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耶律劭躺在仁贊身邊,在一片漆黑之后,對著仁贊開口:「怎么啦?故意惹詠荷生氣?」仁贊做得太明顯,連耶律劭的耳目都瞞不了。 仁贊望著床頂?shù)募喺?,眉宇之中堆滿著凄苦地對著耶律劭說:「唉…我是怕她會難過…想說讓她討厭我一點…那我要走的時候,她不會太傷心難過」 仁贊從小跟詠荷一起長大,詠荷的性格怎樣,他最清楚不過,不會無緣無故在朝夕相對十幾年之后,突然地嫌惡她,他這么疼愛詠荷,怎么會刻意地傷害她,讓詠荷難過?但時勢所逼,他別無選擇。 「你要去哪?」耶律劭輕巧的轉身,望著身旁仰躺的仁贊,仁贊的眼眸里,沾惹著霧氣,耶律劭體貼的裝作沒看見。 「我爹來信了…東川已經(jīng)收復,但與董璋這一戰(zhàn),他損兵折將的嚴重…我想…我與你們分離的日子,近了…」李守清告訴過仁贊,孟知祥在五月的時候大病了一場,雖然沒敢讓任何人與朝廷知曉,但他明白自已的時日無多,他想趁著自已的體力還撐得住,培養(yǎng)仁贊接替他的位置。 「東川與西川…不近啊…」耶律劭皺緊著自已的眉頭,的確此次一別,相會遙遙無期,更何況若是仁贊接替孟知祥的位置,成了東川與西川的節(jié)度使,公務繁瑣責任重大,更甭提要應付朝廷里那堆如狼似虎的jian臣們,仁贊無憂無慮的童年,可說是就此劃下句點。 又是一個被逼著長大的孩子,耶律劭感同身受的嘆息著:「仁贊,有什么我能幫忙的嗎?」 仁贊掀唇欲語,先重重的嘆息:「唉…替我好好照顧詠荷吧!」仁贊心里比誰都明白,若有一天他走馬上任,詠荷絕對不可能跟著他去東川,要與詠荷、耶律劭分開,他心里頭有千萬個不捨。 「我會的…」耶律劭點頭許諾,就算仁贊不開口要求,他也當仁不讓地接下這個責任。 「俊汐…我…還不想長大…」仁贊倏然投入耶律劭的懷抱,無聲地淚濕著耶律劭的衣衫,在耶律劭的面前,顯露著他軟弱無能的一面,在娘親面前,在血源兄弟的面前,仁贊都不曾如此的不堪一擊。 仁贊才十四歲,他不想跟那些jian佞險惡的權臣們血腥角力,但他沒得選,他不是站穩(wěn)陣腳勇敢反抗,就是等著被人吞噬欺凌,他使不得也得咬著牙硬上,仁贊得接下這猶如千斤重的責任,強悍地保衛(wèi)他的家人,還有父親辛苦半輩子才得來的榮耀。 「我懂…你辛苦了…」這殘酷無情的勾心斗角,動輒抄家滅族的要脅,他能懂,也能體會,耶律劭閃爍著微微泛紅的眼眸,不捨著懷中啜泣的仁贊。 「如果能永遠當個孩子,多好…」仁贊清淚兩行,黯然流進自已的耳朵,有些羨慕也有些忌妒于詠荷的女兒身,她不必懂這些骯臟丑陋的事,詠荷只需要開心暢快的微笑,將來她長大了,有夫君擋在前頭,為她遮蔽風雨,為她開墾鋪路。 「別想太多…遇上了,能怎么著?」耶律劭輕拍著仁贊的背,安撫著愁緒如麻的仁贊,兩個親如兄弟的少年,緊擁著彼此給予安慰,寂靜地入眠。 