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shí)話那一陣子找麗珍記訂禮盒的單位實(shí)在不少，光是過了個年，程曉珍就幫著洪麗娟把在股市里輸?shù)舻腻X賺了大半。

    不過如今的麗珍記今非昔比，鄭潔過來絕對不可能追訂。

    鄭潔有些不好意思，過了一會兒還是堅定開口。

    “原本我計劃年后也跟你這邊定的，但是那邊的負(fù)責(zé)人說，他們找到同等價位中，收價更低的廠家了......

    程曉珍有種果然如此的之感。

    見鄭潔還小心翼翼的看著自己，她嘆口氣：“沒事，我能受的住。主要是，你這都是第五個來退訂單的了?！?/br>
    以往麗珍記火的時候，多的是個人和單位在后頭排隊等著。如今麗珍記眼看著就要被別的鋪?zhàn)犹娲?，一個個都來取消訂單。

    前一陣子程曉珍才和聞彩月放完狠話，就來了這么一出，如今也覺得臉上無光。

    鄭潔安慰道：“你也別這么悲觀，要不你們也降價銷售？或者不做這個品牌了！”

    鄭潔看來天大地大，自己開心最大。

    如果經(jīng)營麗珍記，讓她覺得這么不開心，不如不要了。

    程曉珍搖頭苦笑，要是真有這么簡單就好了。

    問題是這不僅僅是麗珍記，這個品牌的問題還關(guān)系到謝家和聞家。

    不出意外的話，這里頭又是一筆爛賬，叫人算不清。

    鄭潔覺得自己挺不夠意思的，程曉珍幫了她那么大一個忙，現(xiàn)在只不過介紹一些訂單，介紹了就介紹了，竟然還有往回撤的，她自己也覺得沒臉。

    “要不這樣，我也有幾個朋友自己出來單干了，手底下領(lǐng)著一些人，要不我?guī)湍闳ニ麄儐挝粏栆粏?？?/br>
    “不用，真的不用，這根本就不是訂單的問題，而是品牌本身。”

    麗珍記若是自身能立住，那些訂單不用找，自然就來了。若是立不住，找再多訂單也會被搶走。

    鄭潔：“有什么我能幫忙的你一定要說，別覺得不好意思開口?！?/br>
    不過，即便程曉珍開口了，鄭潔也得掂量掂量。

    合適了才會幫。

    不過她也怕程曉珍獅子大開口，這話說的猶猶豫豫的。

    “我這兒倒是真有一件事情要請你幫忙?！背虝哉滢D(zhuǎn)頭笑瞇瞇的看著她。

    “什么事？”鄭潔說的盡量云淡風(fēng)輕，其實(shí)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她有些后悔自己大話說太早了，要是程曉珍說了什么，她沒辦法答應(yīng)，豈不是很丟臉？

    程曉珍：“我知道你兒子的私立學(xué)校，放學(xué)比較早，能不能請他放了學(xué)以后，多過來和薇薇玩？薇薇的兩個哥哥放學(xué)晚，小丫頭在家里待一整天，非得憋瘋不可?！?/br>
    還以為有什么難事，沒想到就這？

    還是說程曉珍，其實(shí)看出來她未必會答應(yīng)，所以故意挑了一個簡單的說。

    鄭潔連忙說：“沒事沒事，這孩子放學(xué)了在家里也就傻玩。領(lǐng)了過來一塊兒還能做個伴，對了，你們薇薇是要學(xué)鋼琴的吧，我們家傅卓也跟著一塊學(xué)學(xué)怎么樣？”

    程曉珍：“當(dāng)然可以，一只羊是放，三只羊也是放。正好他們的鋼琴才剛剛起步，傅卓這么聰明，肯定一學(xué)就會......”

    孩子們在邊上玩，兩個mama坐著寒暄。

    要是一直這樣也挺好的，可惜送走了鄭潔，等昱寧和徐聰回來，程曉珍便要去麗珍記了。

    在家里干等著，焦灼且沒有意義，到底如何還要去看看再說。

    ......

