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一打開，她便聞到了濃烈的艾葉味道。

    古人相信艾葉能夠祛除毒氣，預(yù)防疾病。

    她和慧嬪走入未央宮，宮門沉沉關(guān)上，前路也仿佛暗了下來，宋院正帶著十來個太醫(yī)前來請安，眾人均是熬得憔悴，面色蒼白。因?yàn)槭菚魅镜牟。舜髦孀】诒堑拿婕?，再去面圣?/br>
    慧嬪臉色煞白，不停地向宋院正確認(rèn)面紗的作用。

    問得宋院正也是有些煩了：“戴面紗是盡人事，病氣過人非臣能阻止的，娘娘若是如此害怕，大可不必進(jìn)來?！钡M(jìn)了未央宮的門，也不可能被允許回去了。

    最終，慧嬪選擇用手把面紗緊緊把捂住下半張臉。

    ※

    “皇上好不容易才睡著，兩位娘娘如果要進(jìn)去的話，請盡快出來?！?/br>
    宋太醫(yī)說道。

    聞言，慧嬪面露喜色：“那我就等皇上醒來了，狀況好些，再進(jìn)去面圣吧?！?/br>
    姜嫻：“我進(jìn)去看看，會保持安靜，很快就出來?！?/br>
    聽姜嫻說完，慧嬪立刻回頭過來盯住她。

    姜嫻察覺到她的視線，卻沒搭理。

    宋院正：“顧嬪娘娘請進(jìn)去吧，慧嬪娘娘在外等候即可?！?/br>
    姜嫻徑直走進(jìn)去。

    病榻上的皇上臉色蒼白，顴骨漾開一片潮紅。

    燕赤皇帝有副好相貌，姜嫻不是第一天知道這件事，只是以往見他，都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哪怕因?yàn)檎聼赖冒櫫嗣?，也有股深信朕能解決的自信，如今卻燒得昏厥，長睫不時輕顫，可見睡得并不安穩(wěn)。

    姜嫻未敢驚擾他，他卻睜開了眼：“誰來了？”

    她道了聲皇上，迎上去。

    皇上病得糊涂，不太認(rèn)得人，雙眼過了一會才成功找到焦點(diǎn)，發(fā)現(xiàn)是姜嫻后，他不由著急起來：“你怎么來了！胡鬧……是誰把你送進(jìn)來的？陸容華？皇后，皇后呢？她怎么也由得你胡來！合宮上下多少妃嬪，何必要你進(jìn)來！”

    說得著急處，他不禁咳嗽起來。

    這一咳，更是眼皮眉梢和鼻尖都發(fā)紅，仿佛一只病老虎，氣乎乎地朝空氣揮了下rou爪。

    皇上原以為自己是個公平公正的皇帝，可一到要緊關(guān)頭，人心自然有了傾斜，他并不愿意看到心愛的顧嬪以身涉險，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皇后應(yīng)當(dāng)知道他的喜惡，在他昏迷時保護(hù)好他的愛妃，且第一時間鎖定了嫌疑人。

    認(rèn)定是有人故意將顧嬪送進(jìn)未央宮后，皇上立時就惱了。

    他一口氣沒緩上來，更生出自己活不長久的后怕來：

    “傳朕口諭，若朕要不好，便要陸容華……陪葬！”

    既然陸容華想顧嬪去死，他更容不得此等毒婦獨(dú)活，趕忙在自己還神智清明時處置了她。

    姜嫻趕忙將皇上扶起來，輕拍其背：“皇上息怒，是臣妾自請進(jìn)來侍疾的，沒有人要害臣妾……即使旁人不讓臣妾進(jìn)來，臣妾就是半夜搬梯子，爬也得爬進(jìn)未央宮。何況，臣妾還有點(diǎn)輕功在身上呢！”