也許就是因為仁贊對著耶律劭,是如此的掏心挖肺毫無保留,所以當他意識到耶律劭的背叛時,仁贊對耶律劭的態(tài)度,才會如此堅決的殘忍而不悔;不過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長興三年(約公元九三二年)七月十五日,孟知祥歸順中央,但態(tài)度比以前更為驕傲,仍無親自回朝的意思,僅遣使者回朝面圣,過不久,孟知祥上書中央,請求朝廷遣送將士們的妻子兒女來巴蜀,讓他們能夠團圓相見。 長興三年的九月三日,孟知祥命兒子孟仁贊為行軍司馬(代理作戰(zhàn)參謀長),兼任兩川馬步諸軍事(警備步騎兵總司令),即刻上任。 孟仁贊舉家遷移的時候,詠荷哭腫了雙眼,涕泗滂沱的垂頭喪氣,依依不捨著姨娘與孟仁贊的離開,幸好耶律劭火速趕來洛陽,幫忙安撫她的情緒,而尤乙娘因為年事已高,恐不耐長途奔波跋涉之苦,由詠荷接回紀府之中,頤養(yǎng)天年。 仁贊離開以后,耶律劭經(jīng)常奔波于洛陽、滑州之間,陪伴詠荷念書、游戲,偶爾與她對練擊劍術,仁贊自此定居于巴蜀,因路途遙遠不克往返,仍然惦記著耶律劭與詠荷,帶兵cao練公務繁重的間暇之馀,總會偷空提筆寫信,魚雁往來的聯(lián)絡感情。 事情表面上看來沒啥變化,孟仁贊子承父業(yè)的追隨于孟知祥麾下,親屬在西川團聚的理所當然,但對于孟知祥把家族遷移巴蜀一事,耶律劭的心中藏著隱憂,他怕述烈真猜中孟知祥的心思與用意。 雖然希望不大,但他仍希望有朝一日,孟知祥會回京面圣,可惜永遠沒有這一天。 長興三年(約公元九三二年),冬天。 窗外落下紛飛的白雪如玉屑,沉重的雪層壓著磚瓦屋簷,原本身體就孱弱的高美人,入冬以后就病了,時常的犯喘,病得臥床不起。 原本恣意放縱聲色的耶律倍,彷彿良心發(fā)現(xiàn)似的,日夜陪伴在高美人身邊,為她把脈診斷,還開方抓藥為她熬煮,連著一日數(shù)回親自喂食湯藥,絕對不假他人之手,耶律劭突然發(fā)現(xiàn),耶律倍雖然殘暴不仁,但對著高美人,卻是特別有心關懷備至。 「劭兒,在想什么?」高美人躺在床榻之上,望著她出落成瀟灑少年的兒子,內(nèi)心有止不住的驕傲,她趁著耶律倍去熬煮湯藥的時候,跟著難得聊上兩句的兒子多親近。 「沒…哪有在想什么」耶律劭怔怔望著熊熊燃燒的炭爐,被母親的呼喚拉回了思緒。 「你是娘肚子里跑出來的,你騙得了娘嗎?」高美人一臉的病容,仍掩蓋不了她的花容月貌,她臉上掛著清幽淡雅的微笑。 耶律劭凝視著高美人,有些欲言又止:「娘…我真的是你肚子跑出來的嗎?」他今年已經(jīng)十四歲,他不明白高美人打算暪他多久。 高美人一聽耶律劭這么問她,心里一慌,像是缺了個口似的,連忙聲聲疾呼:「你為什么怎么問?是誰告訴你什么了嗎?別聽人家亂說!你是我的兒子,我生的兒子!」 高美人說到激動之處,吃力的挺起上半身正坐,擰著濃淡皆宜的蛾眉,對著耶律劭解釋:「我知道之前在東丹的宮里,就有些繪聲繪影的傳聞,說你不是我生的,說王后沙彌雅才是你的生母,你別信他們!王后的孩子一生下來就夭折了!是她妒忌我,她不甘愿!」 