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女重生發(fā)家日常 第58節(jié)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么悄無聲息地消失了,除了惦記她的,其他人又忙起了地里的活兒,說說笑笑,只有在看向村后的大山時有一瞬間的沉默。 “啊——” 一聲刺耳的尖叫從山腳傳回村里,村東頭楊家的門被拍響,躺在床上喝藥的人聽到外面的人說的話,鞋都沒穿就往西堰跑。 楊小弟是同齡人中游水最快的,也是憋氣時間最久的,但這次他下了水先軟了腿,突然間不會鳧水,沉水里了忘了要憋氣,嗆得要摳破喉管才撲棱起來。看著竹排上腫大的人,他抗拒地大哭:“這不是我姐,她不是我姐,她只是偷穿了我姐的衣裳……” 岸上的人似乎已經(jīng)接受了這個結果,看到抬上來的人忘了哭,卻在邁腿時一個跟頭結結實實摔在地上,又趕忙連滾帶爬撲了上去。楊老漢脫了上身唯一的一件衣裳給姑娘蓋住腿,抬頭看到她的臉,捶著胸口仰頭無聲痛哭,幾乎要憋過氣去。 楊母撲上去又被人拉起來,她像一團爛泥一樣糊在地上,被人攙著都站不起來,卻在聽到人議論她姑娘像是被人那啥的時候猛然爬了起來,抖著嗓子用比老鴰還粗啞的聲音說她姑娘是自己掉水里淹死的,衣裳是水下的樹枝石頭掛爛的。 “大娘,你閨女恐怕是被人害死的?!背淌瘡乃锲饋?,靠近竹排指著她后腦勺,“那里……” “少胡說八道,我姑娘就是掉你家堰里淹死的,你就是不想賠銀子滿口胡嚼?!睏钅赶駛€護崽的母雞,炸楞著毛,似乎誰再敢說一句要咬死誰。 只有程石看出了她眼中的祈求,他垂眼看了下,意會過來,“你想要多少?” “一百兩?!?/br> “一百兩!”眾人震驚,議論紛紛,沒人再去注意從頭到腳蓋了衣裳的“人”。 “好。”程石答應。 * “如何?” “生前傷,不是溺死,致命傷是在頭上。”仵作接過遞來的銀子,跟程石點了點頭,“她家里人只讓我看頭上的,生前有沒有被強/jian我不確定?!?/br> “我送你走?!背淌癄苛笋R來,聽到小院里的哭聲他嘆口氣,回村前他娘再三叮囑他要老實點,沒想到剛進村就摻和到一樁命案里。想到悲痛欲絕的兩個老人,這事他要是不幫忙,夜里他都睡不踏實。 * “是吳德發(fā)嗎?咳咳咳……”楊老漢靠在床柱上,不過十來天,他瘦得只剩一把骨頭,面容憔悴,只有眼睛黑亮,亮的嚇人。 “你小兒子在村里打聽了,我循著他問的找出來了幾個孩子,最后找到了個叫扁擔的小孩,是他那天傳的話,也指明了是吳德發(fā)讓他說的?!背淌诘噬?,輕聲說:“報官吧?!?/br> 楊老漢搖頭,報官了整個鎮(zhèn)都知道了,“我二姑娘已經(jīng)沒了,讓她安安靜靜走,我不想有人在她…身后嚼她的舌根?!?/br> 他連死那個字都要避開。 “那你打算怎么辦?” * 吳德發(fā)醒來時有一瞬間的迷糊,他聽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聽得他鬧心,不由大罵了句:“哪個不想活的吵小爺睡覺?!?/br> 話剛落就意識到了不對勁,他動不了,后頸疼,他想起來了,他從飯莊出來后被人從身后打暈了。 “你是誰?”他睜大了眼睛轉動腦袋張望,看到門口走進來的男人,瞳孔猛地一縮。 “你認識我?”程石若有所思,他盯著躺在地上的黑瘦男人,仔細想了片刻,想不起來見過這人。 咳嗽聲又起,吳德發(fā)這才發(fā)覺另有人站在他頭頂他看不到的地方,沉重的腳步聲靠近,他先看到的一把鋒利的菜刀。 “你們想……”目光上移看到拎刀人的臉,剩下的話戛然而止,他剛想說什么,手腕一涼,緊接著是鉆心般的疼。 “我不想聽你滿嘴胡扯,今天也沒打算讓你活著出去?!币娏搜?,楊老漢脹紅了面皮,一直憋在胸口的氣也散了些,聽到他痛嚎心里痛快極了,“我家丫頭是血流干了死的?