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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桃花令在線閱讀 - 桃花令 第58節(jié)

桃花令 第58節(jié)

    他的家書從來不拽文弄墨,當(dāng)然林子葵知道蕭照凌也寫不出多有墨水的句子,可就是這樣平淡而直白的文字,底下卻藏著波濤洶涌,輕易翻涌林子葵的心情。

    他正欲提筆回信,卻又放了下來,將單片叆叇拿出來挨個試了試。

    這單片和雙片的叆叇,戴法是一樣的,一個琉璃片,用銀腿架在鼻梁上,細腿掛在耳朵上,做了精巧的連接,能恰好將整個耳廓包住,以保證叆叇不會因低頭而垂落。

    林子葵嘗試了每一個,終于找到了最適合他的,戴上去時,連謝三爺額頭的三顆痣都變得清晰可見。

    三爺問他:“怎么樣,好了么?”

    林子葵不住點頭:“好了,好了,能看見了,這叆叇這樣好,是工匠做的?能不能推行給全國的覷覷眼?”

    “呃……”三爺遲疑了,“若是不麻煩,想來應(yīng)當(dāng)可以,橫豎蕭照凌家里有錢,做這個,應(yīng)該也不太費錢?!?/br>
    是啊。

    林子葵又冷靜了許多,琉璃這么貴的東西,想要量產(chǎn)是何等的麻煩,也不是每個書生都用得起的。

    林子葵在淮南埋頭苦讀,蕭復(fù)回了宮,和蕭太后一起陪帝王聽政。

    蕭復(fù)一回宮,一出現(xiàn),上朝的氛圍都不一樣了,死寂了許多。

    文武百官都老老實實的,知道這攝政王比文泰帝還要不講理些。

    梁公公對著攝政王低著頭,連大氣也不敢出。

    蕭復(fù)高高坐在御書房上座,垂眸問:“梁洪,本王不在的時候,可有朝臣刁難過皇帝?”

    梁公公:“上朝的時候,確有老臣問過一些陛下回答不了的問題,陛下回答了,老臣說……說是兒童戲言,聽不得。陛下也沒生氣,所幸有蕭太后在,化解了過去。”

    蕭復(fù)冷聲道:“皇帝年幼,治國他還有的要學(xué)。這幫老不死的,一把年紀(jì),還和小孩子過不去!”但為難宇文煊也好,為難了,下次就知道怎么回答,成長起來總比順風(fēng)順?biāo)臁?/br>
    梁公公又道:“千歲爺,詹親王,賢郡王和康郡王,都進宮在外頭候著呢,等著給您請安。陛下也在候著的?!?/br>
    皇帝年幼,攝政王是長輩,給他請安也是應(yīng)該的。

    宇文煊做了皇帝,頭腦還很清醒,沒有被突如其來的黃袍加身給沖昏腦袋。

    “先請陛下進來吧,帶三位小王爺去一旁明間坐著,不用跪著了?!?/br>
    詹親王,賢郡王和康郡王,也就是新皇登基前的大殿下、三殿下、四殿下。

    小皇帝進門,撩起衣袍跪下給攝政王請安:“兒臣見過皇父,皇父圣安?!?/br>
    禮儀規(guī)矩一個不少。

    “起來吧,煊兒來,皇父看看你最近批的折子怎么樣。”

    小皇帝便讓小太監(jiān)把折子抬上來,厚厚的幾十摞,書桌都堆不下了。

    蕭復(fù):“這么多折子?”

    小皇帝:“皇父,這只是您走這一個月以來的折子,您告誡過兒臣,不能因為折子不重要而不看,所以兒臣每一封都會看,都會親自批改?!?/br>
    蕭復(fù)坐下翻看:“你連請安的都全批了?”

    “是。”

    折子有從臺灣來的,有從巴蜀來的,都是請新君安的折子。小皇帝竟然每一封都寫了幾行字,說朕安好,問愛卿好。

    蕭復(fù)光是看就覺得費勁,也難為這么多無聊的折子,宇文煊竟然看完了。

    “雖你此舉有益于拉攏朝臣,也會讓人覺得,皇帝是個軟柿子?!?/br>
    宇文煊:“兒臣不是軟柿子!有皇父在,兒臣怎會被人隨意揉捏?”