    被逼侍疾固然可憐，卻不是姜嫻想要的形象。

    她是來表忠心的，當(dāng)然一切出于自愿。

    這番情緒波動，讓皇上更累了，他在姜嫻懷中合上眼：“糊涂……你進(jìn)來干什么？侍疾……有的是人來，你何必涉險?！?/br>
    “皇上在何處，臣妾就在何處?！?/br>
    一個卷王員工，絕對不會比老板先下班！

    我碼字很慢，寫完三更天都快亮了，現(xiàn)在去睡覺啦，大家晚安（半夜看到票數(shù)漲，碼得超有動力的?。?/br>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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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八章

    “除了你，還有誰在未央宮？”

    皇帝要問的，自然是妃嬪。

    “太后點(diǎn)兩名妃嬪進(jìn)來侍疾，皇后本想自請進(jìn)來，被太后否決了，點(diǎn)了慧嬪的名，也傳了臣妾過去,不過沒明說要臣妾來……興許是存了讓臣妾自薦的心吧！正中臣妾下懷了，貴妃娘娘原也想來的，只是……”

    姜嫻的聲音低了下去。

    皇上讓她不必說了：“朕都明白?！?/br>
    作為男人，他相信貴妃，可身為天子，便不能立于危墻之下。他這防備貴妃的舉動，也是為了保護(hù)她——容家萬一真的造反，頂天了也就讓她做一位長公主，不比貴妃尊貴權(quán)威,容家若有二心，便是將貴妃架在火上烤，教她兩面不是人。

    最好的處理方法，便是不去考驗(yàn)人性。

    不給容家機(jī)會，她便能安穩(wěn)當(dāng)她榮寵無限的貴妃娘娘。

    他在姜嫻懷里待了一會。

    太后說得不錯，皇帝的身子骨是很健壯的，先帝考慮儲君必然會把身體狀況納為重要的考察內(nèi)容，省得立一個病一個，令人心不穩(wěn)。向來健康的人，難得大病一回，皇上只覺身上哪兒都疼，又使不上力氣。

    即使是想抱一抱顧嬪,也做不到。

    “你……撒開朕。這病會過人，你進(jìn)了未央宮就出不去了，但可以待在偏殿,熏些艾草相隔,朕會讓他們保守秘密，母后問起，只說你一直在里間伺候即可?！?/br>
    皇上的聲線沙啞，每說完一句話要兩秒，說出來的話像刀尖在砂礫之上磨礪而過。

    都替她想好了。

    姜嫻不禁有些發(fā)怔——她上一回這么愣住，是貴妃不顧自身名聲，要護(hù)住她不讓她去涉險侍疾。姜嫻一直將后宮視作自己的職場，妃嬪是同事，皇帝是老板。

    但同事不會做損己利她的事，老板也不會為她的安危著想到這地步，只會想著如何往死里剝削她的同時，不報工傷，不給賠償，也不給加班費(fèi)。

    下意識地，姜嫻抗旨了：“不，臣妾不撒手?！?/br>
    “這病會過人?！?/br>
    “皇上你就別把臣妾當(dāng)人，把臣妾當(dāng)成一只小貓小狗在旁邊就好了?！?/br>
    “……你還是少跟陳答應(yīng)來往?！?/br>
    都學(xué)會無厘頭文學(xué)了。

    見皇上像是醒了，外面守著的太醫(yī)小心翼翼地捧著藥進(jìn)來，拜托顧嬪喂皇上慢慢喝下?；噬峡此龍?zhí)意不撒手，也只好由她去了，在她懷里一口一口地喝著藥。

    因病得厲害，他味覺像是燒麻了,并不覺得藥苦。

    “自小朕一有個頭疼腦熱的，都一幫人圍著朕伺候，如今成了九五至尊，身旁卻只想有你陪著……嫻兒，你小時候生病，爹娘可是也如此細(xì)心照料？才把朕當(dāng)作小孩兒一樣哄?！?/br>
    姜嫻喂藥的手一頓，又接著喂。