你親眼看著的是吧?真好真好,好多的血啊,好多的血,要流多久才能流完?” 吳德發(fā)又疼又怕,他像條蛆在地上挪,試圖離這個瘋老頭子遠點。 他這一動越發(fā)刺激楊老漢,舉起菜刀猛地朝他另一只手砍去,刀鋒一歪砍上了手指,齊刷刷的四個手指頭被砍斷。 “啊啊啊——救命!”吳德發(fā)疼的扭曲了五官,他拿頭搶地,后腦勺梆梆磕在地上像是不知道疼似的,“別殺我,我說……”他看向程石,話即將出口時想到了縣令大人,他說了今天活不了,他爹也會沒命…… “說什么?”程石意有所感,蹲下身再次問:“你認識我?跟我有仇?” 吳德發(fā)咬緊牙關撇過臉,沖花白了頭發(fā)的老頭呸了一口,“死老頭子,你要是知趣把那死丫頭嫁給老子,她現(xiàn)在活得好好的。你怕是不知道,她咽氣的時候就在你家屋后的雜樹叢里,她看著你挑著一擔柴從山里下來,你還在跟人笑,她看著你跟人笑,哈哈哈” 笑聲戛然而止,一股guntang的血噴了老頭一臉,他氣得胸腔要炸開,腦袋發(fā)暈,手下的菜刀胡亂砍,最終力竭癱坐在地上,“死了死了,我給我姑娘報仇了。”話落仰面大哭,捶著胸口念叨楊柳的名字。 程石離得近,身上也噴了血,他擦干臉上腥臭的血走到門口側過臉,悲愴的哭聲聽得他鼻酸,這王八羔子死的太容易了,該死的東西。 還是楊老漢怕招來了人才止住了哭聲,他一身血站了起來,手里卷刃的菜刀丟在地上,走到門口讓程石離開。 程石往里瞅了一眼,撇過視線看向一瞬間喪失精氣神的老頭,“你家里人已經(jīng)離開了瓊林縣,你先躲一陣,過段時間我安排你跟鏢隊離開?!?/br> 楊老漢緩緩搖頭,“我活不下去了,也不想活了,咳咳咳……”他一想到他家二丫頭咽氣的時候他還在說笑,他這心里就生疼生疼的。 “我就這兩個姑娘,我二丫頭才十六歲,她心眼小又怕黑怕疼,我得下去給她說,我給她報仇了,免得她惦記著不肯投胎。”老頭抹了把眼淚,他是真不想活了,這日子太難過了,他過不下去。 兩個兒子帶著媳婦跟老娘出去躲幾年,大姑娘有她夫家護著,他是什么都不擔心了。 “你走吧,快點走?!彼B話也沒力氣說了。 程石從他的眼睛里看出來他是真的不想活了,點了下頭,轉身大步離開,“你家里人我?guī)湍懔糁?。?/br> “謝你啊小伙子,謝你……”要不是遇上程石,他多半是氣不順病死在床上。 程石沒走太遠,這兒是鎮(zhèn)外的一個破廟,屋頂都塌了,叫花子都不會過來,他找了個地兒刨了個坑,估摸著差不多了轉回去,扛起閉上眼的老頭埋了進去。 “等事情過了風頭了我再來給你遷墳?!?/br> 趁著天黑,程石用麻袋把早已僵硬的尸體裝了起來,破廟里的血跡潑水洗干凈再蓋上土,夜色濃黑的晚上他打馬往人煙稀少的方向走,走了半夜才挖坑把麻袋埋了。 等他回到楊家莊正好聽到雞叫。 * 程石萬萬沒想到他會被吳德發(fā)他爹找上門,見到人的時候他心下一咯噔,還以為是東窗事發(fā)了,卻不料老頭掏了幾封信遞給他。 “什么?”他沒接。 吳老頭認真打量他幾眼,心下失望,面上也帶了點,有氣無力地說:“這是我兒跟吳縣令門客的來信,跟你有關?!?/br> “我?”程石蹙起眉,“你兒子是誰?什么鬼事就跟我有關了?” “你先看看。”吳老頭看他面上的震驚不做假,心煩地耷拉著眼,“吳縣令要你的命,我兒被他抓住了把柄,不得不為他效力,現(xiàn)在他失蹤了,我找了他半個多月,你真沒見過他?” 程石動作利索地展開信,先一目十行掃過,心里有個數(shù)了再細看。 “我兒個子矮,身量小且黑,跟我有五分像,你真沒見過他?”吳老頭再問,他是真走投無路,一時懷疑是被程石殺了,又懷疑是牽扯到這事中被吳縣令滅了口,他表明態(tài)度:“我此趟來只為我兒的事,他也是被迫的,若是得罪了您,不論死活,勞您給我透個氣?!?/br> 程石盯著面前的老頭瞧,把磨出毛邊的紙遞給他,搖頭道:“沒見過你說的人,我也才來楊家莊半個多月,一直都在村里。