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將心養(yǎng)明月 第60節(jié)
林月盈面無表情:“因為他催了我九次交報告?!?/br> 秦既明頷首:“年輕小孩,的確容易急脾氣?!?/br> 林月盈一一數(shù)完了,她才說:“我總覺得你今天怪怪的。” 電梯到了。 秦既明說:“或許我們長時間未見?!?/br> 林月盈不說話,看起來像是等他說第二句。 但秦既明保持了緘默。 他沒有講出模糊兄妹和情侶界限的那一句“我很想你”。 ?“回去早點睡,”秦既明說,“晚安?!?/br> 林月盈說:“晚安,混蛋秦既明?!?/br> 兩個人的房間并不在同一側(cè),林月盈的房間在盡頭倒數(shù)第二個——秦既明在走廊反方向的倒數(shù)第三個。 混蛋秦既明一直目送林月盈進(jìn)了她的房間,才低頭看手機。 手機已經(jīng)震動許久。 十多個來自何涵的未接電話。 秦既明一邊走,一邊低頭看上面的信息。 何涵:「你瘋了」 何涵:「給我回來」 何涵:「你還要不要臉了?你今年多大了秦既明?你當(dāng)自己還是十五六的毛頭小子?」 何涵:「你知道你自己現(xiàn)在在做什么嗎?你知道林月盈是什么人嗎?你丟不丟人?」 何涵:「外面人都怎么說,你又不是沒聽到。你以為告一兩個造謠者就能完事?你以為你有錢就能堵住所有的嘴?我告訴你,沒門。」 何涵:「我給你一周時間考慮」 …… 作為在得知當(dāng)年真相后選擇立刻和父親分居的女性,何涵有著不輸于任何人的傲骨和冷靜。這么多年,她一直獨居——婚姻已經(jīng)名存實亡,不過是一張薄薄的紙和法律賦予的微薄約束能力。事實上,秦既明知道,母親私下里也一直在交往各種各樣的人。 和她年紀(jì)差不多大的,比她小幾歲的、十幾歲的,甚至于,比秦既明還小上幾歲的。 秦既明說不上能理解母親,還是不理解她—— 倘若母親能夠立刻同父親離婚,哪怕和比月盈還小的男生交往,秦既明都不會說什么。他尊重?fù)衽枷埠煤妥杂?,也尊重他們彼此的選擇。 但秦既明認(rèn)為婚姻應(yīng)當(dāng)是兩個人深思熟慮后的堅定選擇,而不是如今的廢紙一張。 他就在這樣的矛盾中。 正如三個月之前,他也身處兄妹和愛人的矛盾中。 但不要緊,現(xiàn)在的秦既明已經(jīng)做出選擇。 他清晰地認(rèn)識到,一切都回不到原點,而灼熱的嫉妒心總有一天會吞沒月盈。 秦既明沒有休息,只在飛機上睡了一小會兒。從前天和何涵的矛盾激化后,他就立刻訂了最早來紐約的一架航班。 下了飛機后,他看到meimei的短信,幾乎沒有絲毫猶豫,便來了這家酒店。? 長時間的飛行,秦既明卻并不覺得疲憊。 他需要爭分奪秒,趕在何涵之前抵達(dá)。 臨睡覺前,何涵又打來電話,語氣仍舊是一如既往的倨傲,冷冰冰地告訴秦既明,要他回來。 “你別想‘生米煮成熟飯’這招,對我,這招沒用,”何涵說,“也別想著把事情鬧大來逼我就范,我知道,秦既明,你不能鬧大,你也不會鬧大?!?/br> “都什么年代了,”秦既明說,“您當(dāng)我瘋了?” 生米煮成熟飯。 秦既明都覺得好笑,為什么何涵會講出這種話。 且不說林月盈還在讀書,她大好青春年華怎么能過早孕育生命;更不要講,秦既明骨子里守舊,他之前甚至保持著婚后再做和婚后雙方商議后再考慮孕育后代的想法。 盡管前面那個念頭已經(jīng)基本守不住,但后面毋庸置疑。 秦既明不能接受非婚生子。 古板的人認(rèn)為那樣是對伴侶和孩子的不尊重。 “我看你就是瘋了,”何涵冷靜,“從一開始起謠言的時候,我就提醒你,離林月盈遠(yuǎn)一點。我當(dāng)然知道她好,她哪里都好——但別忘了,秦既明,你看著她長大,她從五歲起就住進(jìn)你爺爺家。說句不好聽的,別說是meimei——她和你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區(qū)別?” 秦既明說:“您講話真的很難聽?!?/br> “不是難聽,是闡述事實,”何涵說,“我之前一直將月盈當(dāng)自己的親女兒,我也不想讓你們的事情鬧得過于難看,秦既明,現(xiàn)在事情還有轉(zhuǎn)圜余地,月盈也搬走了,你回來,你別做沖動的事。” 秦既明站在落地窗前,他看著外面璀璨燈光,遙遙如無數(shù)流星垂下,妝點著這陌生城市。 秦既明極輕地笑了一下:“我能做什么沖動的事?媽,我已經(jīng)快三十了?!?