王后-述律沙彌雅與耶律倍的感情,新婚時融洽又甜蜜,但自從耶律倍知道母親屬意弟弟-耶律德光繼位當皇帝,并不打算讓他這個太子登基,他就遷怒于王后,可憐的沙彌雅,無辜地背負著她的原罪,她失去了寵愛與丈夫的心,只因為她與太后一樣,都是述律氏的女人。 多年來,她眼睜睜地看著其它嬪妃接連生下兒子、女兒,而她膝下清冷空虛無人承歡,一直到現(xiàn)在,她仍然妻代夫職,攝政掌管著東丹國,為了她逃離東丹的寡情丈夫,獨自主持著政務,她是高高在上的王后,但除了這個頭銜,她什么都沒有。 高美人情動于衷,止不住的重重咳嗽,耶律劭心急地坐到床沿邊,輕撫著娘親的背,安慰著她:「娘,你別急…我信…我信…」 王后不只一次跑來偷看年幼的耶律劭,她總是含著慈愛的眼神,對年紀尚小的耶律劭低訴,說耶律劭有父親的眉毛,卻有母親的眼睛,好似她一樣的眼睛。 微慍的高美人掀唇欲語,卻接連地咳嗽好幾聲,她還有好多話想對著耶律劭說,她勉強地順平自已的呼吸,緊握著耶律劭的手,對著他回憶道:「娘還記得,你出生的那天,是一月二十,也是一個像這樣子的大雪天,你生下來的那一刻,哭聲好宏亮哦!你小小的手指抓著我的手,窩在我懷里,好用力的吸著奶,娘抱著你,看著窗外的天漸漸變亮,娘知道…你的未來,就像窗外的朝陽那般!你是契丹帝國的希望,也是娘的希望!」 高美人含著眼淚,追憶著往昔栩栩如生,那天夜里發(fā)生過的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全部收藏在她自個兒的心底。 耶律劭還來不及再說些什么話語,安慰動了氣的高美人,冷峻的耶律倍身后跟著兩個丫環(huán),走進高美人的房間里,他一看見耶律劭坐在高美人的床榻邊,高美人虛弱的就快要支持不住,他心里就倏然冒起一把火:「給我滾出去!少惹你娘生氣」他冷冷地對著耶律劭命令,父子情份,蕩然無存。 他放下熱得冒煙的藥碗擱在桌上,無情的大手一伸,就把耶律劭狠狠的扯離開高美人的床沿,好似他是什么骯臟污穢的破舊毯子。 耶律劭明白自已多留在這里,只是惹得他心煩,彼此各過各的生活,眼不見為凈最好:「孩兒先走了,娘親好好養(yǎng)病,明早孩兒再來請安」耶律劭壓抑著怒氣,對著高美人行禮,轉身離去。 他一踏入逸空廳,發(fā)現(xiàn)涅里與述烈都站在大庭等候,他眨眨晶亮黑眸,對著涅里與述烈交待:「進我房里談」三人前后地進了耶律劭的房間,而蕓娘一如往常的,去抱來自已的烏木琴,就坐在耶律劭的房間內(nèi),開始撫琴。 三人用著契丹話,圍著燒著炭的暖爐,促膝長談。 「怎么了?」耶律劭一看涅里與述烈的臉色沉重,他知道有事情發(fā)生。 「稟少主,今天…有人送來了這口箱子」涅里眉頭深鎖,眼角略為閃動地瞟著角落的一只木箱子。 耶律劭不動聲色地探眼一望,那是一個大約五十公分見方的結實木箱,上頭有著嚴實的大鎖與箝封鐵條,啜飲著手中的熱茶,低聲詢問:「誰送來的?里頭是啥?」 