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別說夫妻吵鬧打架婆媳不和這種事了，就是誰家有個頭疼腦熱這種小事兒都不是秘密。

    這余愛國撞了王胖子，要用余家的大孫女抵債這事兒，前腳余愛民告訴余老太太，后腳整個村子都知道了。

    沈慧嫁過來都十多年了，什么脾性大家清楚的很，這可是一心向著婆家的主兒，哪怕被婆家打的鼻青臉腫，都沒有要回娘家討公道的意思。

    這回終于知道回娘家了，村子里的人私底下都在說著，這沈慧啊，到底是開竅了。

    孩子到底是母親身下掉下來的一塊rou，當時他們剛知道的時候，還想著沈慧會不會還忍著，就那么好閨女嫁給王胖子呢。

    余靜好在村子里的人緣也不錯，她聽話乖巧，做事勤快，話也不多，平時別人有事兒，搭把手的事兒她也很愿意幫忙的。

    現(xiàn)在大家都知道余家做出這么惡心的事兒來，心里對余家更是厭煩的不行。

    余老太太這會兒聽見別人提沈慧，一想到自己生生在這兒曬了半天的太陽，頓時像點燃的炮仗，“你個生兒子沒有屁|眼的狗東西，滿嘴里噴糞，瞎說啥？老娘告訴你，只有別人給我家干活的，誰都別想讓老娘的兒子干活?！?/br>
    “呵……那是，要不那么好的媳婦咋被你給氣的回了娘家？”大家根本不怕余老太太。

    “啥叫被我給氣回娘家了？是她沒福氣，眼皮子淺，上不得臺面的狗東西，現(xiàn)在她回娘家了正好，咱們老余家還不想要她了。”余老太太插著腰，尖著嗓子，毫不客氣的懟回去。

    一旁看戲的村民先是一愣，簡直無法想象這人是怎么說出這么不要臉的話來的。隨即，人群里不知道誰開口道：“余大娘，瞧您的意思是，讓愛國和你家媳婦離婚？”

    “離婚？啥是離婚？”余老太太對這些新鮮的詞匯不是很懂，“是休妻，休了那個不知好歹的東西。不然我這婆婆早晚得給她氣死?！?/br>
    “那不挺好的，讓你媳婦帶著你孫女回娘家，再給愛國娶個媳婦，到時候生個兒子，你就最高興了?！?/br>
    “憑啥把我孫女帶走？那可是我余家的孫女，誰都別想帶走?！庇嗬咸f，“再說了，我們家都和王胖子談好了，五天后，好好就嫁給他了，她咋能跟她那個不成器的媽走。她要是走了，我上哪兒給玩胖子找個媳婦去？”

    雖然已經(jīng)是九十年代了，但是在農(nóng)村，還是大把十六七歲就結(jié)婚的年輕人，所以，余靜好找個年紀嫁人，對于村里的人來說，也不算什么。

    只是被余老太太的話給驚到了。

    余靜好再是個女兒，那也是她余家的閨女?。⊥跖肿邮裁慈?？那是個能嫁的人嗎？

    這十里八鄉(xiāng)的，王胖子家里的條件也算是獨一份了，可他都二十五六了，都沒娶上媳婦，為啥？誰心里不清楚？

    那人混不吝，甭管是大媳婦還是小閨女，就算是個寡婦，他都要勾搭一下的。

    這人，竟然想著把自己的親孫女給推進火坑？？？

    “余大丫，你還是不是個人？你要把好好嫁給王胖子？”村長突然開口道？

    余老太太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是在叫她，已經(jīng)很多年沒人叫過她這個名字了，“咋？我的孫女，我想把她嫁給誰就嫁給誰？難道還要你批準？你就是個村長，管天管地，難道管我家婚喪嫁娶？”

    “你簡直……簡直……”村長氣的發(fā)抖。

    余老太太白他一眼，“村長，我家的事兒你少cao心，管好這村子里的事兒就行?！?/br>
    村子指了指她，“那行，你趕緊把你們家老|二喊過來，把你們家的谷子拉走，今天讓毛大頭家曬谷子?！?/br>
    毛大頭一聽，裂開嘴笑了，“那行，村長我現(xiàn)在就回家拖谷子去了?！?/br>
    村長揮揮手，讓他趕緊走。

    余老太太見毛大頭轉(zhuǎn)身就跑開了，頓時有點傻眼了，“李建國，我告訴你，老娘今天就站在這里，誰也不想曬谷子，今天就該是我家曬?！?/br>
    “我是村長我說了算，你趕緊的回去喊你們家老二|去?！贝彘L根本不跟她廢話。

    余老太太傻眼了，一看村長的臉色就知道他生氣了。這會兒她也不敢吵了，看一眼自己家堆在道場中間的谷子，突然一下子坐在了道場上，根本不管已經(jīng)被曬了一上午的地面有多燙。

    “村長沒人性啊，專橫霸道不講理啊，話都不讓人說了，說了兩句，就不讓我家曬谷子了。沒天理啊，不活啦，谷子不曬，家里就沒糧食啊，村長這是要人命啊…….”說哭就哭了起來。