另外,他可能被利用了,我跟吳縣令沒深仇大恨。” 送走吳老頭,他焦慮地又挨了半個月才騎馬回縣里。 * 半年后,瓊林縣迎來新縣令,程石也拎著包袱牽出馬,他沉默地騎馬出鎮(zhèn),對他娘說:“回去吧,別送了,我以后得空回來?!?/br> 馬背上的婦人沒說話,她緊抿著唇,面上帶著郁氣,良久才出聲:“你爹就你一個兒子,你若是不成親,你程家就絕后了?!?/br> “王朝都有傾覆的,一個尋常人家絕后又有什么影響?!背淌o了馬韁繩,勸他娘想開些,“我救了一個婦人,卻害了一個姑娘,連帶也害了一個家,家破人亡不為過,這是我這輩子的債,背著這個債我沒法安穩(wěn)生活。” “我看武館里有不少人傾慕你,你年紀也不算大,不如再生……哎呦!” “滾。”姜母狠狠甩他一馬鞭,“不想讓老娘管你,你也少管我?!?/br> “得嘞,我走了?!背淌榜{”了一聲,揚起馬鞭說:“得空我回來看你?!?/br> * 回到鎮(zhèn)上,他先去店鋪林立的街巷轉了圈,吳家飯莊換了新的牌匾,還是做菜的,卻易了主。 程石有半年沒回來了,正值隆冬時節(jié),寒風凜冽他卻一身輕松,他拐了個彎想去跟楊大叔的大女兒說一聲她娘和兄弟翻過年就回來了,還沒走近先聽到了哀樂。 胡家的大門上掛了白色的燈籠,走近了聽到一陣小孩的哭聲,正琢磨著,他看見見過幾面的男人抱著一個還在襁褓里的小孩出來。 “可憐啊,才七八個月大就沒了娘。” “大嫂,這家的女主人……沒了?”程石遲疑地打聽,見婦人疑惑,他含糊道:“我是楊家莊的,是…是姓楊的女婿?!?/br> “噢,本家的女婿啊,是你們族里的姑娘沒了,也是想不開?!贝е值膵D人搖頭,她悄摸摸地說:“今年夏天她爹跟她妹都沒了,據(jù)說是吳德發(fā)害的,吳德發(fā)又是胡大慶介紹去的,她心里就過不去那個坎,她娘跟兄弟也一夜之間搬了家,她日日哭夜夜哭,可不就哭壞了身子?!?/br> 瞅著披麻戴孝的小小子出來,她搖頭,“傻呦,她是不用哭了,就是可憐了孩子,她沒掉完的眼淚倆孩子要幫她掉?!?/br> * “柳兒醒醒,小柳快醒醒。” 楊柳模糊的聽到喊她的聲音,艱難地睜開眼,入眼的是一抹黑影,說話的聲音很耳熟。 “是被打雷嚇著了還是做噩夢了?”程石脫了鞋盤腿坐床上,見她睜眼把她抱懷里。 “我做噩夢了?”楊柳感覺臉上冰涼涼的,摸了一把,滿手的眼淚。 “我進來就聽到你在哭,做了什么夢?”程石輕輕給她拍背,問她要不要喝水。 楊柳朝外看了一眼,雨下下來了,風也停了,外面天色大亮,窗外的桂花樹被雨水沖刷的翠綠。 “我要回家,我想我爹娘了。”說了這句話她又想哭,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我想我爹娘了嗚嗚嗚……” “多大了,做了噩夢還找爹娘?!背淌υ捤昧诵o她穿上,“晌午了,吃了飯再過去?” 楊柳搖頭。 “行,我現(xiàn)在帶你去。”他取了蓑衣給她披上,斗笠也戴上。 走進雨里,楊柳把手從蓑衣里伸了出來,帶著哭腔問:“這是晌午?” “晌午?!?/br> 不一樣了,上輩子這場雨下在傍晚。 作者有話說: 第七十二章 瓦溝里的雨水像碗潑的似的, 院子里的流水溝也積滿了水,還沒走出門,楊柳的鞋子就濕了。 “我背你過去?!背淌紫律? “外面路滑,你別走摔了。” 楊柳怔怔地看著面朝她的脊背, 在他不解回頭時趴了上去, 兩頂斗笠撞在一起,她攥他肩膀,上半身往后仰。 “怎么這個時候要出門?不吃飯了?”坤叔聽到動靜開門問。 程石不確定老丈人家是不是已經(jīng)吃過飯, 跨過門檻,聽到背后有啜泣聲, 皺眉說:“你們吃,不用等我們。” 話落一腳踏進泥濘。 下雨天事少, 楊家吃飯早,程石推門進去看到他大舅兄提著豬食桶去喂豬,就知道他們這是錯過了飯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