    他說得分外認(rèn)真,蕭復(fù)就看他一眼,果真發(fā)覺小皇帝瘦了不少,剛登基的一個月,太過勞累,在皇宮孤立無援,太后也不喜他,朝臣對他頗有微詞,小皇帝連吃飯都得萬分小心。

    皇父這么快回來,宇文煊是高興的,坐在蕭復(fù)面前同他說:“皇父,趙王送來了請安折子,他說皇父答應(yīng)了,將趙小王送回去,如果不送回去,他就親自來要人?!?/br>
    蕭復(fù):“折子拿來?!?/br>
    “千歲爺,在這兒!”梁洪立刻遞上去,蕭復(fù)打開看了一眼,措辭雖挑不出錯,但句句都是狂妄,手握重兵的趙王想反想很久了。如今局勢動蕩,幼帝沒有政績,不得民心,正是反的天賜良機!

    “磨墨?!?/br>
    “千歲爺,筆!”梁洪遞筆,蕭復(fù)沒接,說:“煊兒寫?!?/br>
    “我、我寫?”

    “是啊,你是皇帝,趙王是你叔叔,你得寫?!?/br>
    皇父的字見不得人。

    宇文煊拿著筆:“我寫什么好……”

    蕭復(fù):“皇父說,你寫?!?/br>
    “好?!庇钗撵涌粗?。

    蕭復(fù)說:“趙王,朕安好,打算將小王爺送回藩地,但朕怕你言而無信,決定先送一半,以顯誠意。你想見小王爺?shù)淖蟀肷?,還有右半身?”

    宇文煊寫字的手抖了一下。

    蕭復(fù):“寫好了?蓋玉璽。”

    鄴朝車馬慢,等到林子葵的回信,已是二十日以后的事了。信送到昌國公府,嚴(yán)世子給蕭復(fù)帶進宮。信封寫了字,嚴(yán)世子說:

    “‘照凌親啟’,誰的信啊?這么重要,連夜讓我送進宮來?!?/br>
    蕭復(fù)沒回答,拿過信背過身就看,手擋著他,免得嚴(yán)世子偷看。

    蕭復(fù)是真怕一拆信,里頭幾句看不懂的酸詩。雖然詩他也喜歡,林子葵寫什么他都喜歡。

    結(jié)果沒有,林子葵沒有作詩。

    反而寫:

    娘子,我安好,薛府吃得也好,薛府沒有喂豬,但昨天廚子燉了豬蹄湯,也下雨了,老師送了傘給我。

    府里我的院中有芭蕉,我時常坐在芭蕉樹下看書寫字。至于薛府的女眷,我沒有注意過。

    叆叇收到了,很適合,很喜歡,我看得很清楚了,心里盼著想見一見你。

    第49章 鳳臺縣(7)

    一封不長的信, 兩眼就能讀完的信,蕭復(fù)卻反復(fù)讀了許多次,晚上燈吹熄了, 他還坐起來點燈看。

    似乎能感覺到林子葵就在身邊,同自己說那些話。

    舉頭望一眼窗外靜謐的月光, 天涯共此時。

    翌日一早,蕭復(fù)就即刻要出宮回淮南,臨行前派人將折子和趙小王爺給他爹的報平安信一起送到漢陽去。

    “盯著趙王的一舉一動,若他暗中招兵買馬, 私造火銃武器,就用飛鴿傳信給陳統(tǒng)領(lǐng)。養(yǎng)虎傷身,縱敵為患,趙王這顆釘子,到了恰當(dāng)時機, 就該拔出了。”

    蕭復(fù)正要出宮,就聽見一聲聲的喊叫:“皇父!皇父!”

    稚聲稚氣的, 這么喊他,除了四殿下還有誰。

    蕭復(fù)望過去, 看見宇文煴在日出晨光下邁著小短腿朝自己奔來,后頭跟著個太監(jiān):“康王殿下, 康王殿下!您慢些!”

