說道：“宋大姐，我說句實話，從大的方面來說，組織安排我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我沒有挑選的余地。但從私人感情和工作方面來說，我真的愿意去你們生產(chǎn)科。一是跟著你這樣思想解放、能力出眾的領(lǐng)導(dǎo)能學(xué)到很多東西；二是我跟你們科的高潔同志關(guān)系很好，她說你們辦公室特別和諧團結(jié)，這也正是我所向往的?！?/br>
    宋要武被楊君蘇這種誠摯的夸贊也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說道：“小楊，跟著我能不能學(xué)到東西我不知道。但是有一點你得知道，我這人要求很嚴(yán)，工作起來不要命，你跟著我可享不了清閑?！?/br>
    楊君蘇肅然道：“宋大姐，我這人最大的特點就是閑不住。我覺得生命在于運動，人生在于折騰?！?/br>
    宋要武滿意地笑了：“那好，你的想法我了解了，我回去跟老賀商量一下，給你調(diào)個崗?！?/br>
    第二十七章 調(diào)崗成功

    墾荒任務(wù)圓滿完成, 大家要回農(nóng)場，自然也要分開了。這一個多月來，大家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誼, 很多人是依依不舍, 不舍得楊君蘇的人更多, 其中最難過的要數(shù)朱圓圓和李衛(wèi)紅她們。

    楊君蘇找出吳敏送的那本厚筆記本，讓大家寫墾荒同志錄，就是類似于同學(xué)錄那種, 每人寫下一句話，并留下自己的地址和姓名, 女子宿舍每人都寫了, 就連李玉也寫了一句。

    小路聽說后，也要來墾荒錄簽上自己的名字, 其他男同志一看小路都寫了, 他們寫也沒什么，于是大家也都寫了。繼楊君蘇之后, 也有人有樣學(xué)樣, 楊君蘇這兩天連寫了二十多本墾荒同志錄。

    分別時，李衛(wèi)紅拉著楊君蘇的手依依不舍地說道：“楊姐，真希望能繼續(xù)跟你并肩戰(zhàn)斗。這些日子過得太有意思了, 這才叫火紅的青春。”

    楊君蘇說道：“咱們在同一個農(nóng)場，以后有的是機會見面。我家的地址你們也知道, 以后有空來找我玩。”

    “行。我一定會去的?！?/br>
    李衛(wèi)紅之后是朱圓圓、杜娟和鄭歡。

    杜娟也比之前話多些, 她說了一句鼓勵楊君蘇的話：“楊姐, 你很適合當(dāng)領(lǐng)導(dǎo), 有能力有野心, 你要繼續(xù)努力, 不忘初心，牢記使命?！?/br>
    楊君蘇笑道：“謝謝娟妹。”

    杜娟輕笑一聲：“別順桿往上爬，我可比你大，只是跟著大家叫習(xí)慣了?！?/br>
    接著，她壓低聲音說道：“我聽到一個小道消息：咱們農(nóng)場可能會再開一個分場，你的機會來了，一定要抓住?！?/br>
    楊君蘇怔了一下，這個消息確實有大用。新的分場就意味著需要一批新的干部，這確實是個好機會。杜娟這人不簡單吶。楊君蘇還想多問問新場的事，但杜娟明顯不愿多說，楊君蘇也就適可而止。

    晚上，女子宿舍里熱鬧而傷感，大家既為回家而興奮，又為分別而傷感。

    楊君蘇說道：“大家同在一個農(nóng)場，以后見面的機會多的是。等回頭我忙完，組織大家聚個會，反正你們的地址我都知道。”

    李衛(wèi)紅現(xiàn)在都開始惦記上聚會了：“楊姐，你說話要算話哦，我們等你?！?/br>
    高潔說道：“你們放心，我跟楊姐一個場部的，我會提醒她的?！?/br>
    大家笑了起來。

    這一晚，大家放開了聊天，一直聊到晚上12點，困得睜不開眼了，才不得不睡覺。

    墾荒隊第二天清晨就要啟程回農(nóng)場，四輛拖拉機拉人，大卡車和另外兩輛拖拉機負(fù)責(zé)拉東西，楊君蘇還讓大家把窩棚打掃干凈，門窗關(guān)好，留著明年再用。

    宋要武讓楊君蘇跟她一起坐在大卡車的駕駛室里，這可比拖拉機上舒服多了，這自然引起了其他小伙伴們的羨慕。

    吳劍和史大同看著楊君蘇，心情十分復(fù)雜。

    史大同說道：“看樣子，小楊是不會在咱們科室呆了。”

    吳劍悶悶地說道：“賀科長不一定同意吧？這不是打他的臉嗎？”

