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這日，秦既明醒得早，但林月盈比他起得更早。

    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已經(jīng)隱約聽到林月盈在和人講電話，用的是粵語——她在語言這件事上很有天分，林月盈的爺爺是無錫人，她打小就會說無錫話；送去幼兒園，班級上有個山東的小朋友，不到一個月，她就已經(jīng)熟練地運用山東話；有個遼寧籍貫的戰(zhàn)友來秦爺爺家住了一周，他走的時候，林月盈已經(jīng)會熟練地用東北話表達(dá)自己需求、并成功把三個玩伴也帶得學(xué)會了東北話。

    至于現(xiàn)在，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和她好朋友江寶珠在通訊。

    “……發(fā)噩夢……”

    秦既明不能現(xiàn)在出去，他需要冷靜一下。這大約是和meimei同居時最尷尬的一件事，生理本能無法遮蓋，他只能等血液往其他方向流動。

    這尷尬的晨起機制，也是秦既明在林月盈醒之前起床的原因之一。

    他聽到林月盈又是一聲嘆。

    “好。”

    秦既明看時間。

    還不到七點鐘。

    今天是周日，他以為林月盈會睡到八點鐘。

    差不多了。

    秦既明掀開被子下床，手機很安靜。

    確定秦自忠不會打給林月盈后，秦既明就將他的聯(lián)絡(luò)方式拖進(jìn)黑名單中。

    秦自忠不喜愛林月盈，這點，秦既明還是后來才知道的。

    那時候他剛?cè)肼?，爺爺去世，林月盈又讀高一，秦既明分，身乏術(shù)，只能同意秦自忠提出的方法，讓林月盈暫時住在他那邊一段時間。

    也只有一周，深夜里，林月盈哭著打電話給秦既明，哽咽著問他，她可不可以和秦既明一塊兒住。

    秦既明連夜把人接到自己身邊。

    林月盈只說她想哥哥，不提秦自忠的不是，秦既明也想，大約是秦自忠不滿意爺爺?shù)倪z產(chǎn)分割。

    無論如何，之后秦既明和林月盈同居到今日。

    在聽到廚房里鍋鏟和鍋碰撞聲的時候，秦既明終于看到早起的meimei。

    林月盈幾乎沒下過廚，大小火調(diào)節(jié)也不算熟練，手忙腳亂，秦既明讓她去歇著，自己來。

    她就站在秦既明身邊，問：“你去上海住哪里呀？”

    秦既明說：“就上次我們住的那個酒店?！?/br>
    林月盈說：“你生日偏巧是11月1，三個數(shù)字1，光棍節(jié)是11月11?！?/br>
    秦既明翻炒鍋里切碎的包菜絲：“嗯？我感覺你似乎在暗示我。”

    “哪里有嘛，”林月盈說，“說不定，你今年就不用度過雙十一啦?！?/br>
    “我不過雙十一，我的錢包要過，”秦既明放下鍋鏟，順手拍一拍她肩膀，“總要支援我meimei的購物事業(yè)。”

    “好了，”秦既明微笑，“洗手去，吃飯。”

    乘機去上海。

    上海的工作和秦既明意料中一樣順利。

    秦既明所帶領(lǐng)的團(tuán)隊有著誘人的核心技術(shù)，這是一項巨大的優(yōu)勢，足以令秦既明無需去和其他幾家打價格戰(zhàn)。

    技術(shù)就是他們最亮眼的底牌。

    順利簽署合同后，例行有一場慶功會，今天是他生日，明天再休息一天，后天返北京。行程表安排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秦既明少飲酒，但盛情難卻，酒桌之上，滴酒不沾實屬難事。

    他還是稍稍喝了些。

    酒精在血管中沸騰，秦既明皺著眉乘電梯回住處，喝得不算多，但酒精度數(shù)高——負(fù)責(zé)這項的多半是個生手，尋常酒局沒有安排如此高濃度烈酒的。

    幸而他裝醉及時，才有了離開的機會。這次談判里有幾個女同事，秦既明囑托過了，讓幾個男同事?lián)蹙?，再找借口讓她們都離開。

    酒最能激發(fā)人的劣根性。

    秦既明不想看到任何惡劣事件發(fā)生。

    到了。

    刷開房卡，燈光明亮，電視開著，沙發(fā)上坐著熟悉的人。

    說坐也不太對，她儼然已經(jīng)困了，東倒西歪，坐不正，頭一點一點，小雞啄米。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是執(zhí)拗又熱忱的林月盈能干出的事情。

    秦既明叫她：“月盈?！?/br>
    林月盈的頭一點，茫然抬頭，一看他，眼前一亮，驚喜：“秦既明，你終于來啦?！?/br>
    林月盈跳起來，她連鞋也不穿，舉著一個蛋糕，跑過來：“鐺鐺鐺鐺鐺～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秦既明下意識反手關(guān)上門，皺眉：“今天不是還有課？”