    第10章 離婚7

    “媽，你這是咋啦？誰欺負你啦？”余愛國從沈家回來，剛走到道場就只看見里三層外三層的，還納悶大家都聚在道場干啥呢？

    就聽見了自家老媽的聲音。

    “愛國啊，你可回來啦，他們一群人欺負我這個老家伙，要把咱家的谷子給弄走，讓毛大頭曬?！庇嗬咸豢匆娪鄲蹏?，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一樣。

    不過，余愛國性格本就懦弱，哪怕這會兒老娘真被人欺負了，他也不敢把別人怎么著。

    只是，聽見說要把道場讓出來，這個是絕對不可能的。

    “村長，當初日子不是都排好的嘛，下雨天就往后延一天，好天就順著來。今天本來就是我們家曬谷子，你咋能讓我們讓出來呢？”余愛國看著村長問。

    村長瞥他一眼，指指頭頂?shù)奶枺澳闱魄七@會兒都幾點了？你們家的谷子又不攤開，就那么堆著，我想著你們是不打算曬了，那何必還占著場地不用？這不剛好明天就是毛大頭家曬嗎？今天讓他們曬，明天你們家曬，你們家還占便宜了呢。”

    “可不是，這會兒都快中午了，我們家曬，頂多也就是半天，你們家明天曬，可就是一整天。說起來，可不是你們家曬便宜嘛?！泵箢^接了一句。

    余愛國看他一眼，“你……你……我們家不占便宜，我們就要……”

    余老太太眼睛滴溜溜的轉(zhuǎn)了兩圈，趕忙拉了拉余愛國的衣角。

    “媽，咋啦？”

    “沒啥，今天咱們就讓給毛大頭曬吧，咱們吃點虧?！庇嗬咸亮艘话押梗澳阙s緊去把咱家的谷子給弄到旁邊去，用油布蓋嚴實，明天一早再來曬。這天可熱了，我先回去歇歇了?！?/br>
    說完，不等余愛國說話，轉(zhuǎn)身就朝著田埂小路走去。

    余愛國看著他媽的背影，呆了呆。

    毛大頭嗤笑了一聲，“還我占便宜？到底誰占誰的便宜？”

    “行了，人家都讓你們家曬谷子了，你趕緊回家拖谷子去?！贝彘L沉聲說道，又看一眼還呆站在道場中間的余愛國，“愛國，你還傻站著干啥？趕緊把你們家的谷子給弄到旁邊去啊，一會兒毛大頭家可就要過來了?！?/br>
    余老太太回到家，看一眼后院的盆子，昨晚換下來的衣服還是原樣不動的堆在哪兒，廚房里，早上吃過的碗筷盤子也一樣。

    剛剛在道場受的氣，一下子爆發(fā)出來了。

    “李秀華，你給老娘滾出來?！庇嗬咸珡暮笤鹤叩角霸?，站在自家門口，朝著隔著堂屋兩間房的地方就嚷了起來。

    余家的房子是呈長方形的，前后兩間，一排順過去是三間房，加一起得有六間房。

    廚房在堂屋后面，而堂屋一墻之隔的房間很小，房間的右側(cè)又是一個大堂屋，一般家里辦事兒的時候都是在那個大堂屋里吃飯。

    所以，余靜好的房間又小又狹窄，窗子更是小的可以忽略不計。

    余愛民和李秀華的房間緊鄰大堂屋，又大又寬敞。

    所以，余老太太站在小堂屋門口，聲音稍大一點，在余愛民的房間那是聽的清清楚楚。更何況這會兒余老太太壓根就沒控制音量。

    “余大娘，我瞧著愛民和他媳婦去城里了，還帶著小偉?！庇嗉业泥従勇犚娐曇?，出來說道。

    “啥？去城里了？啥時候去的？”

    “好一會兒了，反正我回來的時候家里的座鐘剛敲了九下，我還問他們咋不去道場幫忙曬谷子呢，你家愛民說，家里用不上他，反正有你們老倆口還有愛國一家子呢，人手都夠?！编従诱f完，就說了聲要準備午飯了，轉(zhuǎn)身進了家門。

    余老太太眼睛一瞇，本就細長的眼睛看起來越發(fā)的陰沉了幾分。盯著余愛民的房間看了一會兒，轉(zhuǎn)身進了自己的廚房，開始洗碗洗鍋，直到聽見大堂屋里的座鐘響了十二下，開始煮粥。

    又從腌菜的壇子里撈了一把腌菜，切碎，在鍋里放一點油，把腌菜倒進里鍋里刺啦來回扒了幾下，直到腌菜熱了，就盛了出來。

    連同煮好的白粥一起放在了堂屋的飯桌上。

    站在門口看了眼道場，余愛國還在拼命的將谷子攤開，只是家里的老頭子的人影到現(xiàn)在都還沒看見。

    早上，一早她就去了道場，也沒見到老頭子去道場，也不知道這人又跑到哪里去了。

    “這一家子全是不省心的玩意兒，全指著我一個人，哼！”余老太太的恨恨的說了兩句，屋后的盆子里的衣服還沒洗，不得不去到屋后把衣服都洗好晾了起來。

    她這里剛忙好，余愛國回來了，連同家里的老頭子也一起回來的。

    “吃飯吧?！庇嗬咸匆谎蹆扇?，嘴唇動了動，只說了這么一句。

    余愛國和余老頭都不是挑食的人，余愛國是被他媽教育的言聽計從，余老頭則是因為余老太太太過于強勢，一輩子在家里都跟透明似的存在，平時做勞動時，如果沒有余老太太盯著，也是能偷懶就偷懶。