述烈雙手奉上書信一封給耶律劭,要請耶律劭過目:「送來的人說只要少主看完,就會明白了」送這口箱來的人來自北方,他們似乎知曉涅里與述烈是耶律劭的心腹,將木箱轉交給他們之后,立即啟程趕回東丹國。 涅里與述烈寂靜的圍坐在圓桌旁,等候著耶律劭讀完那封信。 信是東丹王后請耶律迭剌寫的,用得是契丹小字,普中原之廣大,除了他,也只有耶律倍能讀得懂其中的意思。 耶律劭展開那張白紙,聚精會神的詳加閱讀,經(jīng)過半晌,他深深的嘆了口氣,然后就著桌上的香爐,把紙給燒了,不留痕跡。 「王后知道我跟耶律迭剌有聯(lián)絡的事了…」耶律劭眼神有些閃爍。 真巧,他今天還在跟高美人談論他身世之事,王后居然能藉由耶律迭剌與他取得聯(lián)系,耶律劭懂事之后,一直刻意閃避著沙彌雅,他明白沙彌雅的疼愛關心,但他不想讓高美人傷心,更不想挨他爹的鞭子。 那口箱子里頭,裝滿著沙彌雅對他的愛,還有她資助耶律劭重返東丹的旅費。 沙彌雅紙短情長的訴說她對耶律劭的想念,在她的心里,耶律劭就是她的兒子,她親生的兒子,經(jīng)過再漫長的時間,也不會改變她的心意與篤定。 當年她知道耶律倍私帶耶律劭投奔中原,她有屢次都想直奔中原國土,來把耶律劭接回東丹,無奈她國事機要纏身,她不能讓東丹國一日無主。 「嗯…」涅里與述烈吶吶的回應,清官難斷家務事,耶律劭的身世之謎,他們略有耳聞。 宮里謠傳,當初體弱的高美人早產(chǎn),而健壯的沙彌雅則是足月應產(chǎn)的,怎么看也不可能是高美人的孩子活下來,而且耶律劭的面容,十成十的疆外樣貌,一點也沒有繼承到高美人的漢族血統(tǒng),大家都在猜,猜那天夜里,耶律倍動了私心,心疼高美人的孩子活不了,硬是把沙彌雅剛生下來的王子,給換進了高美人的寢宮。 王后沙彌雅也說了,那天生產(chǎn)完,她的意識仍然十分清醒,沙彌雅連孩子都還沒抱過,虛弱的她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夫君把哭聲嘹喨的孩子抱走,片刻過后,一名產(chǎn)婆臉色為難地抱著一具冰冷的嬰尸,向王后報喪,說王子夭折了。 沙彌雅哭得肝腸寸斷,她健康飽滿的孩子,怎么才一轉眼,就變成死尸呢?她用虛弱的身子,趕到高美人的寢宮之外,門口的守衛(wèi)硬是不肯放行,說是耶律倍交待的,不準他人打擾高美人產(chǎn)后休養(yǎng),不肯讓她看一眼高美人的孩子,讓她當場對質(zhì)一下,這種種不合理的行為,更加確定了沙彌雅的疑慮。 當沙彌雅趕回寢宮,想對著接生婆詢問些什么的時候,她赫然發(fā)現(xiàn)耶律倍陰鶩著絕情的雙眸,正活活掐死那名產(chǎn)婆,而其它服侍她的女奴們,也通通被耶律倍殺人滅口,理由是多么的冠禮堂皇:接生王子不力,全部該死! 茹泣吞悲的沙彌雅,咬牙捶打著耶律倍,要耶律倍把孩子還給她,冷若寒霜的耶律倍,只是厭惡地指著竹簍里的冰冷嬰尸,說孩子就在那,接著頭也不回的走掉了,留下痛徹心扉的沙彌雅,滿地的尸體數(shù)具,迎接初升的朝陽。 