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烏云密布
每天晚上從收音機傳來的消息,顯示中國地區(qū)正慢慢走向動亂。動亂的根源主要還是來自南方,也就是廣州的軍頭嚴寬。楚嬪梁毅宣布退隱后,嚴寬安靜了兩三個禮拜,然后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還是重新評估了情勢,突然之間就採取了一連串的舉動。首先他宣布「肅清」了福建一帶的「暴亂份子」,將福州和廈門收在自己的版圖中。外界也不知道他是否使用了武力,而所謂的暴亂份子是否就是王天霸留下的馀孽,也無從知曉,總而言之,嚴寬的勢力已經(jīng)從廣州拓展到了福建。 上海基地的宋璇璇對嚴寬的舉動「表示關切」,但也只能「表示關切」而已,除了要求嚴寬善待福建居民外,也無法採取實質(zhì)的行動。根據(jù)收音機的消息,宋璇璇呼吁全國各基地恪守自給自足的規(guī)章,不得任意侵占別的基地。這些呼吁聽起來似乎沒什么效果,頂多給嚴寬一個警告,要他謹慎從事而已,對他已經(jīng)進入福建一事無能為力。 梁毅為了這則新聞愁眉不展,楚嬪安慰他道:「宋家妹子比我們想像的要能干,你已經(jīng)退出江湖,就別再煩這些事?!沽阂汶m然覺得所說有理,但心上總是有不愉快的感覺。 另一個讓梁毅心煩的事情,是人類對環(huán)境的繼續(xù)破壞。這些事情其實從紅塵過后就開始了,只是當時網(wǎng)際網(wǎng)路沒有開通,消息沒有傳出來而已。楚嬪梁毅主持上?;貢r,葉荃擔任生物繁衍計畫的主持人,成功地將許多瀕危物種保留繁衍下來。葉荃也對上海附近的大自然環(huán)境實施嚴格的控管,所有的飛禽走獸魚蝦蚌蛤,只要是野生的都不許捕捉。十年來上?;厝藗兂缘娜澆耍紒碜匀斯ゐB(yǎng)殖的魚蝦螃蟹牡蠣,水稻田自然生長的青蛙田螺泥鰍,以及禽類飼養(yǎng)處繁衍的雞鴨。連鵝羊豬牛兔等動物,都因為目前數(shù)量仍不夠多而禁止捕殺食用。因此上海地區(qū)自然環(huán)境維護得很完善,飛禽走獸和長江東海內(nèi)的魚蝦都有逐年增長的現(xiàn)象。 可是出了上?;?,情形就完全沒有控制。單就長江水域而言,沿岸除了上海基地外,就只有武漢成都兩個據(jù)點,跟一個小得可憐的南昌,其馀幾千公里的水域杳無人煙。但這些地區(qū)還是有人類居住,有的是沒投靠任何基地的散兵游勇,有的也是從其他幾個基地溜出去的居民。在無人管轄的三不管地帶,這些人肆無忌憚地獵殺任何看得見抓得著的飛禽走獸游魚,不僅僅是較普通的野生山羊或麻雀等物,連紅塵前就已列為瀕危動物的穿山甲和中華江豚,照樣恣意捕殺。而且不僅長江流域如此,全國各地到處出現(xiàn)珍稀動物被捕被殺的新聞,藏羚,東北虎,麋鹿,珠雞都無一倖免,四川地區(qū)甚至傳出好不容易出現(xiàn)的大熊貓,也遭人類殘殺的消息。紅塵前還有政府機關嚴打這些犯罪行為,紅塵過后整個中國大部分無人管轄,這樣的行為幾乎每日都在發(fā)生,經(jīng)由網(wǎng)路報導的恐怕只是少數(shù)而已,實際的情形可能遠較報導的嚴重許多。 過去楚嬪梁毅和現(xiàn)在的宋璇璇都不斷呼吁各基地嚴打濫殺濫捕的行為,連薛閱過去坐鎮(zhèn)廣州時,都曾呼吁居民不要捕食珠江的黃油蟹。