    原主的話，張氏待她極好，她一旦抱恙，的確有大人衣不解帶地細(xì)心照料。

    可上輩子的她，并無此待遇。

    “臣妾……不會生病，生病了也不打緊，皇上要臣妾做什么也是使得的?！?/br>
    “怎可說出生病不打緊這種話？”皇帝想握住她的手，五指虛攏著，沒力氣握實(shí)：“身子抱恙……便要好好休息，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罷了，既然進(jìn)了宮，就跟宮里的規(guī)矩來，朕的規(guī)矩，便是你他日若生病，就得好生休養(yǎng)，不得抗旨，你可明白了？”

    姜嫻不明白。

    經(jīng)濟(jì)獨(dú)立，靠自己活著的人都有股認(rèn)死理的勁。

    皇上還想哄哄她，可很快又合著眼昏睡了過去，她只好從里間退出來。

    姜嫻剛走出來，慧嬪立刻退避五步。

    姜嫻理都沒理她，和太醫(yī)述說了一下皇上的情況后，便聽得太醫(yī)說：“未央宮的宮女太監(jiān)都在正殿外跪著，等娘娘示下。”

    “等一下，”

    原本在一旁裝死的慧嬪突然活了：“你我雖同為嬪位，又都有封號在身，但我居?jì)逦灰丫茫Y歷比你深，侍疾之事應(yīng)以我為主?！?/br>
    話音剛落，顧嬪便回過頭來看她。

    看向她的目光里，居然有幾分懷念。

    懷念什么？

    慧嬪不明就里，見她不答應(yīng)，不禁惱了：“顧嬪，你才升嬪位，只管一軒，還不能算作一宮之主。你的父親也不過是一介地方官，于情于理，都該以本宮為先。”

    面對侍疾她唯唯諾諾，爭功搶表現(xiàn)時重拳出擊。

    這才是姜嫻熟悉的職場氛圍?。?/br>
    要是再來個替公司節(jié)省成本，苛待同事的財務(wù)就更有代入感了。

    這時，慧嬪昂首看向她。

    慧嬪原以為會在她臉上看到驚怒受辱之類的神色，不料她低頭把一面玉佩拿出來：“這個，貴妃賞的，說見玉佩如見她，讓我拿著便宜行事?！?/br>
    “你以為我會怕貴妃？”

    姜嫻反問：“你不怕嗎？”

    ……

    慧嬪沉默了一會，道：“本宮看在你救過姑母的份上，且給你一回面子，你不要太得意了?！?/br>
    ※

    走到未央宮的正殿外，姜嫻立時明白了為何要派妃嬪來侍疾。

    表忠心和侍疾是一回事。

    正殿外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jiān)，主子生病，無論真正的原因?yàn)楹危傆信潘藕虿痪牡囊粭l罪狀在，皇上若病好，他們還能只挨點(diǎn)體罰，皇上若沒了，全都得死。

    梁遇寅寒著臉在旁：

    “若再有啼哭者，就不必在未央宮前伺候了，送去慎刑司重新做人吧！”

    他見了姜嫻，忙收了面色向她請安，同時向她回稟——已經(jīng)有三個膽小哭起來的太監(jiān)宮女被拉走了。姜嫻頷首表示明白，在這危難當(dāng)頭，哭鬧影響其他宮人心態(tài)，惹得人心惶惶，只能重罰以鎮(zhèn)人心：“接下來的安排，還請顧嬪娘娘給個明示?！?/br>
    梁遇寅也有自己的成算。

    若姜嫻是個只能邀寵不能擔(dān)事的，他就哄著她聽自己的話，但明面上的面子肯定是要給夠的。

    姜嫻定定神，道：“不必跪在這里，也不用留人祈福，這些后宮里早有人做著。傳令下去，把宮女太監(jiān)分為兩批，日夜輪班，任何時辰必須有一半的人手精力充沛的人手供我驅(qū)使。以兩人為一組，換崗之前互相驗(yàn)查體溫，若有發(fā)熱病征便換下去?！?/br>
    “讓宮人燒熱水，所有皇上接觸過的物品，便不用第二回 ，能燒毀的燒毀，不能燒的就放入沸水中消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