述律氏的女人可沒有這么軟弱! 她馬上派人火速趕往契丹帝國的首都,向皇后述律平通報這樁偷天換日的事情,述律平在數(shù)日過后,親自趕到東丹國來探望沙彌雅,按輩份來算,沙彌雅是她的外甥女,性格剛烈的她,不可能容忍耶律倍這樣子欺負沙彌雅。 述律平去探望才十幾天大的耶律劭,她一眼就認出,耶律劭長得跟沙彌雅有七成像,明明就是沙彌雅的骨rou!但人證、物證都沒有的情況之下,她也莫可奈何,耶律倍甚至還在述律平的面前,數(shù)落沙彌雅的不是,說她身為一國之后,禮應母儀天下,居然因為高美人與側室都生產(chǎn)平安,便遷怒于她人,擅自編造出這等污衊的謊言! 那天耶律倍為平息母親的怒氣,還當場立了側室所生的耶律阮為太子,雖然耶律阮晚耶律劭九天出生,但他振振有詞的說服在場所有人,說耶律劭是他與漢人侍妾所生的,血統(tǒng)不純正,哪有資格接管東丹江山?而側室-述律柔貞才是皇族之后,所以她生下的孩子-耶律阮,才有資格當太子。 述律平明白耶律倍使出這招,是搪塞她的藉口與手段,苦無憑據(jù)的述律平無法反駁,的確述律柔貞是她娘家的人,述律氏生的孩子,才有資格成為太子,可憐的沙彌雅憤恨難填,千里迢迢的請來了述律平作主,什么便宜也沒佔到,還把太子的王位,拱手讓給側室生的小孩。 這兩個女人的戰(zhàn)爭,自從耶律劭出生以來沒有平息過。 沙彌雅無時無刻都在動腦筋,想辦法證明耶律劭是她嫡親的兒子,她與受寵的高美人形同水火,無奈耶律倍明著袒護、暗著徇私,就是一個勁兒的守在高美人身邊,把高美人捧在掌心照料著,沙彌雅實在是無計可施,只能趁著耶律劭念書的時候,或與其它兄弟一同游戲之際,來偷看探望耶律劭。 偶爾太后述律平來訪,由太后出面,把孫兒耶律劭帶進她寢宮幾日,沙彌雅才得已待在耶律劭身邊。 王后與嬪妃之間的勾心斗角,耶律劭真的是看夠了!所以他才會這么慎誡于女色,現(xiàn)在一想到沙彌雅會無所不用其極的把耶律劭接回東丹,他心里頭就厭煩:「煩死了!」 耶律劭皺緊自已的眉頭,略為懊惱的低語,他實在很想用力的在桌面上磕一磕頭,把那些惱人的思緒甩出腦袋。 涅里與述烈對望一眼,東丹宮內(nèi),女人的戰(zhàn)爭,愈演愈烈綿延數(shù)年,他們心里明白的很,諒他們與耶律劭這么親近,也不敢出言插手他的家務事。 「王后託人送來了旅費,叫我盡早回東丹」耶律劭支手撐顎,對著他們宣布。 「少主的意思是…?」述烈斗膽詢問,不敢妄進。 「我會回去,但不是現(xiàn)在」耶律劭掙扎在兩個女人的恩澤與疼愛之間,有口難言,無法狠心捨棄、違逆任何一方。 「臣認為,少主可以先寫信回報平安,稍加安撫王后,反正少主也有重返東丹的意愿」深思熟慮的涅里對著耶律劭建議,沙彌雅的性格可不是好惹的,現(xiàn)在讓她知道能與耶律劭直接聯(lián)絡上,不受耶律倍的攔阻,她自當是迫不及待地想拉攏耶律劭的心與人。 