    “程總，這個是立和紡織廠的退訂單?！?/br>
    “程總，這是華豐房地產(chǎn)的?！?/br>
    “還有這個，這個是鵬翔運(yùn)輸公司......”

    程曉珍看著自己跟前厚厚的一摞退訂單苦笑。

    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助理小文低著頭都不敢看老板的表情，生怕自己哪句話說不對惹得對方生氣。

    程曉珍：“好，我知道了。”

    小文有些呆住了，原以為會迎來暴風(fēng)雨，沒想到老板表情始終淡淡的，都這樣了竟然也沒生氣。

    “怎么了，還有事？”

    小文：“確實(shí)還有一件事......”

    她猶豫了好一會兒，卻不知道怎么開口。

    程曉珍笑：“都到這個地步了，還有什么支支吾吾的必要?！?/br>
    “是這樣的，程、程總，和這些退訂單一起來的，還有好幾個分店經(jīng)理的辭職報告?！背虝哉溥€沒生氣，小文已經(jīng)先一步怒了。“當(dāng)初他們一個個的如果不是老板，您不計前嫌的接受他們，哪兒能賺這些錢？如今，一看公司飄搖不定拍拍屁股就走了！白眼狼說的就是這幫人?！?/br>
    小雯這么說是有原因的，當(dāng)初這些經(jīng)理有好幾個都是正常的廠子不會錄用的，雖然學(xué)歷高，但身上帶著“污點(diǎn)”，程曉珍覺得這沒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時代的產(chǎn)物，他們過來面試就一并接納并且重用了。

    這才能在找不到工作的時候，搖身一變成為麗珍記的分店經(jīng)理。

    結(jié)果麗珍記剛面對一點(diǎn)風(fēng)雨，這些人拍拍屁股就走，小文罵起來絲毫不嘴軟。

    程曉珍其實(shí)早有預(yù)料，真正面對的時候，反而很平靜。

    這和之前在金河縣開第一家分店時又不一樣了，之前是成竹在胸，再加上店里有內(nèi)鬼，程曉珍巴不得多走幾個。

    如今，就連她自己也說不好。

    “分店是這樣，我估摸著總店也是這樣。小文你出去問一問，總店這里有誰覺得呆著沒有前途了，想走的都可以。感謝大家陪麗珍記度過這么長一段時間......”

    程曉珍話都沒說完，小文已經(jīng)偷偷紅了眼睛。

    “程總，留在總店的都是當(dāng)初最早一批和您干起來的，別人能走咱們可走不得，咱們真走了麗珍記可就沒了。”

    “你這話說的，人家也是人，也有妻子孩子，一家老小每天睜開眼睛就要吃飯，柴米油鹽的，沒了進(jìn)賬，難道叫他們?nèi)胰ズ任鞅憋L(fēng)嗎？”

    小文知道是一回事，心里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不管，程總不論你怎么說我都不走?！?/br>
    “你這孩子真的是......”

    小文年紀(jì)比程曉珍小一些，背地里也是叫姐的。沒結(jié)婚，又沒有孩子，所以才能輕輕松松說出這樣的話。其余員工們可就不一定了，有家有口的更是要多方面思量。

    果不其然，小文把程曉珍的話帶到，就見大家陷入了沉思。

    “小文，程總真的這么說？”一個身材胖胖的，戴著黑色邊框眼鏡的年輕人想了想問。

    小文心里警鈴大響：“劉建，你不會要走吧？當(dāng)初你找不到工作處處碰壁，可是程總把你招了過來！”

    名叫劉建的年輕人，臉上閃現(xiàn)一抹掙扎之色。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不想走，可他女兒上個月剛出生，要是麗珍記開不下去，孩子以后的開銷從哪兒來？

