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傳她來唱歌?！?/br>
    喝歌？這又是什么作派。

    同僚來了興趣，其他人也追著問，有不懷好意的問唱的什么小曲兒，這人又說不是：“清流齋是讀書的地方，唱尋常小曲不合適?！?/br>
    “除了小曲還能唱出什么大道理不成？”

    “顧嬪娘娘她唱的《政治通鑒》。”

    “……哈？”

    翰林院的小伙伴驚呆了。

    要說這事奇怪吧，要是皇上把寵妃傳來唱曲，那很簡單，定性為風流皇帝的狂行便是。可她唱的又是極正經(jīng)的內容，這倒讓大家有點拿捏不準它的性質了。

    有爭議，便有討論空間。

    不過最令大伙關注的，還是顧嬪的容貌。

    入宮后一路順風順水的升到嬪位，聽說連容貴妃也因她被皇上罰過，急得云麾大將軍匆匆遞折子求情，可見其榮寵。

    有此待遇,得美成什么樣子？

    提到顧嬪，這人已經(jīng)克制過，可還是止不住的在面上露出迷醉神色：“娘娘身份貴重，晚生怎敢評價？……就四個字,傾國傾城，嬪位是委屈娘娘了，你們自個想想。”

    無子封嬪還能委屈！

    “我不管，你別光四個字，形容一下怎么個美法唄，同樣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能長成什么樣子可得你這般評價?！?/br>
    眾人起哄。

    他卻搖頭：“那可是娘娘！能讓我看到長相還得了，想知道顧嬪鼻子嘴巴什么樣子，問上回萬壽節(jié)有幸進宮的大人去。她戴著面紗，我只看到她的一雙眼睛?！?/br>
    這人背著手晃腦袋的跟同僚吹了一波顧嬪的眼睛有多美。

    難得的是眼神得清直，媚而不妖。

    更值得稱道的她的聲音，不是尋常歌姬可比擬，人一下子沉浸進去不說，唱出了震耳發(fā)聵的效果，聲音像從四方八面?zhèn)鱽恚@嗓子要是用來傳道那不得了，人當場直接給超度了。

    同僚聽他吹完，第一直覺是不能夠吧。

    按他這形容，顧嬪還能是凡人？

    光色藝雙絕不說,有這唱歌歌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技能……得是活神仙吧。他們是不太信的,覺得有夸大的成分，便去問了同樣在場的另外四人，結果得出的評價一個比一個高，一個賽一個的離譜。

    排除掉四人一起撒謊的可能性，便只有顧嬪真有這么美了。

    “按你們這么說，顧嬪真就神仙妃子沒有缺點？”

    其中一個翰林官想了想，說也不是：“美則美矣，性情沒傳的那么好，嬌蠻矯情得很，厲大人被她胡攪蠻纏得直嘆氣。說了她兩句，她便說再也不要在清流齋見到厲大人了，脾氣非常大?！?/br>
    “厲大人學富五車，能說不過她一個女的？”

    “說兩句她就哭倒在皇上懷里，任你有多高的學問，也不能夠欺負弱質女流吧！”

    文人都要面子。

    一句好男不與女斗，便如同緊箍咒一樣，將厲明玉束縛住。

    事后再反應過來，已經(jīng)晚了。

    顧嬪的“禍水”美名便傳了出去，蓋過皇上另建清流齋一事的新聞。

    ※

    這事兒很快在后宮中也傳開了。

    事關前朝，太后為了避嫌，竟也不好相勸，倒是慧嬪得知此事后，板著臉就到長樂宮哭去，太后耐著性子不作聲聽侄女哭了一會。見太后不安慰自己，既不提出個解決辦法，也不說要罰顧嬪，便收住哭聲，委屈道：“姑母難道也偏心顧嬪，不管雅兒了么？”

    “若是哀家管了，皇上不去倚竹軒，會來翻你的牌子嗎？”

    “……”

    慧嬪真是肺管子都被扎穿了。

    太后冷然：“哀家是你的姑母，卻也是皇上的母后，你自個回去想想，別總來跟哀家哭！”

    慧嬪被訓得訕訕，紅著臉退出去。

    嬤嬤送她出來時，提點道：“娘娘可還記得，太后才剛遇刺？娘娘下回來，多關心關心太后，興許能把關系修補回來?！眲e總想著讓姑母把皇帝綁到她床上。

    失魂落魄的慧嬪并未將這勸告聽進去。

    ※

    昭陽宮。

    容貴妃聽聞此事，便把姜嫻傳來想問她真?zhèn)巍?/br>
    結果人是來了，身后卻跟著個灰突突的“贈品”，容貴妃看陳答應的視線里充滿嫌棄：“本宮記得只傳了你一人前來?！?/br>
    “她一個人待在倚竹軒無聊，貴妃該不會差她一口吃的吧！”姜嫻笑說。

