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隔天,在晏永的陪同下,孟昶把耶律劭找進御書房,三人閉門秘談。 他邀請身為琰達舊識的耶律劭,擔任蜀國和談使者一職,要求耶律劭前去求情,希望能給蜀國再多一些時間,找出二王子與駙馬。 「這二王子與駙馬,到底是被誰擄走的,沒點頭緒嗎?誰跟他們有這般的深仇大恨,動機為何呢?」身著藏青色漢服的耶律劭,坐在孟昶的左側,偏著腦袋,苦思不得其解貌。 「關于這件事,朕調(diào)查十數(shù)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但擄走嘉連.讓南的人,約好他們在雅州會面,事情就發(fā)生在我大蜀國境內(nèi),朕難辭其咎呀!」孟昶一想到這天外飛來橫禍,臉露苦色,他為了嘉連部落可能召集吐蕃族眾向他開戰(zhàn)一事,已經(jīng)煩惱得食不下嚥。 「皇上可否問過嘉連.部落的統(tǒng)馭,說對方要脅用什么來換回二王子嗎?」耶律劭不著痕跡的,將話題帶入重點。 「嗯…這個朕倒是沒追問過…」深思熟慮的耶律劭一語點醒夢中人。 孟昶只急著趕快把人找出來還給嘉連統(tǒng)馭,忘記深究追查這背后的藏鏡人,動機為何?搞清楚動機,要逮到藏首藏尾的鼠輩,會簡單上許多,比原先傻傻的地毯式搜尋,好上幾十倍。 坐在耶律劭對面的晏永,見耶律劭絕非等間之輩,極有可能拆穿他的陰謀詭計,連忙對著孟昶進奏:「依臣愚見,王子殿下是嘉連統(tǒng)馭的多年友人,由王子殿下親自向嘉連統(tǒng)馭詢問這件事情的緣由,不是更為恰當?距離嘉連統(tǒng)馭給的期限,剩下七日不到,我們應該盡早準備合談,才是首要之務!」 晏永直截了當?shù)財財噙@個話題,將談話的重心,繞回耶律劭擔任使者一事。 耶律劭不著痕跡地觀察晏永,雅克推測的沒錯,這個如狼似虎的家伙,屈踞在孟昶身邊虎視眈眈,逮住機會就要害人,耶律劭得想個辦法,將身為六軍事的晏永連根拔除,不然遲早這置他人死生于度外的傢伙,會害死全蜀國上下。 「我愿意擔任出使吐蕃的使者,但我希望能有晏將軍的陪同,更顯隆重,畢竟…我不是蜀國人」耶律劭微笑攬下這個責任,只要是孟昶拜託他的,豈有推辭之理?耶律劭為孟昶兩肋插刀,在所不惜。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一口氣解決兩個難題,孟昶顯得興奮不已,眼眸里滿是璀璨光芒,有耶律劭在吐蕃當人質,嘉連統(tǒng)馭會放心許多,最少能拖延上一、二個月,他只要趕快找出嘉連的二王子與駙馬,再遣人護送他們回部落里,那他就不用擔心開戰(zhàn)了。 屆時孟昶解決與嘉連部落的紛爭,身為使者的耶律劭功成身退,方能辦法離開吐蕃部落,等到他想入境蜀國來帶走紀詠荷的時候,孟昶會下令全國,拒絕讓耶律劭入境,成功的將兩人分隔異地,那詠荷回心轉意愛上他,指日可待。 晏永獻給他的,真是一石二鳥的好計謀?。』艁y得焦頭爛額的孟昶,此刻忍不住開懷暢笑:「太好了!太好了!阿劭你來得正是時候??!呵呵~」 「晏永自當陪同王子殿下,一道前往吐蕃部落」坐得四平八穩(wěn)的晏永,坦然接受耶律劭的邀請,他也有“配套措施”可實行,一個連自已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有什么是不可失去的?晏永一派輕松地接下這個任務,含笑應諾。 