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 第21節(jié)
他們長得完全不是一個類型,林拓有點兒男生女相,一看就是溫潤又敏感的藝術(shù)家。江何是從臉到身材到氣質(zhì),天生桀驁,再軟的妹子第一眼看到他,都不太敢撒嬌。 但林拓這副萬事不過心的混球模樣,就很江何。 林拓完全看出她的嫌棄,也不在意,忽然另起一茬,問她:“你平時是做什么的?” 孟杳現(xiàn)在確定這人那天是完全沒在認真約會了。 明明開頭前三句她就介紹了自己是個作文老師。 “作文老師?!彼f。 “哦,好像是?!绷滞噩F(xiàn)在倒想起來。 “……” “這個片子開拍,你來幫我,怎么樣?”林拓毫無征兆就丟一個爆炸信息出來。 “哈?”孟杳驚了。 “副導(dǎo)演,來不來?”林拓說,“這片兒估計不會上映,也沒分賬。但我可以給你開工資,你說個數(shù)?!?/br> 孟杳忽略他拿錢砸人的豪氣架勢,認真問:“為什么?” 林拓似是不解,“什么為什么?” “你剛剛也問了,我是作文老師?!泵翔谜f,“你為什么找一個作文老師當副導(dǎo)演?” “我團隊里,攝影師是賣電子煙的,制片人是搞生鮮的,編劇和導(dǎo)演一般都是我,本科學(xué)日語的,偶爾還有個朋友來幫忙看本子,她直播唱跳的,主要研究怎么擦邊?!绷滞貛拙湓挵褕F隊構(gòu)成講清楚,然后反問,“你還覺得你專業(yè)不對口?” 孟杳:“……”挺好,莫嘉禾出錢出作品,即將跟這么一幫人合作。 “而且,你東大戲文畢業(yè)的吧?”林拓了然地問。 “…你怎么知道?”上次約會她沒提這個,提了林拓也不會記得。 “你講電影,一股子章棟的味兒?!绷滞睾艿靡獾卣f。 章棟,東大戲文釘子戶級別的講師,多年升不上職稱,但憑借獨特的個人風格和奇低的給分穩(wěn)居?xùn)|大戲文系最知名老師行列。 近些年東大戲文學(xué)生大二的基礎(chǔ)理論課和大三的實踐課,都是章棟負責。 孟杳聽了他很多課,在作品移植改編課上拿過他從教以來打過的最高分。那也算是她學(xué)生生涯的輝煌時刻了。 “你認識章老師?”孟杳問。 “算是……同事?”林拓故弄玄虛。 孟杳直覺他沒憋什么好屁。 “準確來說他是我后爸,但我倆都靠我媽給錢活著,也就算同事吧?!绷滞亟议_謎底。 “……” 孟杳已經(jīng)不意外了。 “怎么樣,來不來?”林拓認真起來,“這片子,沒有女生不行。你加進來,可能比我還重要。” 孟杳忽然想起鐘牧原請她看莫嘉禾的小說時,也說,你的參與非常重要。 不禁失笑。 這段時間,她還真是頻繁地成為重要人物啊。 “行吧?!泵翔么饝?yīng)了。 好人做到底,幫莫嘉禾圓這個夢,她想。 第17章 .我不會再遲到了。 孟杳、莫嘉禾和鐘牧原的聚餐由于各種原因,一直拖到了八月,東城夏天最熱的日子,三人才聚齊了。 這段時間里,孟杳和莫嘉禾見面很頻繁,聊小說聊出版聊不著調(diào)的林拓電影籌備得怎么樣;莫嘉禾和鐘牧原也定期進行著心理咨詢,鐘牧原很欣慰地看著莫嘉禾情況漸漸好轉(zhuǎn)。 她甚至主動向鐘牧原提起,可不可以給她開一些激素作用不那么大的藥。 莫嘉禾之前怕發(fā)胖,對用藥很抗拒。 現(xiàn)在卻低頭笑笑,說胖點也挺好的呀。 孟杳和鐘牧原也見過幾面,主要是鐘牧原向她同步莫嘉禾的心理評估狀況,也會很有興致地聽聽她們籌備小說和電影的事情。 他對林拓似乎很好奇。 “莫嘉禾愿意把自己的小說交給一個陌生人,你也愿意當他的副導(dǎo)演,我還……挺意外的。”鐘牧原克制用詞,狀似隨意地問,卻忍不住抬眼看孟杳的表情。 她在發(fā)呆,一如既往懶懶的,聽到他說起林拓,也沒有什么波瀾。 孟杳嘗一口他辦公室里的茶,淡淡的,沒什么味。 也沒期待鐘牧原這兒會有什么好味道的東西就是了。 他這人以前就沒有什么口腹之欲,像是餐風飲露長大的。 她放下茶杯,好像才反應(yīng)過來他問了什么,回答一句:“那人還挺有意思的?!?/br> 說完,想到一茬,補充道:“哦你是不是還不知道,你們其實都見過他,我奶奶暈倒那天,在餐廳和我吃飯的人就是?!?/br> 鐘牧原笑笑,嗓音清澈,“是嗎?!?/br> 怎么會不知道。 之前莫嘉禾跟他說真巧,這個導(dǎo)演之前和孟杳約會過。 他當天就把林拓的資料查了個底朝天,網(wǎng)絡(luò)上照片寥寥,他還是一眼就認出這是那天和孟杳約會的男人。 孟杳喝掉小半盞茶,鐘牧原怕余下的冷了,又給她續(xù)上。 “拍電影是不是還挺有意思的?這方面我完全是外行了。”他問。 孟杳眼神滯了一秒,“我也不知道,沒正兒八經(jīng)拍過?!?/br> “你肯定行的。”鐘牧原氣質(zhì)沉穩(wěn),講話音色磁沉,這就使得他無論講什么聽起來都特別有說服力。 孟杳正要假謙虛,他忽然抬起頭直直地看過來—— “你大學(xué),是不是在東大念戲劇文學(xué)?” 愉快合作了一個多月,孟杳在鐘牧原面前再次感受到了剛重逢時的那種不自在。 這問題其實沒什么特別的,可他的目光灼灼,像一雙guntang的手,分明要將她從這平靜簡單的合作關(guān)系中拉出來,推到如火山復(fù)蘇般蠢蠢欲動的回憶中去。 孟杳當年選擇戲文專業(yè),有鐘牧原的原因。 或者更準確地說,是采納了鐘牧原的建議。 高三的時候,孟杳的成績已經(jīng)穩(wěn)定在年級前十,可不同于其他學(xué)霸目標堅定夢想遠大,她仍然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 做什么都行,她沒有特別喜歡的,也沒有特別不喜歡的。 她原本也不想糾結(jié),分數(shù)出來選最不浪費的那個就行。鐘牧原卻非要拉著她做計劃,為此找了很多資料。 鐘牧原起先建議說,學(xué)中文吧,你作文寫得很好。而且當時她唯一有點熱情的,似乎也就是語文課了,她寫語文試卷都比寫其他作業(yè)主動一點。 可孟杳說,那是因為語文老師長得漂亮,而且語文試卷里至少有一篇小說可以讀。 那年夏天也很熱,孟杳橫著條胳膊向外一掃,雜七雜八的東西全掃到鐘牧原那邊去,自己課桌上空出一大塊空白桌面,她把臉整個兒貼上去,冰冰涼涼。 “而且作家都好窮?!?/br> “我肯定成不了余華,不能靠活著活著?!?/br> 說完,蔫蔫兒地吹一口氣,黏在腦門上的頭發(fā)飛了一秒,又黏回來。 鐘牧原無奈地撕開一張薄荷濕巾貼到她腦門上,然后一邊把那堆被她胡亂掃過來的東西分門別類地整理好,一邊繼續(xù)建議,“那也可以修文字類、創(chuàng)意類,相關(guān)的一些專業(yè)?!?/br> “東大的廣告和戲劇文學(xué)都不錯,而且廣告業(yè)和影視業(yè)也都很有前景,尤其我們在東城,地理位置上有很大的優(yōu)勢?!?/br> 鐘牧原從學(xué)校到專業(yè),從城市到就業(yè),分析得很詳細,孟杳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其實已經(jīng)想好了—— “那就東大吧。” 她如果能保持成績正常發(fā)揮的話,東大應(yīng)該也就是她能考上的最好的學(xué)校了。 鐘牧原還沒分析完,她就拍了板。 他最后的那個原因也就沒有機會說出來。 后來去了北京的鐘牧原一直在想,那天是不是如果她不打斷他,他就會把心底里藏著的最后一句話說出來—— “…我也可以去東大,我們一起去東大吧?!?/br> 孟杳回神,迎著鐘牧原的眼神道:“是啊,還要謝謝你當時幫我做的專業(yè)分析,當年我分低,報戲文剛好踩線上。要是報別的,估計就要滑檔了。” 填報志愿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鬧掰,鐘牧原給她打電話、發(fā)短信,她通通不回應(yīng),宿舍也早已人去樓空。 直到學(xué)校里錄取喜報張貼出來,他才知道她真的填報了東大戲文系。 孟杳選擇了直面回憶,好似他叫她翻一本書,她就翻了,翻完念出來,再合上就好。什么都沒有。 仿佛沒有看到他眼神里的情熱。 鐘牧原垂下眼,“是你喜歡的就好?!?/br> * 三人聚餐時,鐘牧原和孟杳誰都沒再提辦公室那日的暗流涌動。 地方是孟杳選的,一個蒼蠅小館兒,到夏天便在門口擺露天的燒烤攤。 晚上有風,倒也不熱。 孟杳悠哉地撐著腦袋,看著沒吃過路邊攤的莫嘉禾興奮地握著筷子等烤串,鐘牧原一雙長腿窩在小板凳上明明憋屈極了卻還在一絲不茍地給餐具消毒。 身邊一桌又一桌的人,大多是情侶出來壓馬路。 孟杳看著他們,忽然想到,本來這個暑假她也打算談場戀愛來著。 也不知怎么就變成了助人為樂好老師,忙活了半個暑假。 雖然外快掙得也不少就是了。 老板上了第一盤烤串,莫嘉禾猛虎撲食似的啃一口大魷魚,直呼人間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