    容貴妃最受不得別人懷疑她窮。

    因是飯點，便直接傳來一桌好菜給陳答應單獨開席，貴妃只有一個要求：“她不能和本宮同桌吃飯，你要陪本宮用膳?！?/br>
    也就是說單獨給陳答應開了一桌。

    昭陽宮里走的是貴妃份例，加上容貴妃自個的財富，一桌菜自是富貴無比，被單獨分出一桌來吃飯的陳答應用宮女奉上的燕窩漱了漱口，感覺被小看了，又好像沒有。

    “本宮聽說你在清流齋的事情了。”

    容貴妃正要開口，昭陽宮外的宮人卻通傳皇上駕到。

    眾人前去接駕，待皇上走進來坐下，正好就加雙筷子。

    他納悶地瞥了眼在角落單獨一桌的陳答應：“怎么不叫她起來伺候？”

    答應的位分太低，也就比官女子好點，在兩個高位妃嬪面前，當成宮女使喚也是很合理的，反倒是單獨開一桌給她的場景頗為詭異。陳答應腮幫子里塞滿菜，惶惶然地站起來，皇上看到她就腦殼痛：“也罷，你坐下繼續(xù)吃吧，難得貴妃有容人的雅量。”

    容貴妃抿嘴：“臣妾何時不容人了，是她們沒本事?！?/br>
    陳答應聽在耳里，心中大樂。

    可惜沒帶荷香來。

    不然得讓她聽聽，容貴妃夸她是個有本事的人呢。

    ------------

    第一百二十章 伴舞

    皇上曬然一笑，沒追究貴妃到底是否有容人之量的問題。

    他享受了一會貴妃的伺膳，才說道：“清流齋之事，是朕執(zhí)意為之，非顧嬪之過?！?/br>
    聽聽這話。

    勸和態(tài)度，滿分。

    勸和效果，零分。

    這要不是兩人關系緩和,貴妃聽到這話又得炸毛——在她面前這么維護另一個女人，擱這裝英雄救美呢？更令人生氣了。不等貴妃皺眉，姜嫻趕忙說：“皇上，貴妃只是關懷臣妾，怕別人說臣妾不好?！?/br>
    皇上看向貴妃：“你倆關系竟如此之好了。之前顧嬪燒得糊涂，念叨的也是你的名字?！?/br>
    要換作旁人,肯定順桿子爬，在皇帝面前表演一出姐妹情深。

    容貴妃她不。

    皇帝沒來之前她跟顧嬪好得能暗中拉小手，皇帝來了她把臉一板：“泛泛之交罷了,說不上多好，顧嬪倒是跟皇后更親熱些?！?/br>
    皇帝聽得心中直點頭。

    對勁了，瞧這對皇后nongnong的敵意，這才是他所熟知的貴妃。

    “朕還以為你對清流齋的事有意見?！?/br>
    容貴妃說她是有意見來著。

    皇上問：“可是覺得，朕有做得不周全的地方？”

    “既然顧嬪能去，臣妾也該去得?！?/br>
    容貴妃理所當然道。

    “你……你去？你去干什么？”皇上露出點驚容來。

    和百無禁忌的姜嫻不同，貴妃出身世家大族，是個非常自重身份的人，在特別重大場合如萬壽節(jié)就算了，尋常日子讓她在普通臣子面前唱歌跳舞……別說光戴面紗了，用麻布袋將全身套牢，她也不樂意。

    “臣妾會舞劍，顧嬪她不是唱歌動聽么？趕明兒就她唱歌，臣妾舞劍?！?/br>
    “讀書的地方，殺氣這么重不好?！?/br>
    “怎么不好了……皇上就明說了吧！不是殺氣不好,是臣妾不好，對么？”貴妃筷子一放，嘴一癟，端是把美人受委曲的情態(tài)流露了個十足。

    皇帝看得直嘆氣。

    畢竟容貴妃這回猜對了一半，她的確不能去清流齋，卻不是因為皇帝不喜歡她，而是因為清流齋是皇帝培養(yǎng)“自己人”的地方，貴妃代表著容家的勢力，哪怕她表現(xiàn)得再愛皇上，皇上也斷然不會讓她接觸這片自留地，反倒對姜嫻用得非常放心。

    這便是站隊的藝術。

    看明白這一點后，姜嫻便知此事與爭風呷醋無關，笑說：“貴妃又怎會不好呢！只是貴妃的身份貴重，和臣妾不同……”

    “你怎么不貴重了?！?/br>
    聽到姜嫻自貶，容貴妃掃來不善目光。

    姜嫻：……

    娘娘怎么是個高端版陳答應??？

    她是發(fā)現(xiàn)了，貴妃的愛惡分明到非黑即白，是個極敏感的二極管性子。

    “貴妃說得對，你是太后親封的顧嬪，身份人品都貴重，”皇帝也拍了拍姜嫻的手：“只是貴妃啊，清流齋里出入的臣子官位都不高，你要是在那出入,都不用云麾將軍，容夏執(zhí)該覺得朕不疼你，進宮來念叨朕了?！?/br>
    容夏執(zhí)是容貴妃她長兄。

    是容家驍勇善戰(zhàn)的小哥哥又一枚呀。

    燕赤推崇男尊女卑，但對男女大防的態(tài)度比較寬松，更多是名門望族自持身份才會拿來說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