    陡然看見蕭復(fù)站在宮殿漢白玉階下, 太監(jiān)隔著老遠就滑跪了下來:“奴才見過千歲爺!康王殿下要見您, 奴才實在不好阻攔?!?/br>
    蕭復(fù)沒理會太監(jiān), 一個彎腰,雙臂接著了小團子, 小四殿下?lián)湓谒砩希?nbsp;氣喘吁吁:“皇父?!?/br>
    蕭復(fù)蹲下來:“煴兒這么早起來, 不去念書,不去跟陳大統(tǒng)領(lǐng)學(xué)武功,來皇父這里做什么?”

    “皇父,我母妃病了?!彼牡钕戮趩实卣f。

    蕭復(fù):“我讓章太醫(yī)去給你母妃瞧瞧病?”

    “章太醫(yī)來過了,二哥知道我母妃生病,就讓章太醫(yī)來了,可她還是病著的。宮女不讓我見她!”

    “是什么???”蕭復(fù)抬首問太監(jiān)。

    小太監(jiān)哆哆嗦嗦道:“回千歲爺話,是肺癆。宮女?dāng)r著康王殿下,是……是太皇太后的旨意?!?/br>
    因為肺癆會傳染,康王才三歲出頭,年紀(jì)太小,一被傳染就完了。

    蕭復(fù)想,自己剛讓三爺去淮南,總不好這時候把他找回來給太妃看病吧,肺癆,治好的可能性不大。

    四殿下說:“我聽宮女們說,我母妃是父皇走后才開始咳嗽的,她們說,是父皇想帶走她,所以我想去求父皇,讓他不要帶走我母妃,把母妃留給兒臣。”他拉著蕭復(fù)的大掌,大眼睛里霧蒙蒙的,“兒臣知道皇父要去皇陵,能不能帶兒臣一起?”

    是了,蕭復(fù)此次出宮,用的理由是昨夜夢見先帝,先帝召他去守靈。

    蕭復(fù)放柔了聲音說:“皇陵去不得,你年紀(jì)小,那里陰氣重,去了你也會生病的?!?/br>
    “生病,生病也正好,那我讓父皇帶我走,不要帶母妃了?!?/br>
    “煴兒這么孝順,皇父替你去求你父皇,不帶你母妃走,至于你父皇聽不聽,皇父就不知道了?!笔拸?fù)不肯帶四殿下去皇陵,因為他壓根就不會去,連路過都覺得晦氣。

    小四殿下眼里包著眼淚。宮人說母妃病了,要被父皇帶走了,以后就再也見不到母妃了。他懵懂地也知道“死”是怎么回事。

    皇父有要緊事,摸了把他的小腦袋就撒手走了,小太監(jiān)拉著他:“殿下,我們該回宮了?!?/br>
    晃眼五月初,薛府的石榴開花了。

    月末林子葵放了兩日假,但沒等到蕭照凌來,又開始上課。

    老師似乎知道些什么,同他說:“你那娘子日不暇給,別等了,過些時日去金陵趕考,就能見到他了?!?/br>
    關(guān)于自家娘子是個男人這件事,薛老和林子葵都心照不宣,提都未提。

    林子葵猶豫再三,還是問了:“老師可知曉,他回金陵是為何?”

    薛相:“自然回家省親,他家務(wù)事繁多冗雜。你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沒見過父母,還敢成親?”

    “我也沒有父母,再說……我也不敢去他家,見他的父母親人?!绷肿涌卤淮虺鰜?。

    好好的兒子嫁給自己做老婆了。

    在薛相這里,林子葵學(xué)的不是古板的詩書,而是真正的治國理念、方式方法,朝中幾派勢力,如何跟佞臣打交道而保全自身。

    “在羽翼未豐之前,要韜光養(yǎng)晦,甚至虛與委蛇。”

    這道理林子葵是險些用生命的代價得悟的。

    他現(xiàn)在徹底知道了,鋒芒畢露不是什么好事。

    “學(xué)生謹(jǐn)記老師教誨,在官拜三品之前,一定韜光斂跡。想來,至少需要十幾年的時間?!比饭俦阋咽歉吖俸竦摚苁芑实蹖櫺胖赜玫墓賳T了。

    唐兄乃是四品大學(xué)士,常在先帝面前進諫,可近日林子葵也沒怎么聽過他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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