/br> 他從小到大,都沒有沖動過,也沒有做過什么后悔的事情。 ——不,有一件。 何涵發(fā)狠,厲聲叫他:“秦既明!” “我現(xiàn)在不做,之后只會后悔,”秦既明說,“您知道,您勸不了我,就別白費口舌了?!?/br> 何涵喘氣:“你究竟還認(rèn)不認(rèn)我是你媽?” “我認(rèn),”秦既明說,“還有其他問題嗎,媽?” 何涵結(jié)束通話。 秦既明安靜站在窗前,他身后,隔著玻璃,觸了觸遙遙掛在天邊的一輪小月亮。 月光明輝。 福澤萬物,寂靜無聲。 月光恩惠,被照耀的另一個房間中,明亮燈光下,林月盈拉上窗簾,在臺燈的昏暗中趿拉著拖鞋摸到床邊。 她對隔壁的學(xué)姐喬木安說:“晚安?!?/br> 喬木安拉被子,蓋住脖頸:“晚安。” 這家酒店的被褥還是另一道難關(guān),睡前就感覺有些微妙的、糟糕的沉重。 林月盈次日清晨醒來,感覺胳膊和腿發(fā)癢。 早晨洗澡時一看,她被自己嚇了一跳,手臂和大腿上好幾道明顯的紅痕,看起來像是被某種小蟲子所咬,也像是過敏的癥狀。身體無端地發(fā)癢,難受,但是卻不能碰,指甲碰一下,撓一下,又是鮮明、滿滿鼓起的一道。 林月盈直接去了酒店前臺投訴,前臺是個印度人,講的英語口音很重,林月盈和他大眼瞪小眼了很久,努力去聽,還是沒能聽懂對方在表示什么。 好痛苦。 林月盈已經(jīng)將自己全部的語言天賦都發(fā)揮出來了,無可奈何,只能用紙和筆寫下,告訴對方—— 我因為你們酒店的被褥過敏了,我要投訴。 前臺刷刷刷地寫,瀟灑扯下來。 林月盈屏住呼吸,在對方致命的香水味中吃力地辨認(rèn)著字條上的英文。 「女士,我能聽懂您說的話」 「我想說的是,您可以投訴我們,但我們需要您開具相關(guān)的證明,要醫(yī)生證明您是因為我們的被褥而過敏」 …… “就是這樣,”林月盈批評這家酒店,“在投訴上完全就是狡黠——不,鉆漏洞,狡猾。” 她們坐在一塊兒吃早餐,幸而酒店里的早餐服務(wù)還可以,自助形式,也可以去向服務(wù)員說明自己想要什么東西——當(dāng)然,必須是他們菜單上提供的菜品,倘若在這里想吃個火鍋或者糖醋魚就有點難為對方了。 林月盈在美國的早餐雷打不動,放了燕麥片和少量葡萄干的牛奶,班尼迪克蛋,一份蔬菜沙拉,還有一小把藍(lán)莓。 她一邊吃沙拉,一邊回憶:“我想,可能因為被褥沒有經(jīng)過充分晾曬——我知道這里都是用烘干機,但感覺他們似乎也沒有完整地對被褥進(jìn)行烘干消毒。” 老師提出建議:“不然這樣,我們換一家酒店?” “算了,”林月盈搖頭,“現(xiàn)在過敏的只有我一個人,證明有可能是我個人問題。你和學(xué)姐沒事,也可能是我誤判了,過敏源不是被子,不要因為我耽誤行程。等會兒我去附近的私人診所開一些過敏藥,堅持這一周就好了?!?/br> 好吧這也是善意的謊言,林月盈最挑剔吃穿用住了,也最敏感,她昨夜睡覺時就感覺到自己那床被褥不夠蓬松,也不夠柔軟。 幸而她昨天還在店里買了一次性床墊,遺憾不能阻擋被子。 她猜測大約是某種灰塵。 老師搖頭:“藥也不能當(dāng)飯吃。” 喬木安連連點頭:“重要的是身體,月盈,抗過敏藥治標(biāo)不治本。” 林月盈還沒說話,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她仰臉,看到秦既明。 秦既明微笑著同老師聊天:“錢老師,好久不見?!?/br> 錢老師立刻認(rèn)出他,又驚又喜:“秦既明?!?/br> 秦既明攔住路過的服務(wù)員,請他在林月盈旁邊多加一個椅子。 在這個過程中,他就站在林月盈身側(cè),微笑著和錢老師寒暄:“多年不見,您還是這么年輕?!?/br> “你也是,這么多年一點沒變,”錢老師笑了,感慨,“沒想到能在這里遇見你?!?/br> 秦既明的手自然地搭在林月盈肩膀上,微笑:“我來找月盈?!?/br> “喔,”錢老師說,“你是月盈的——” “老師,”林月盈終于憋不住,她認(rèn)真介紹,“這是我哥哥,秦既明?!?/br> 錢老師咦了一聲,看了看兩人,疑問:“那你們倆是一個隨母親姓,另一個隨父親?” “不是,”秦既明說,“我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只是從小認(rèn)識?!?/br> 他說:“青梅竹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