    三人一言不發(fā)的吃完了午飯，余愛國很自覺地收拾碗筷。

    “你媳婦和閨女咋沒跟著一起回來？”余老太太見余愛國忙完了，才問。

    余愛國從廚房里出來，正用衣角擦著手上的水，聽見他媽這么一問，身體僵了僵，臉色一變。

    “咋？是你大舅子不讓她們回來？”余老太太斜著眼。

    余愛國搖搖頭，老老實實的說：“好好聽見咱們說要把她嫁給王胖子了，她不嫁，沈慧就說要離婚?！?/br>
    “離婚？”余老太太驚呼出聲。

    余愛國點點頭。

    “她一個連兒子都生不出來的女人還敢離婚？她也不想想，要不是咱家不嫌棄她，換別人家，早把她趕出去了，咱們養(yǎng)她這么多年，她還敢說離婚？”余老太太頓時炸了，“谷子已經(jīng)曬了，中午歇了晌午覺，讓你爸去道場守著，我跟你一起去你大舅哥家，我倒要問問他們家是怎么養(yǎng)出這么個不知羞恥的閨女來的?！?/br>
    “還有你的好閨女，咱們給她找的人家可是在咱們雙橋大隊都是獨一份的，她竟然還不愿意嫁。就是被你媳婦給養(yǎng)歪了，整天說不了三句話，更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肯定是聽了你媳婦的話，現(xiàn)在才敢說不嫁人的?！?/br>
    余愛國看他老娘一眼，抿了抿唇，到了嘴邊的話到底還是咽了回來，乖乖的點了點頭。

    余老太太從聽說了余愛國的話，一整個中午就不斷的念念叨叨的，余老頭在床上躺了不到半個小時，就起來抓了草帽，出了門。

    “你個老頭子，道場上連個陰涼地都沒有，你去哪里？”余老太太追在后面問。

    余老頭頭也不回，“沒有陰涼地我也去道場守著，現(xiàn)在偷糧的人太多了。”

    “我呸，我都跟你一個被窩睡了幾十年了，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懶了一輩子的人了，這會兒知道要守著糧食了？”

    這一次，余老頭連話都懶得回，加快步子走了。

    “媽，道場那邊有草堆，躲在草堆后面，太陽曬不到的?！庇鄲蹏f。

    余老太太回頭看他一眼，翻了個白眼，“你以為是white是關(guān)心他？我是擔心咱家的糧食。行了，有空關(guān)心你老子，還不如多想想你自己。趕緊把后門給鎖了，咱們現(xiàn)在去你大舅哥家去。”

    余老太太和余愛國來到沈家的時候，沈平兩口子還有沈慧剛出門，家里只有沈家兄妹和余靜好三人。

    “哥，姐，你們啥時候開學(xué)啊？這都月底了?！敝形缧宋缬X，外面太陽太烈，三人坐在沈家房子旁邊的過道里，風(fēng)很大，難得的有幾分涼意。

    沈家兄妹在看書，一開學(xué)，兩人就要升上高二了。余靜好撐著下巴在思考未來的路該怎么走。

    “好像是因為高一的軍訓(xùn)調(diào)整什么的，今年我們開學(xué)時間晚了幾天，五號才報名。”沈清顏回。

    “這樣呀?！庇囔o好一邊說一邊點頭。

    沈家兄妹看她一眼，隨機兩人對視了一眼，沈清顏抿了抿了唇，眼底閃過一絲擔憂，“好好，你真確定要讓小姑跟姑父離婚嗎？”

    這年頭雖然已經(jīng)有很多人離婚了，但對于他們這些從小生活在農(nóng)村的人來說，到底是件丑事，說出去總覺得很難聽，總好像會被歧視一樣。

    余靜好仰頭看著夏日午后的藍天，白云一片一片快速的飄過，純凈無暇的湛藍色的天空時隱時現(xiàn)，許多年后，大部分城市都被霧霾占領(lǐng)，要想再看見這么美好無暇的天空，簡直就是奢望。

    “是啊，我爸那個樣子，我和我媽回去了，肯定沒有好日子過。而且，我奶從來不是個能輕易妥協(xié)的人，我小叔更是我奶的心頭寶。他在外面欠了那么多錢，家里根本還不起，現(xiàn)在有王胖子愿意幫忙還錢，我奶怎么可能放過這個機會?！?/br>
    頓了頓，“再說了，就算我小叔沒有欠錢，我奶也遲早會用我換一筆彩禮錢的，只要是個男人愿意掏錢，她都會把我賣給別人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