「嗯…」耶律劭眼眸瞬一瞬,贊同涅里的說辭,他得好好處理這件事,一個不小心,這兩個女人的戰(zhàn)爭,會搬到中原來上演,僅管中原不比在東丹,但佔上風的人仍舊不是高美人,他怎捨得讓高美人遭受一丁點兒傷害。 耶律劭撐著他的下巴,腦袋急速運轉著,不曉得在思索些什么,涅里與述烈靜靜等候,等待著耶律劭愿意開口的時刻。 經(jīng)過二十分鐘難熬的沉默,耶律劭總算開口說話:「雅克最近有回來嗎?」 「沒有,五天沒他的消息了!」述烈誠實地回應少主的問題,忠貞的雅克不至于叛逃,應該是在追查什么重要消息,一頭栽進去,暫時脫不了身。 惜字如金的耶律劭又兀然沉寂了,滿室只剩蕓娘繚繞的琴音流洩,不明白的人,還真以為耶律劭三人是在欣賞蕓娘的琴藝精湛。 「先這樣!你們出去吧!」耶律劭結束今天的談話,那筆錢耶律劭還要想想怎么處理運用,他趁著夜色深沉之際,打算提筆寫信給耶律迭剌與沙彌雅。 「是!」涅里與述烈起身,雙雙抱拳行禮退之,涅里走到蕓娘的身邊,無聲地用眼神示意蕓娘跟他一同離開,專注于彈琴的蕓娘,一看見涅里走近自已的身邊,綻放出最溫柔婉約的迷人微笑,停止撫琴,行走如風的涅里牽著蕓娘,并肩離開。 三人退出耶律劭的廂房,緊緊掩上門扉,留下耶律劭一人坐在房內(nèi)沉思,述烈對著外頭招招手,兩名沉默的契丹勇士,悄聲立于耶律劭門口,站崗值夜。 蕓娘讓涅里牽著,走回房間里休息,懂事的蕓娘習慣了不多嘴,只是放好了自已的琴,替坐在椅子上的涅里輕輕按摩雙肩,涅里閉上雙眼,讓蕓娘替他舒活著筋骨:「你辛苦了…」 蕓娘嫁給涅里半年多,每天都過著幸福的生活,涅里的話依然不多,而她也沒能夠學會契丹話,但語言的隔閡,一點也不影響他們甜蜜的感情。 這些日子相處以來,她明白涅里逐漸能聽懂她說的話,只是他的話仍然不多:「相公,肚子餓嗎?讓我?guī)湍銣蕚湎?,好嗎?」又是一個忙碌至夜色深沉的日子,蕓娘吹氣如蘭地在涅里耳畔細語,柔聲詢問著涅里的意愿。 涅里只是輕拍她的柔荑不語,示意他不餓,不用這么麻煩。 蕓娘接連著替涅里按摩了十幾分鐘,涅里捨不得讓蕓娘太累,拉過了蕓娘讓她坐在自已的大腿上,一雙結實溫暖的手掌,細細磨蹭著蕓娘的臉頰,蕓娘含羞帶怯的微偏螓首,十只青蔥玉指縮在衣袖里,輕輕絞動著,她成為涅里的娘子半年多了,只要涅里一與她四目相交,蕓娘還是臉紅心跳,不知如何自處。 涅里舉起蕓娘的柔嫩手掌,輕輕按上自已的心口,臉上帶著輕淺的微笑不語,蕓娘明白涅里的意思,這是涅里用行動說明,他很愛蕓娘的方式,成親的這些日子以來,涅里的手頭逐漸闊綽起來,耶律劭給的薪餉很豐足,這么愛奴才的主子,打著燈籠也找不著。 但他們?nèi)叶甲≡诠?jié)度使府里,吃住穿用全都是公家的,根本花不了什么錢,述烈常常趁著放假的時候,想找涅里去“輕松”一下,涅里只是挑高一邊眉毛略帶不屑,一雙死魚眼不茍言笑的望著述烈,抵死不從,還把所有薪餉交給蕓娘,要述烈死了邀他出游的這條心。 述烈是孤家寡人,血氣方剛的男人,難免嘛!涅里是有家室的男人,他…免了!野花哪有家花香,更何況他家里那朵花,舉止大方又秀外慧中,無人可比。 