出發(fā)的前一天夜里,詠荷睡在耶律劭身邊,看著耶律劭憂心忡忡,忍不住又問:「怎么啦?」詠荷習慣性地探出指尖,輕按壓著耶律劭英挺眉宇之中的川字。 「詠荷,我覺得仁贊變了…」耶律劭輕擁著懷孕快五個月的娘子,對著詠荷坦承他觀察而來的種種行跡。 「我才覺得晏永變了咧!變得我都要認不出他了」詠荷這幾天找過晏永,在他退朝要回將軍府的半途攔住他,想跟他好好談談惜兒一事,想向晏永賠罪道歉。 晏永只是聳聳肩,一臉的無所謂,云淡風輕地說著,他早就看開了,在惜兒死的時候,他就看破兩人是有緣無份。 「晏永…很糟糕呢!他的眼神,跟以前的我太像了…」那根本不是看開的坦然釋懷,而是放縱墮落、目空一切的態(tài)度。 「劭…我真的不能跟著你一起去嗎?我不想跟你分開…」詠荷凝望著躺在她身側的夫君,自從二人成親以來,還沒有分開過,千山萬水總相隨。 「小傻瓜,你有孕在身,我怎么捨得你奔波?」耶律劭語調(diào)滿是愛憐,輕撫著詠荷的細嫩臉頰,眼眸里柔情似水,情意繾綣萬千。 當初他收到小佑來信,急忙想趕往嘉連部落布署計謀之際,詠荷說什么也要跟著來幫忙,說解鈴還需系鈴人。 自告奮勇的詠荷,說要回蜀國親自向姨娘跟仁贊賠罪,好讓蜀國人不再搜尋她的下落,斷絕往后對嘉連部落的sao擾,耶律劭拗不過固執(zhí)的詠荷,只好陪著詠荷,駕車“緩速”前來。 「討厭鬼,來的真不是時候!」詠荷輕撫著自已肚皮,對著未出世的寶寶發(fā)脾氣。 耶律劭斜睨詠荷一眼,哭笑不得,用著輕得不能再輕的責難語氣,溫柔糾正著詠荷的小口誤:「哪有做娘的,說自已的小孩是討厭鬼的?」 「都是他害的,我要把他丟掉!」詠荷嘟著小嘴,對著肚子里,燕青再三保證過,一定是小壯丁的寶寶,盡情遷怒著。 「你想把我的心撕碎嗎?這是我們第一個孩子呢!」耶律劭探手輕撫著未出世的心肝寶貝,這可是他日以繼夜,廢寢忘食兼樂在其中才得來的子嗣。 「說笑的啦!哪會把他丟掉!呵呵~」詠荷傻呼呼笑著,她懷得可是耶律劭的骨rou,怎么會把她與耶律劭的愛情結晶拋棄?就是有了孩子,她方能體會到為人母親的苦心,她好想親口跟姨娘道歉,請求姨娘的原諒與祝福。 當初她跟耶律劭要踏進皇宮的時候,詠荷好擔心皇太后會拒她于千里之外,不肯接見他們二人,沒想到李守清是第一個原諒他們,并給予祝福的人,反觀仁贊哥哥,她總算得仁贊哥哥看她的眼神,詭譎多變的利害,讓她打心眼里發(fā)毛。 「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就算我回不來,我也會把你接過來,不惜任何代價!」耶律劭支手撐著自已的額側,對著詠荷信誓旦旦的保證,為了他的孩子與娘子,這著險棋,他非行不可,也許能一勞永逸的解決所有問題。 「你…再說一次!」詠荷閃爍著淘氣的眼光,輕咬著自已的下唇,一只玉手悄悄探進被窩底下,輕握著耶律劭的“謊言辨識器” 「我們這一輩子,都會在一起,一直到死為止」耶律劭唇邊掛著讓人安心的淺笑,對著他可愛的小娘子保證,再也沒有什么人,能將詠荷從他生命中奪走。 「好!我相信你,嘻嘻~」當詠荷要把手移開的時候,耶律劭的溫暖手掌輕覆于上,柔聲的說:「想不想聽我說謊???」耶律劭黑白分明的深邃墨瞳,閃動著迷魅的誘人光芒。 「嗯~好啊…」心怡神悅的詠荷,悄然將馨香柔軟的身軀,往耶律劭挨進了一點。 「我啊…一點都不愛你呢!我也不愛寶寶呦…呵呵~」喜笑顏開的耶律劭,探手捧住詠荷的小臉蛋,吻住他此生唯一真愛的女人。 蠢蠢欲動的詠荷,含羞待怯地輕咬下唇,想叫耶律劭,說更多的謊… 「周少爺,吃飯了!」