只是說者諄諄,聽者藐藐,因為沒有有效的管理規(guī)范,這些行為可謂無日無之,從來沒有停歇過。中國大地上好不容易在紅塵浩劫后留存下來的物種,又再度面臨絕滅的可能。收音機幾乎每天都在報導這些新聞,也幾乎都在呼吁,但是很顯然效果非常有限。 梁毅聽了這些新聞,總是要生氣,有時甚至影響到晚上的睡眠。楚嬪也很無奈,她知道梁毅就是個實心眼,許多事情放不下想不開,有時候乾脆不讓梁毅聽收音機,慫恿著婷婷纏著爸爸玩游戲看星星,儘量讓梁毅遠離這些令人不快的消息。儘管如此,梁毅心情還是大受影響,甚至白天和妻女出游時,都顯得有些悶悶不樂。 很奇怪的是,這幾天的天氣好像也反映了梁毅的心情,總是烏云密布,不見太陽。一開始三人也都不怎么在意,但是連續(xù)兩三個禮拜下來,天上的烏云越積越多,既不下雨,也沒有要放晴的意思。不過雖然天上都是烏云,但云層并不厚,陽光還是可以透下來,所以白天并不如何陰暗,氣溫也沒有降低多少。此際正值六月天,上海氣候自從紅塵過后,始終保持攝氏二十馀度的氣溫,一年四季春夏秋多都是如此,即便是冬天也只降到十二三度,可以說四季如春。山里地勢較高,氣溫稍低,這些日子也有二十四五度,涼爽怡人,天上烏云頂多讓氣溫下降個一兩度,只有在溪里洗澡時稍微感覺涼涼的,如此而已。 只是梁毅總覺得這個云層透著些許古怪,不像是平常的積雨云,而且一二十天了,就是積云而不下雨,實在看不出有什么名堂。而且更詭異的是,不僅天臺山烏云密布,梁毅經(jīng)由每隔幾天和上?;責o線電通訊,得知上海杭州也是如此。梁毅心中有一種不祥的感覺,說給楚嬪聽,楚嬪只怪他多愁善感,杞人憂天。 這一日下午一家三口又在溪里洗了澡,天氣陰涼涼地,浸在溪水里還真有點冷,三個人上岸來,邊擦身子邊打哆嗦。楚嬪忙替婷婷穿好了衣服,三個人照例斜躺在草地上,等著對岸每天報到的麋鹿母子。 果然沒多久麋鹿mama就帶著小鹿到溪邊飲水,婷婷總是隔著小溪向?qū)γ嬲惺?,并高聲說嗨。麋鹿mama大概見多了,愛理不理地,小鹿則瞪著滴溜溜的大眼睛,望著對岸那群有趣的人類。沒多久麋鹿mama就領頭離去,小鹿則跟在mama身后,時不時地回頭望著,顯然對那個又跳又叫的小人兒挺感興趣。 梁毅看著麋鹿母子漸行漸遠,驀然間又想到了令人煩心的事情,忍不住長嘆一口氣道:「真搞不懂這些無情的人類,為什么連這么可愛的動物都要殘殺?」顯然聯(lián)想到了國人捕殺麋鹿的新聞。 楚嬪聽了,沒好氣地罵道:「大少爺,沒事別老是提那些煞風景的事情行嗎?」 梁毅還是一個勁兒地抱怨道:「是天下人就得關心天下事,關心天下事就得為天下事煩心?!?/br> 楚嬪聽了微嗔道:「天下事多如牛毛,你管得了嗎?再說你已經(jīng)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就別再管這些雞毛蒜皮的瑣事?!诡D了頓加重語氣訓道:「再囉嗦以后不準你聽收音機?!?/br> 婷婷聽爸爸mama的對話語氣,擔心地嚷道:「爸爸mama不要吵架!」 楚嬪梁毅聞言都怔了一下,看著女兒睜著一對黑溜溜的大眼睛,一臉認真的表情,心登時化了。楚嬪婉言解釋道:「爸爸mama沒有吵架。爸爸心情不好,mama叫爸爸不要心情不好。」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清楚。 