    史大同搖頭：“那可不一定，他本來也不喜歡小楊?！?/br>
    ……

    宋要武做事向來雷厲風(fēng)行，不喜歡拖拉，她一回到場部就直接去找賀新華，商量給楊君蘇調(diào)崗的事。

    她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地說道：“老賀，我身邊缺個得力助手，想用我們生產(chǎn)科的小王換你們科的小楊，你們科就小楊一個女同志也不方便，你看怎么樣？”

    賀新華蹙著眉頭反問道：“老宋，人是可以隨便換的嗎？”

    宋要武面帶微笑：“這是內(nèi)部員工調(diào)動，而且還是平級調(diào)動，有什么不可以的？”

    賀新華只能說：“我考慮考慮?！?/br>
    賀新華回到辦公室，就把楊君蘇叫到里面的小辦公室里談話。

    賀新華重新打量了幾眼楊君蘇，問道：“聽說你在墾荒隊混得風(fēng)生水起？”

    楊君蘇謙虛道：“賀科長過獎了，是大家配合得好?！?/br>
    賀新華默然半晌，說道：“小楊，看來我以前低估你了?！彼詾榘岩粋€女孩派往墾荒隊，不哭著回來就不錯了。誰還指望她能干出成績？

    賀新華接著問：“生產(chǎn)科的老宋想讓你去她們科室，你是怎么想的？”

    不等楊君蘇回答，他又酸溜溜地補充一句，“哦，你應(yīng)該提前知道了吧？”

    楊君蘇現(xiàn)在的目的是順利進(jìn)入生產(chǎn)科，因此，這個關(guān)鍵時刻不能激怒賀新華。手段要硬，身段還是可以假裝放軟的。

    想到這里，楊君蘇便用堅忍又略帶一絲委屈的語氣說道：“賀科長，我知道對于我去生產(chǎn)科這事可能會影響你的心情，我也不愿意這樣。

    但我沒有辦法，我來到基建科一個多月了，這一個多月來我一直在懷疑，我是不是就不該來基建科？我到底哪兒做錯了？我的工作是我伯父何中華給我的，我又沒有走后門。

    他們說基建科不是女同志呆的地方，那好，我把自己當(dāng)男人使，我在開荒隊專挑最難的事干，大片的樹根影響了開荒進(jìn)度，我就去刨樹根；大家伙食不好，我想著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我就去釣魚改善伙食，甚至于，我在野外遇到狼群，都要假裝不害怕，騙自己和別人說那是狗?？墒羌幢闳绱耍承┩逻€是不認(rèn)可我，當(dāng)眾讓我難堪。

    賀科長，你說我面臨這種情況，還要厚著臉皮留在基建科，難道不是跟大家互相為難嗎？”

    楊君蘇說的這些，賀新華是知道的，別說是吳劍史大同他們排斥楊君蘇，就連他本人當(dāng)初也對她沒什么好臉色。但即便如此，楊君蘇去別的科室還是讓他有點不舒服。

    楊君蘇說道：“賀科長，難處我說完了，希望你能體諒。當(dāng)然，我一切都聽從組織的安排。你要是覺得不合適，我就繼續(xù)留下來?！?/br>
    其實，賀新華心里已經(jīng)同意宋要武的換人計劃了，畢竟同事一場，人家主動開口了，他犯不著為了一個科員得罪同級的同事。他只是心里不太舒服而已。

    現(xiàn)在楊君蘇又是訴苦又是表態(tài)的，他心里的氣已經(jīng)消了大半。

    算了，人家宋要武主動換人，楊君蘇又樂意，他何必插在中間做個惡人？

    末了，他又說道:“小楊，小吳小史他們固然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是，你也不是一點問題沒有，到了新地方，你要注意一下，女同志嘴不要太厲害，性子要軟和一些?！?/br>
    楊君蘇真想當(dāng)場罵人，可她現(xiàn)在又不能得罪賀新華太過，只能暫時記下這一筆，以后再還回去。

    楊君蘇換了一副口吻，痛快承認(rèn)道：“賀科長，謝謝你對我的提點。我年輕，又是新人，需要學(xué)習(xí)的地方太多了。不像吳同志史同志年齡大，工作經(jīng)驗豐富。我這人最大的弱點就是心太直口太快，其實我很多時候，為了顧全大局，已經(jīng)很給人臉面了，只是有些人體會不到我的良苦用心?！?/br>
    賀新華：“……”他怎么覺得楊君蘇好像在內(nèi)涵什么呢。

    楊君蘇一臉真誠，目光清正。

    賀新華無奈地擺擺手：“行啦，收拾你的東西去生產(chǎn)科吧?！?/br>
    楊君蘇心里一喜，面上卻不顯。

    楊君蘇要跟小王互換崗位的事，很快就傳開了。生產(chǎn)科和基建科的人都在議論這事。

    史大同和吳劍是面面相覷，以前他們煩楊君蘇，恨不得把她弄走?，F(xiàn)在人家真要走了，他們也沒見得多高興。人家去的是生產(chǎn)科，比基建科還好，上級還挺看重她。