混吃等死的小佑,自從得知嘉連部落對蜀國宣戰(zhàn)后,肆無忌憚地睡到日上三竿,過著吃飽睡、睡飽吃的“圈養(yǎng)生活”。 晏永看他這么個吃法、喝法,還以為他已經(jīng)放棄抵抗,一心等著娃兒瑪與肖只帶領大軍打入成都府,他們便能團聚重逢。 「哦…」還昏昏欲睡的小佑翻身起床,目光呆滯地瞅著桌上麵餅。 麵餅的正中央,有個紅色小字的戳記,不知情的丫環(huán)、下人們,都以為那是識別葷素的記號,但小佑知道那是在暗示什么,也記得他們一行人中,除了他與耶律劭,還有一人識得吐蕃文。 睡眼惺忪的小佑臉都還沒洗呢!猴急地抓起那塊餅往嘴里塞,才啃不到兩口,便慌張的將餅屑啐得滿地都是:「好咸哦!怎么回事啊?!想咸死我嗎?這廚房在哪!我非好好的罵罵這做餅的人!」小佑一臉的不甘愿,氣得挽高衣袖,大有與對方好好拼搏之意。 任小丫環(huán)怎么賠罪安撫,就是無法消弭小佑心里這口不吐不快的鳥氣,無計可施的她只好帶著小佑,還有兩名負責看守小佑的侍衛(wèi),前去廚房找新來的廚娘算帳。 怒發(fā)衝冠的小佑,跟著小丫環(huán)穿廳過堂地來到廚房,那名新來的廚娘正在揀選豆子,小佑一看見那位廚娘,便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好啊你!真是最毒婦人心,想謀殺我嗎?把餅做得那么咸!」 沒想到新來的廚娘,樣子長得秀麗柔美,年過三十仍風韻猶存,講起話來卻是又酸又辣,一點也不客氣:「你放什么屁??!我天天都是這么做的,哪有特別咸!」柳眉倒豎的她雙手叉腰,對著小佑回應,氣勢相當?shù)亩?,無人肯示弱退讓,為了一塊餅,口沫橫飛的吵了十幾分鐘。 「你就是謀殺我!」 「你就是污賴我!」 「你最毒婦人心!」 「你雞蛋里挑骨頭!」 「你失職兼失格??!別當廚娘了!」 「你下流兼下三濫,別當人了!」 「那餅咸死啦~~」 「明明很正?!?/br> 「我不信~~」 「我里面還有,再拿塊給你吃,你嘴巴有問題!」 「吃就吃,我怕你不成!」挽高著衣袖的小佑,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溜溜桃花眼,直瞅著廚娘。 兩個吵得不可開交的人,一前一后的進了廚房,三個旁觀他們吵架,聽到耳朵痛、眼睛昏花的侍衛(wèi)與丫環(huán),不想掃到颱風尾,乖乖的杵在外頭看守著。 三分鐘經(jīng)過。 五分鐘經(jīng)過。 十分鐘經(jīng)過。 「糟了!可能出事了!」一名較為機靈的守衛(wèi)衝進廚房一看,廚房里空無一人,廚房的角落,有一條不曉得什么時候,挖掘好的秘道,直通晏府外頭,一干人等現(xiàn)在才恍然驚覺,把守森嚴的晏府,只有這地處偏遠的廚房,是守備最為松散的地區(qū)。 小佑跟著那名廚娘,就這么消失在眾人眼前,侍衛(wèi)趕緊跑去通達晏永,正在整裝待發(fā)的晏永,只是扯動嘴角冷笑:「還有嘉連.讓南不是嗎?夠了!那小鬼頭,隨他去吧!」哪怕小佑會飛天遁地日行千里,也阻止不了晏永的計畫,還是給從皇宮出發(fā)的耶律劭,通風報訊。 嘉連部落的五千精兵,已經(jīng)由娃兒瑪與肖只親自領軍,在兩國疆界的十里外扎營,等著迎接蜀國的使者-李俊汐,還有領軍陪同前往的晏永。 「雅克哥!快!我們得想辦法給爺兒報訊,那個王八羔子打算跟爺兒同歸于盡!」小佑坐在馬車里,掀開車簾布,探頭對著駕車的雅克輕聲提醒,此刻的他嚇得是冷汗、熱汗直流,如坐針氈?。?/br> 「爺兒知道??!」