    “我請假了嘛，”林月盈眨眨眼，“我和導(dǎo)員說，我唯一的哥哥生病了，好嚴(yán)重的病，急切需要我照顧。”

    秦既明喝多了酒，后退一步，免得等會兒打翻她蛋糕，嘆氣：“真是孝心滿滿，感天動地，你說我得了什么?。俊?/br>
    林月盈驕傲：“得了’見不到meimei會瘋狂想meimei’的相思病。”

    秦既明忍俊不禁，伸手扶墻，微微支撐。

    林月盈看出他的異常，驚訝一聲，放下蛋糕，扶他去沙發(fā)上：“秦既明，你喝多了？”

    秦既明嗯一聲，提醒她：“先扶我過去?！?/br>
    他的確喝多了。

    走路也輕飄飄，好似踩著云朵，林月盈小心翼翼攙扶他，秦既明不能完全依靠她，她雖然經(jīng)常鍛煉，但支撐力有限，經(jīng)不住他這樣的成年男性壓。林月盈扶著他一路到沙發(fā)上，又低頭，細(xì)心解他領(lǐng)帶，松開紐扣，人喝多了會發(fā)熱，好讓他身體散散汗。

    秦既明半躺在沙發(fā)上，看著meimei來來往往，笑：“月盈也會照顧人了?！?/br>
    “我本來就會，”林月盈說，“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

    士別三日，秦既明微醺，想了想，喔，原來他們已經(jīng)分開了可以刮目相看兩次的時間。

    她倒了水，沒有糖，秦既明讓她給自己切塊兒蛋糕。糖分可以加速解酒，他現(xiàn)在需要攝入一些糖。

    似醉非醉期間，人也懶一些，若是沒有林月盈，他也打算打電話叫人送糖水上來。

    林月盈打電話給酒店，又讓她們送了些水果，提子，草莓，櫻桃，都是含糖量高的。

    她吃兩粒，就喂給秦既明一粒。

    秦既明有些頭痛，他閉上眼睛，自己按了按，作用不大。林月盈主動請纓，站在秦既明對面，俯身，四根微涼的手指貼著他的頭，兩只大拇指協(xié)作，溫柔地揉著他頭痛的地方。

    氣氛是從秦既明嗅到林月盈身上的香氣開始不對的。

    淡淡的香味，被溫?zé)岬募∧w催發(fā)，有著氤氳的柔軟。

    她的手指還在按著他的太陽xue，輕柔，力道適中。

    秦既明睜開眼，看到meimei漂亮的鎖骨，還有掛在其上的一滴細(xì)細(xì)汗珠。

    像煙雨江南，檐下白瓷上落的一滴雨。

    她此刻不該穿低胸裙。

    秦既明抬手，輕輕將林月盈的手移開，示意她不要再按。

    林月盈叫了一聲秦既明。

    “時間不早了，你趕過來也累了，今天晚上早點睡，”秦既明閉著眼睛，緩慢說，“我去前臺，給你重新開間房?！?/br>
    說話間，他松手。

    下一刻，溫?zé)岬氖治兆∷骸安挥??！?/br>
    秦既明睜開眼，和林月盈對視。

    房間空調(diào)溫度開得不好，她臉頰都是淡淡血色。

    林月盈用力抓住他的手腕，仰臉，看秦既明。

    呼吸里面有提子，草莓，櫻桃，這些曖昧的，在文學(xué)作品中常用作調(diào)，情作用的水果，今晚他們都吃了很多。

    秦既明的骨rou和肌rou一樣結(jié)實，性別和體型的差異化如此明顯，他稍稍用力，就能推開她。

    林月盈用了很大的力氣，兩只手都用上了。

    秦既明說：“你該去睡了?！?/br>
    他冷靜地望meimei。

    視線之下，他看著meimei雙手握住自己的小臂，咬著牙，拉著他的手，毫無阻礙地貼在她自己臉頰上。

    手掌是溫?zé)岬娜彳?，毫不設(shè)防的溫度，她微微側(cè)臉，依戀地將臉貼在他手掌心，歪著腦袋，望著他。

    秦既明聽到她開口。

    “我想和哥哥睡。”

    第19章 知道

    直球。

    打直球。

    林月盈想， 人的眼睛不會騙人，脈搏更不會。

    她的試探有著意料之內(nèi)的回應(yīng)，按太陽xue， 吃提子，她的手指壓著他的腦袋， 擦過他的嘴唇， 他并不是毫無感覺。

    兄長在縱容著她的越界。

    “我想和哥哥睡， ”林月盈仰臉， “我不想一個人住酒店。”

    秦既明沒有驚訝， 大約不會有任何事情能令他驚訝。

    她的兄長是一個做事滴水不漏的人， 認(rèn)識的大多數(shù)人都稱贊他溫和， 有禮貌。這種溫和也保持著適當(dāng)分寸的距離感，盡管秦既明的一些下屬、或雇傭的人， 會說他很好，平易近人， 在為他做事時也都兢兢業(yè)業(yè)，絕不會有半點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