    基建科的另一個科員劉剛，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挺服楊君蘇，心里略有些不舍，忍不住問道：“小楊，你真的要走了？”

    楊君蘇沖他一笑：“劉同志，我只是搬到隔壁辦公室而已，咱們大家還是同事嘛，以后說不定還得回來麻煩你們呢?！?/br>
    劉剛勉強笑笑，話雖如此，可到底不一樣了。

    吳劍看劉剛搭話了，也跟著往上湊：“小楊，你說你這一走，讓大家伙怎么看咱們基建科？你這不是把賀科長的臉放腳下踩嗎？”

    史大同也點頭附和。

    楊君蘇一看這架式，就反省自己是不是又給他們臉了？

    她抱著雙臂靠在辦公桌上，似笑非笑道：“老吳，你聽聽你說的這話，我簡直不敢相信它是從你這個，活了二十幾歲、工作了好多年的人嘴里發(fā)出的。我調(diào)個科室就是把賀科長的臉放腳下踩？你把賀科長的臉當(dāng)成什么了？賀科長可是干大事的人，是有大格局的人。人家的臉就是用來爭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的？”

    說到這里，楊君蘇語重心長地教育道：“老吳啊，你也一把年紀(jì)了，長點心吧。要不是為你好，我都不稀得提點你，你說話又莽又虎，整個一二百五。本事小，脾氣大，嘴巴大，心眼小。就像是蝌蚪得了頭痛病，渾身是毛病。你要是知錯不改，以后不但拖累領(lǐng)導(dǎo)，為害同事，還會禍害下一代。我替你爸媽可悲，替你的兒女嘆息?！?/br>
    吳劍：“……”

    劉剛和史大同也是一臉無語，兩人不知道接什么話好。

    這還沒完，楊君蘇把目光轉(zhuǎn)向史大同：“老史同志，你說你總跟老吳混一塊，這樣下去，你倆就難免會成為場部有名的五百，你跟他一平均也是個二百五。人家犯賤你犯渾，你家咳嗽你感冒，人家偷桃你放哨，你說你圖個啥？我勸你聰明一點，快三十歲的人了，這飯是白吃的嗎？唉……”

    說完，她搬起箱子就走。

    吳劍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一個箭步追上去，質(zhì)問道：“姓楊的，你是不是以為去了生產(chǎn)科你就厲害了？可以隨便罵人了？”

    楊君蘇腳步都沒停：“我說老吳老史，你們兩個大男人，心胸怎么那么狹窄？怎么那么不理性？我好心給你提個意見，你們就這么氣極敗壞，惱羞成怒，這可怎么行？”

    楊君蘇快步離開辦公室，連余光都不屑于給兩人一個。

    吳劍和史大同不甘心，一直追到辦公室外面，劉剛既不放心也是為了看熱鬧，也跟著出去。

    各間辦公室都挨著，外面人來人往的，見這情形都有些好奇。

    就有人問楊君蘇怎么回事。

    楊君蘇聲音清亮：“他們?nèi)齻€非要出來送我。”

    說到這里，她回過頭，對著吳劍和史大同朗聲說道：“老吳，老史，你們就別送了，趕緊回去干活吧。你放心，我只是正常的調(diào)動工作。回吧回吧?！?/br>
    吳劍和史大同：“……”

    但兩人又拉不下臉當(dāng)眾跟楊君蘇爭執(zhí)，就在他們猶豫不決時，賀新華又回來了，三人像兔子一般哧溜縮回去了。

    楊君蘇搬著東西大大方方地進(jìn)了生產(chǎn)科的辦公室。生產(chǎn)科連送宋要武在內(nèi)一共有六個人，兩男四女，男同志是小趙和小王，小王就是跟楊君蘇調(diào)崗的那個，小趙去總場辦事了，小王去后勤科辦手續(xù)了。辦公室其他三個女同志分別是高潔，林玲玲，華梅。

    高潔，楊君蘇自然熟悉。高潔聽說楊君蘇要來他們科，早高興壞了，主動去幫她收拾辦公桌，帶她認(rèn)識新同事。

    她第一個介紹的是離得最近的林玲玲，林玲玲二十五六歲，中等身高，面容白皙，一雙眼睛滴溜溜亂轉(zhuǎn)。

    “君蘇，這是林姐，她是咱辦公室里的筆桿子，以后你有空多向她請教?！?/br>
    楊君蘇客氣地跟林玲玲握手：“林姐，以后還請多指教?！?/br>
    林玲玲對楊君蘇不甚熱情，目光里帶著審視，只是輕輕跟她一握手，笑了一下，便低頭忙自己的事去了。

    華梅大約三十多歲，臉上莫名地有一絲慈祥的氣息，她對楊君蘇十分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