婷婷聽了,又一臉認真地對梁毅說道:「爸爸不要心情不好!」 梁毅給逗得笑了,一把將婷婷抱在懷里問道:「小寶貝,你知道什么是心情不好嗎?」婷婷茫然搖了搖頭。 梁毅正待解釋,卻聽楚嬪說道:「婷婷,你讓爸爸做開心的事情,他就不會心情不好。」 婷婷聽了,想了想高興地說道:「爸爸跟婷婷數(shù)星星,就高興啦!」抬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是白天,而且天空全是云,哪里來的星星? 只見婷婷仰著頭噘著小嘴,喃喃地道:「唔,,,沒星星咧!」 梁毅給逗得樂了,煩惱一掃而空,哈哈大笑說道:「沒關係,沒星星咱們摘野果去!」 于是三人提著籃子,開著瑞福四繞了好大一圈,到過去沒去過的深山里,摘了一車廂的野果回來。天臺山野果頗多,而且野生的沒有農(nóng)藥或生長激素,桑葚油桃和野生葡萄多不勝數(shù),香甜多汁,美味可口。其實這些日子來,他們?nèi)饲Z吃得不多,野果倒吃得不少。另外溪水清甜冰涼,過濾后喝來生津止渴,帶去的幾箱瓶裝水反而幾乎原封未動。 只是楚嬪想到野果糖分太多,婷婷還在生長,營養(yǎng)需要均衡,尤其需要蛋白質(zhì),所以還是囑咐梁毅道:「存糧快吃完了,過幾天到杭州基地領些補給回來,尤其是新鮮rou類和蔬菜?!?/br> 梁毅明知楚嬪的意思,卻還故意抬槓說道:「我吃野果就行了,rou類不環(huán)保,青菜不好吃,不必啦!」 楚嬪聽了,瞪著眼睛對梁毅說道:「當我是替你著想呀?我是為了咱們家小公主!」說罷轉(zhuǎn)頭對坐在后座的婷婷遞上個親切的微笑。 婷婷登時會意,立時張口大聲問道:「誰是小公主呀?」這是她最樂此不彼的問題,而且早就知道答案了。 只聽梁毅和楚嬪同時大聲說道:「我們家的梁婷婷呀!」 婷婷發(fā)出了咯咯的笑聲,這是她感覺到最幸福的時候,然后三個人同時唸道:「爸爸是國王,mama是皇后,婷婷是可愛的小公主?!谷缓笠卉囎佣际菤g笑聲。 天色漸漸昏暗,梁毅開著瑞福四在山道上繞來繞去。楚嬪早就失去了方向感,迷茫地問梁毅道:「你怎么都不會迷失方向哪?我都被你繞糊涂了?!?/br> 梁毅一邊在山路上繞來繞去,一面得意洋洋地解釋道:「天臺山的山路都是羊腸小道,彎來彎去的,不熟悉路況的人很容易迷失方向。但天臺山有一個很明顯的地標,這些小路無論你怎么繞,隔一陣子都會看到那個地標。」 梁毅邊說邊開車,沒多久來到一處高地,便將車停下,指著前方問楚嬪道:「看到了么?就是那個?!?/br> 楚嬪順著梁毅手指處望去,只見遠處天邊,兩座山頭的中間,出現(xiàn)一片蔚藍,看上去像是一塊澄清的湖面。 梁毅解釋道:「那就是獅子口水庫形成的湖面,到了獅子口就剩一條出山的道路。所以你不管在山里怎么繞,只要知道了出山的方向,就保證丟不了?!钩蹇戳耍闹胁唤宸阂愕囊姷?。 回到小木屋天已黑了,一家人圍坐餐桌旁,吃了一頓豐盛的野果晚餐。飯后因為看不到星星,三人便玩各種小朋友玩的游戲,嘻笑聲不絕于耳。梁毅偶而想起要聽收音機,卻被楚嬪和婷婷攔住,所謂眼不見耳不聞,梁毅也不再那么心煩了。 只是梁毅雖然不聽收音機,但那些令人心煩的事,卻還是每天都在上演,而且越演越烈。天上的烏云也是一樣,也是越積越多,完全沒有散去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