雅克一派輕松地手握疆繩,策馬徐行不慌不忙。 耶律劭一收到消息,馬上找來住得最近的燕青與雅克,身為耶律劭的得力助手,他們?nèi)找辜娉痰内s往嘉連部落先行打過招呼,再偷偷混進蜀國已經(jīng)一個月多。 該探聽到的都摸清楚了,包含晏永的居心叵測,嘉連.讓南的假意受擄,還有小佑遭人軟禁一事。 「???爺兒知道了還答應當蜀國使者?這不是送死嗎!」小佑雖然打混吃飯有一套,偷偷摸摸的豎起耳朵,聽人家聊天也很有一套,他早就窺探到晏永的陰謀詭計。 胸有成竹的雅克不予回應,逕自與小佑攀談著:「我說小佑??!你的一片苦心,我們是很感動,但你什么事全往身上攬,會不會太狂妄自大了點?你那個破爛腦袋,只能想出犧牲自已的計謀嗎?」 「看來你得跟在爺兒的身邊,好好的磨練幾年呢!呵呵~」雅克扯動著嘴角,笑得迷人邪佞,路邊經(jīng)過的大嬸、姑娘們,讓雅克電的有點腦袋犯暈眩,還以為哪來的美男子,朝著她們媚笑傳情。 小佑頗難為情的搔搔腦袋:「我知道自已有欠週慮,害大家得來救我,很抱歉…」 「我們不是趕來救你的!臭小子,我們是來幫你,也幫爺兒的」坐在一旁的”廚娘”燕青,輕推了小佑一把,有些責難小佑的妄自菲薄。 「你們到底有什么計畫?。扛曳窒硪幌掳?!」小佑轉頭凝望著身旁的燕青,沒想到燕青裝扮著漢女模樣來,也是婀娜多姿、風情萬種的,只可惜那張嘴巴一開口,煞是破壞她的秀緻形象。 「那得看孟昶存的是什么心而定了…」雅克的眼光一瞬,斂眉掩笑,他真心希望這次,所有人都錯怪孟昶,千萬別逼得他們…聯(lián)手殺死耶律劭。 「啊~好痛苦哦!你們怎么老是神神秘秘的啊!」急性浮躁的小佑雙手緊緊握拳,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呵!先想個辦法混過邊界吧!你紅了呢!你的畫像貼滿大街小巷了!呵呵~你整個人,值三千兩呢!」雅克心不在焉的調(diào)侃著小佑,皇帝下令搜出吐蕃駙馬與二王子的指令,軍令如山的確實執(zhí)行著。 「我想好了,你們該不會真當我成天吃飽等死吧!呵呵~」小佑眼眸里閃著自信的光芒,這都得感謝燕青給他的靈感呀! 經(jīng)過這陣子以來的圈養(yǎng)生活,小佑增重不少,他不再是個清瘦高挑的少年,他打算換上女裝,扮裝成豐腴少婦,蒙混過守關的士兵們,還好他面相算是中性。 燕青上下掃視著小佑:「我還真利害,把你養(yǎng)肥不少呢!呵呵」這幾年總算學會下廚的燕青,回憶起上次見到小佑,小佑還是結實消瘦的少年,現(xiàn)在圓圓壯壯的,就連面相也有些不同了。 「嗯~那我趕緊載你們?nèi)ゼ系匕?!我們還有下一步計畫,得趕緊執(zhí)行呢!」雅克輕甩動著馬鞭,催促著馬匹往前直行。 「集合地?來了多少人?。康降??」小佑溜溜桃花眼打轉著,他還以為只來了耶律劭、詠荷、雅克、燕青。 「呵~你猜」壞心眼的雅克不予直接回應,揚起一抹趣味盎然的淺笑。 「啊~好痛苦哦…又叫我猜!講一下啦!啊~講啦!拜託啦!雅克哥~發(fā)發(fā)慈悲嘛!」沉不住氣的小佑緊握著自已拳頭,氣到縮在馬車里咕嚕咕嚕地左右打滾。 「不講!要是猜不中,代表你欠磨練…不然,你能參透的!」駕車的雅克,下定決心要給小佑來個機會教育,將來要成為嘉連統(tǒng)馭左右手的傢伙,得好好砥礪他才行。 「哈哈~你好壞哦!小雅」燕青看小佑窮緊張的模樣,心花怒放的盈盈淺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