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判決
梁毅將葉荃叫來會議室,詢問驗尸的結果。 只見葉荃無奈地搖頭說道:「我只能從田螺外觀說明情況,田螺除了頭上的一道傷痕外,身上還有幾處瘀傷,喉嚨里有大量嘔吐物,只是無法判斷致命的原因?!?/br> 梁毅問道:「能否解剖尸體?」 卻見葉荃搖頭說道:「我是醫(yī)官,不是驗尸官,沒有這方面的專業(yè)知識?!?/br> 楚嬪又問道:「周醫(yī)師,張醫(yī)師或其他醫(yī)師呢?」周醫(yī)師和張醫(yī)師是從外面投奔基地的兩位醫(yī)師,周醫(yī)師是男的,專攻腸胃科,張醫(yī)師是女的,專攻婦產(chǎn)科?;亓硗膺€有一個姓李的男性牙醫(yī),及一個姓陳的女性眼科醫(yī)師。 葉荃還是搖了搖頭。 梁毅見狀沉吟不語,似乎陷入沉思之中。 楚嬪向眾人提議道:「咱們用廣播詢問,基地是否有專業(yè)的驗尸人員?!?/br> 眾人正自沉吟,卻見梁毅想了想后,搖了搖頭說道:「此刻基地人心惶惶,這樣的廣播容易造成疑懼和恐慌,而且就算查出死因又能如何?」 楚嬪不解,皺著眉頭看著梁毅,只聽梁毅繼續(xù)說道:「司法制度早已蕩然無存,沒有人能夠對犯罪人員做出適當?shù)呐袥Q,就算臨時湊出一個審判法庭,公平性與公正性仍然會大大受到質疑。一旦處理不妥,后續(xù)處置會非常麻煩?!?/br> 大伙兒都覺梁毅所說不無道理,便耐心地聽著。梁毅繼續(xù)說道:「所以我提議,快刀斬亂麻,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既然楚嬪指揮官是軍人出身,治理基地也是採取軍事命令的方式,這件事情就是指揮官說了算?!?/br> 楚嬪聽了搖了搖頭,覺得梁毅的提議太過匪夷所思,心里不太贊同,卻又一時想不出兩全的辦法。 宋璇璇卻第一個表態(tài)支持,說道:「孔雀的提議雖然大膽,但也不無道理,我附議?!?/br> 葉荃隨后也點頭贊成,林敏也不表反對。鯨魚海獅向來粗頭笨腦,唯指揮官之命是從,當然也不會反對。 楚嬪雖是指揮官,但很多主意都是梁毅出的,見眾人都無意見,便詢問梁毅如何處置。 梁毅的分析很簡單,這兩人一喝酒便干架,此次也無例外,只是不幸出了人命,過失殺人要在平時少說也得關上幾年。若是處置輕了,便無法服眾,以后此類事件怕是會越來越多,無法管理。所以對螺螄個人懲罰事小,但必須做到殺雞儆猴的作用,讓基地眾人心生警惕戒懼,才算完善。 最后梁毅說道:「不過人命關天,咱們還是得找個法理上的依據(jù)。我建議先去上海地方法院弄一本刑法專書來,最少弄清楚過失殺人的刑期一般是多少,判決時也可以掌握輕重。另外我們可以從基地找出有司法背景的人員,徵詢他們的意見。」眾人紛表同意。 于是螺螄先被關了起來,梁毅命粉圓帶人去上海市區(qū)尋找刑法專書,粉圓不負使命,找來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大全。接著梁毅又從基地找出了一位退休的法學教授和一位女性助理檢察官。這位退休教授年紀大了,眼力又不大好,只能給眾人講述一些基本的法學知識。女助理檢察官則挺有用處,梁毅派她去偵訊螺螄,并檢視田螺的尸體,及宋璇璇拍的現(xiàn)場照片。調查的結果便以酒后過失殺人致死罪定案,還做成報告書,螺螄看了也無異議。等調查結束,便將田螺葬于墓園。前后約一個禮拜的時間,可謂速審速決。 一個禮拜來,基地眾人議論紛紛,都在談論這件命案。許多人更妄加揣測,預言螺螄下場如何。有人覺得治亂世用重典,上頭怕是要叫螺螄償命,也有的持相反立場,認為楚嬪梁毅都是菩薩心腸,先前對偷懶的蝸牛網(wǎng)開一面,此次必會輕輕放過。原來認為用重典的眾人又不表贊同,因為偷懶和殺人根本不是同一水平的事,自然不能相提并論。反正各派有各派的理論,都說得頭頭是道,卻無人能下定論。 這一天,楚嬪召集全體人員到靈動廣場訓話。廣場容納不下四五千人,于是揚子高地也站滿了人。只見螺螄給上了手銬,由鯨魚海獅一左一右地架著站在廣場前方的講臺邊。 楚嬪用麥克風先是聲色俱厲地數(shù)說螺螄一遍:「郭元獅,你平常就好酒貪杯,又喜歡賭博,常常無端生事?;匾恢睂δ闳萑蹋苍鴦裾]過你不只一回,可是你卻怙惡不悛,一犯再犯。羅大鵬平時和你沆瀣一氣,酗酒聚賭,又常常和你爭斗扭打,製造紛亂。這次你兩又酒后斗毆,最后竟鬧出人命。是可忍,孰不可忍?基地這回不能再對你有所姑息縱容了。」 楚嬪數(shù)落螺螄,螺螄只是低頭無語。只聽楚嬪繼續(xù)說道:「紅塵過后,司法系統(tǒng)不復存在,但事關人命,我們也不能不謹慎從事。吳教授是法學專家,對這件案子做了許多講解。