蕓娘眼尖的瞧見涅里的襖子脫線了,她手指尖指著脫線的地方,對著涅里說:「相公…這里脫線了,讓我?guī)湍阊a補吧!」蕓娘微微側身,探手輕解著涅里的衣扣,涅里扯動著嘴角輕笑,像是有什么壞點子浮現(xiàn)在他腦海里,他也伸手解著蕓娘的衣扣。 「相公…不是…我只是想幫你補補衣服」蕓娘緊張的解釋,她可不想讓涅里誤會她是有什么要求。 口是心非地涅里了然于心的點點頭,嗯…我了解,我一直都聽得懂??!可是我就是要誤會你!涅里的手指仍然解著蕓娘的衣扣,直至蕓娘露出雪白的肩頸。 「相公…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蕓娘一雙玉手緊張地按住自已胸口,再脫下去,就要看見她褻衣了。 涅里糾結著眉頭,裝出一臉無辜的可憐模樣,眼神中滿是受挫地望著蕓娘,彷彿在說:不是你先開頭的嗎?怎么又拒絕我? 好你個前任黨項參謀,果然不是省油的燈,跟半年前的笨拙模樣,判若兩人。 蕓娘看著涅里受傷的眼神,就有止不住的憐惜浮現(xiàn)心底,她這個相公對著她沒有二心,又是體貼入微的呵護她,但偏偏學不會講漢話!真是可惜了…人也沒有十全十美的呀!知足的蕓娘安慰著自已,這天底下找不到幾個比涅里好的夫君了,她不應該再這么貪心,執(zhí)著于涅里不懂漢話這件事。 「沒事了…就這樣吧…」蕓娘釋懷地任著涅里幫她寬衣,心悅臣服于涅里溫柔的征服,她再度伸手解著涅里的衣扣,就讓他誤會吧! 詭計得逞的涅里,又順利“陰”到他可愛的小娘子,心里有說不出的快活,他輕手輕腳地剝除蕓娘的外衣,吹熄了桌上的燭火,抱著半裸的蕓娘上了床榻,房里的火爐熊熊燃燒著,整個房間里暖烘烘的,但再暖,也沒有被窩里裸身相擁的兩人暖和。 兩條赤裸的身軀,緊緊瑟縮在被窩里,涅里不停的細吻著身下的蕓娘,蕓娘咬著自已的下唇,不敢嚶嚀出聲,涅里看著蕓娘羞怯的不敢掀開眼簾,他頑皮地用指尖輕逗弄著蕓娘的朱唇,就怕蕓娘不小心咬破了自已的嘴唇。 蕓娘看涅里的細吻趨緩,漸漸地放松自已的臉部表情,放開了自已緊咬著的下唇,伺機而動的涅里抓住時機,就像是獅子撲兔那般,吻住蕓娘的唇瓣,溫潤火熱的舌尖,宛如靈蛇出洞那般,在蕓娘口中翻騰放肆,攪皺了一池春水,擾亂著蕓娘的定性。 蕓娘迷失著自已的心性,無法言語與思考,涅里一只結實的大掌,在她如絲緞般滑嫩的嬌軀上游移,最終停留在她雪白柔軟的胸脯之上,涅里靈巧的手指,輕逗弄著蕓娘挺立的粉色蓓蕾,蕓娘怎么奈何得住涅里的撫弄,她分開與涅里纏綿的唇舌,閉著眼睛偏過頭去,止不住的嬌喘:「相公…別…」 寂靜寡言如涅里這般的男人,在床榻之間,自然也是不多話,此時無聲勝有聲呀!他只需要說一句話,貞烈如蕓娘的性子,還是會馬上投降:「我愛你,蕓娘」 蕓娘眼簾微掀含羞帶媚,回應涅里:「我也愛你,相公,一輩子都愛你」涅里扯裂了嘴似的開懷微笑無聲,低頭吻住蕓娘的朱唇。 涅里身子底下的蕓娘,不作任何反抗,迎合著涅里的任何需索,涅里拉高了蕓娘的雙腿,順勢進入了蕓娘的身體,緩緩抽動著,笑而不語地望著身下的蕓娘,她雙手緊揪著枕頭,發(fā)出一聲又一聲的細喘。 