    張晨也沉默了。

    他mama病了，一直靠吃藥維持生命，如果沒有錢交到醫(yī)院，那就得斷藥。當(dāng)初他跳槽來麗珍記，就是因?yàn)辂愓溆浌べY高，只要肯干就能賺夠藥錢。

    小文氣的臉都紅了。

    關(guān)鍵還不止這兩個呢，總店里面好幾個員工都低著頭生怕同她對視。

    “程總?！?/br>
    不知道什么時候程曉珍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她看著大家神色很平靜。

    劉建：“真的不好意思，程總，我知道您對我有恩，您的恩情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報答。”

    張晨：“還有我，我也是，如果不是我媽要吃藥，我一定會在麗珍記一直待下去，和大家共存亡?！?/br>
    “還有我......”

    “程總，我......”

    程曉珍擺擺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我知道大家有很多話想要和我說，我這里也有幾句心里話不吐不快?！?/br>
    “程總，您說！”

    “大家都是老員工了，應(yīng)該也知道麗珍記剛剛起來的時候，遠(yuǎn)沒有現(xiàn)在這樣的規(guī)模。咱們這個店從無到有，如果硬要把功勞堆在我頭上，恐怕也是不行的。沒有大家就沒有麗珍記的今天。你們每個人都是促使店鋪不斷向上的養(yǎng)分。”

    “而且我總不覺得我對你們有什么恩情，說白了是因?yàn)槟銈冇胁湃A，所以才在這里。至于說拿更高的工資，讓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等等，也都是靠你們的努力得來的，我在其中的作用微乎其微。換一個老板，換一家店，你們未必會做的比現(xiàn)在差?！?/br>
    “所以不要覺得對我、對麗珍記有虧欠，咱們首先要生存，其次才能談理想。我希望你們從麗珍記離開以后，也能繼續(xù)認(rèn)真的生活。如果以后麗珍記還在，并且繼續(xù)發(fā)展下去了，那么你們再回來?！?/br>
    程曉珍是一個很討厭煽情的人，說完了這一大段話，也不敢去看員工們的反應(yīng)，自己一個人默默先走了。

    員工們還有退路，因?yàn)榧依镉屑倚?，但她不一樣，麗珍記是她和麗娟姐的心血?/br>
    無論別人怎么樣，她是一定要陪著麗珍記走到最后的。

    再說，她總覺得還不到最后呢。

    小文看老板走了，抽抽鼻子，一跺腳也走了。

    他們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吧，反正她不走！

    ......

    程曉珍還沒到家，包里的手機(jī)就響了起來。

    她接起電話，陳曼的聲音通過電話傳過來，有些不真實(shí)。

    “行啊，你老娘在外面累死累活的跑單子、拓展銷售渠道，結(jié)果你背著我偷偷的解散員工......程曉珍，你說說你是不是皮癢了？”

    陳曼聽到消息的時候，氣的恨不得過來捶程曉珍一頓。

    這就好比兩軍對壘，還沒來得及放狠話呢，后頭就已經(jīng)有人撤兵了。這不是搗亂么！

    程曉珍嘆氣：“不這樣做怎么辦呢？已經(jīng)有人提出辭職了，我們總不能把人強(qiáng)行扣住。人家家里有老人有孩子，等著錢吃飯呢，總不能叫他們個個都去喝西北風(fēng)吧？”

    “沒人叫他們喝西北風(fēng)，但是為了麗珍記，好歹也該堅持堅持吧。小文有句話說對了，這些人真是沒良心。以前來的時候，我們不管他們從前什么背景，只要有能耐都接納了，如今說走就走......”

    陳曼又是心疼又是難受。

    連她自己都這樣，程曉珍此刻會有什么樣的心情不難得知。

    “......算了，強(qiáng)扭的瓜不甜。不過我可告訴你，我已經(jīng)在回來的路上了，別人走我不管，反正我不走，我陪著你把這個難關(guān)度過去，我還不信了，聞家是人又不是什么龐然大物，只要是人就有弱點(diǎn)，找到弱點(diǎn)我們就能獲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