陳檢察官出身司法系統(tǒng),對案件也做了詳細調查,還做成了報告,也給犯案人過目?!钩宸Q螺螄為犯案人,而不叫他被告,是因為此地并非法庭,此時也不是在做法律上的辯論,所以沒有原告被告。 楚嬪說完后,轉頭對著螺螄問道:「郭元獅,陳檢察官的報告你也看過了,有什么意見嗎?」 螺螄聽了,猶豫了半天,似乎是欲言又止。 楚嬪見狀又高聲問道:「有什么話,現(xiàn)在當眾說出來。」 只見螺螄突然放聲大哭道:「我,我對不起田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嗚嗚嗚,,,」 楚嬪聽了,不屑地哼了一聲道:「現(xiàn)在哭不嫌晚了嗎?我們也相信你不是故意的,要是故意的,你就得賠羅大鵬一條命!」 只聽螺螄繼續(xù)哭求道:「嗚嗚嗚,,,我,我知錯了!請,請指揮官從輕發(fā)落!」 卻見楚嬪柳眉倒豎,提高了音量訓斥道:「從輕發(fā)落?害了一條命還想要從輕發(fā)落?!」 眾人聽了楚嬪的話,心里不禁打突,看來指揮官這回不會饒了螺螄了。 楚嬪頓了頓,環(huán)視了群眾一眼,又繼續(xù)說道:「基地雖然沒有法庭,也沒有專職的法官,但本人是基地指揮官,便以指揮官的身分,對犯案人進行宣判?!?/br> 一眾人等鴉雀無聲,只聽楚嬪高聲宣布道:「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條,酒后殺人屬于故意殺人罪,判處螺螄三年有期徒刑,,,」 眾人正猜想著螺螄要到哪間監(jiān)獄去服刑,卻聽楚嬪朗聲說道:「送到深星六號服刑。」 楚嬪最后一句話一出口,頓時整個基地為之譁然,螺螄更是雙腿一軟癱倒在地。深星六號是海外油田的代號,遠在離岸三十公里的東海海面上。那兒共有十四座鑽油平臺,當年是由梁毅和楚嬪聯(lián)手,將平臺上一千多名生還者撤離到陸地上來的。把人犯丟在那兒,簡直就是要人自生自滅,更何況六號平臺上還有一具王棧的尸體,此時怕已化為枯骨。螺螄本就迷信膽小,把他丟在那兒,嚇也要把他活活給嚇死。 螺螄沒命地哭號求饒,基地眾人則面面相覷,心想這個指揮官實在夠狠。犯人就算在監(jiān)獄服刑,也有獄友陪伴,此番將人孤零零地扔在大海上,任其自生自滅,似乎有違人性。但螺螄殺人是事實,這樣處理雖然殘忍,可還總比田螺丟了性命要好得多。此時雖有人議論紛紛,但沒有人膽敢站出來替螺螄求情。 楚嬪等螺螄哭求得快沒力氣了,才清了清喉嚨改口說道:「把你扔在大海上還得派直升機,冒險出海給你投遞食水,可不想為你一個人冒這樣的大險?!?/br> 眾人聽到此處,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氣,螺螄也如逢大赦。 楚嬪接著宣布,在緊鄰墓地的農(nóng)具儲藏庫西北角,最接近田螺墳墓的角落闢出一間禁閉室,把螺螄關在那兒,讓他日夜都和自己死去的兄弟朝夕作伴。每天讓螺螄出來放風一次,但放風也只能到田螺的墓前給他致敬上香。楚嬪還命令將酒窖內的酒全部扛來,堆放在禁閉室窗外,每天打開一瓶,澆在田螺的墳頭,但一滴都不許螺螄喝。楚嬪說你什么時候不再對酒上癮,什么時候才考慮給你假釋出獄。 楚嬪同時厲聲警告基地眾人道:「誰敢動那些酒的主意,就陪螺螄作伴。偷喝一滴,就陪螺螄一天。偷喝一口,就陪一個月。要敢偷喝一瓶,那就跟螺螄一起關到猴年馬月?!?/br> 這樣的處置大出眾人意料之外,也讓不少人心悅誠服。螺螄生性迷信膽小,現(xiàn)在讓他關在田螺的墓旁朝夕相處,時時想到幾公尺之外就是被他失手殺害之人,心上的恐懼可想而知。這可不是一天兩天,而是關上三年,怕是嚇也要嚇出他半條命來。但話說回來,螺螄殺人害命,就算是酒醉失手也難辭其咎。若在過去司法時代,關上三年五載,也不見得能讓犯人戒懼反省?,F(xiàn)在讓他天天對著受害者墳墓,良心上的譴責加上恐懼,恐怕要比關上十年八載還來得有效。再者螺螄嗜酒如命,現(xiàn)在讓他天天看著酒卻喝不上半口,還要眼睜睜地看著一瓶瓶好酒灑在墳頭,這就像在一個愛錢如命的財主面前焚燒他的鈔票一樣,會讓當事人痛心疾首,悔恨交加。 眾人驀然覺得,在這草莽時代,這種略帶野蠻的英雄式處置,比刻板的刑期更具有懾服人心的功效。這種瀟灑任性的處置方式,在以軍事管理手段的基地,更顯得超凡出眾而不拘俗套?;乇娙诉@才發(fā)現(xiàn),楚嬪這個指揮官,雖然長得嬌滴滴的,處理起這種大事來竟是如此颯爽豪邁,心中不得不對她更加佩服敬畏了。當然楚嬪心里很清楚,這些標新立異的鬼點子,自然是她的梁毅幫她出謀策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