身體是誠實的,蕓娘再怎么害羞,反應不會說謊,禮教規(guī)條在這種情動于衷的時刻,僅供參考。 涅里結實寬廣的背部,滲出一粒粒的汗珠,大雪夜的,還能流汗,他還真是賣力恣意的愉悅呀! 可憐害羞的蕓娘,多害怕讓其它人聽見,死命忍住不敢發(fā)聲,心機鬼涅里略有不甘的變換著姿勢,把蕓娘翻過身來,讓蕓娘雙膝雙肘著地,他整個人覆身于蕓娘之上,兀自地扭動著他的腰,蕓娘一雙手臂撐在床頭板上,讓她深愛的男人由身后,不停地衝擊著她的身體與理智。 涅里腰際動作沒停過,發(fā)出一聲聲混濁低沉的悶哼,好像野獸那般直接而不加掩飾:「嗯…」他的手也沒間著,滑移至蕓娘的胸前,隨著蕓娘晃動的動作,有一下、沒一下,輕柔搓弄著蕓娘敏感的茱萸,兩人身體的律動同頻,忽快忽慢,忽淺忽深。 涅里就這樣折騰了蕓娘大半夜,涅里是習武之人,她體力哪有可能與涅里相比擬? 興致勃勃的涅里還蓄勢待發(fā),興奮好幾次的她都快虛脫了,蕓娘忍不住對著涅里求饒:「相公…我不行了…我要死了…」接連的強烈歡愉激情,蕓娘已經(jīng)要支撐不住,一雙手臂幾乎要脫離床頭板,讓猛然的涅里衝倒她。 聽到蕓娘這么說,涅里連骨頭縫都快癢起來了,哪有停住的道理,他暫時停下動作,讓蕓娘稍事喘息,蕓娘還以為涅里要鳴金收兵,她放心地吁吁喘氣,松懈著全身緊繃的神經(jīng):「呼…」 涅里輕撥開蕓娘汗?jié)竦男惆l(fā),輕撫著蕓娘的肩頸,還捨不得與蕓娘分開。 蕓娘感覺到涅里還昂然闊首地停留在自已體內(nèi),不明白涅里下一步的打算,她轉過頭來,輕聲詢問著涅里:「相公…我們要休息了嗎?」 最好是!涅里暗自的碎念著,涅里倏然大手一伸,把嬌媚萬千的蕓娘抱到大腿上面對面坐著,他坐在床榻之上,趁隙進入蕓娘的身體,開始另一波的孟浪造作。 腰支纖細的蕓娘坐在涅里身上,柔若無骨的任涅里衝刺翻騰著,她分開大腿坐在涅里身上,止不住的上下擺動著,小臉蛋兒漲紅著,混身香汗淋漓,神情羞赧不已地對著涅里再度求饒:「相公…我不行了…你會弄死我的…」 沉溺情慾的蕓娘四肢發(fā)軟,幾乎就要挺不直自已的上半身。 蕓娘緊緊地摟住身下的涅里,暗自胡亂使勁兒的,想把她身體里的壞東西擠出去,不讓那壞東西撩撥她的心智,不讓那壞東西輕易地造次搗亂。 涅里倒抽一口涼氣:「嘶…」不行了!這種溫暖包覆的緊縮感,這下子他非得繳械解甲了,心滿意足的涅里緊摟著蕓娘,一陣瘋狂的翻江搗海之后,兩人歸于平靜,室內(nèi)只有他與蕓娘激情纏綿后的喘息聲。 感謝耶律劭的德政,涅里與述烈都不再需要值夜站崗,給了涅里充足的時間,與他可愛的小娘子耳鬢廝磨,這也怪不了述烈呀!多年的兄弟守得云開見明月,摟著美嬌娘夜夜取暖溫存,他一個人睡在棉被里愈睡愈冷,氣死他了!也不能怪他一放假,就想去輕松一下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