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個都鼎鼎大名，林子葵心下駭然，面上卻不顯。

    林子葵一一見禮，碩王說他：“吃個家常便飯，不用你這么多禮，坐，坐?！?/br>
    倒是那嚴世子，看見林子葵是滿臉的興味，還舉手跟他打招呼。

    林子葵行禮：“世子爺?！?/br>
    “不見外，吃瓜子不？你應(yīng)該喜歡吃吧？”

    林子葵眼睛微微睜大，嚴世子正要湊上來，被碩王爺不著痕跡地撥開：“對了林公子，這是小兒宇文燦，比林公子你稍小幾歲。燦哥兒，喊林兄?！庇钗臓N看著是個俊秀自閉的小孩，訥訥地喊了聲林兄。

    林子葵回禮：“見過小王爺?！?/br>
    碩王爺滿臉帶笑，和氣得緊：“你恩師說幾日后回金陵，你在哪里，他就在哪里，不知林公子在金陵可有落腳地？你看我這碩王府，可合你心意？倒時你恩師來上課，我這兒子，跟著沾光不是。 ”

    作者有話說：

    蕭某：回到家，老婆走了

    第52章 金陵城（21）

    沒一會兒工夫， 林子葵就成了碩王爺?shù)摹昂觅t侄”，碩王問的問題，林子葵也都如實說了， 自己住在何處，在貢院附近街衢， 和娘子一起住，落腳點是娘子的家。

    “原來你已娶妻，”碩王沉吟道，“那你老師來， 也得住我這兒，他要給你上課，你就得來碩王府，橫豎帶你娘子一起來本王這府里罷！”

    說來說去，就是想讓燦哥兒蹭林子葵的老師。

    宇文燦是碩王的獨苗苗， 幼時本聰穎，卻因發(fā)高燒而燒得腦子不靈光了， 倒不是燒成了傻子，卻無論如何也育不成才。

    碩王的心頭病就在這兒， 何況薛相信里說了，他這學(xué)生是他父皇欽點的王佐之才， 搞得碩王心底猶疑不定， 此話當(dāng)真？相爺何時見過他父皇了？這林子葵又是什么人， 竟得他那遁入空門的父皇賞識？！

    昌國公一瞧碩王爺那古道熱腸的模樣， 就皺了皺眉，下意識覺得不對。

    碩王雖說素來平易近人， 但也不會因為是薛相徒弟就這般另眼相待。

    “林、他叫林什么……”昌國公一時記不起名字， 嚴世子在一旁提醒他：“姑父， 是林子葵哦?！?/br>
    昌國公：“哦，林子葵，什么來頭??？”

    嚴世子好整以暇：“大有來頭呢?！?/br>
    昌國公瞥了他一眼：“你小子打什么啞謎啊。”

    這廂，林子葵被碩王爺強留下，要把酒言歡。林子葵雖說被這般身份尊貴者降貴紆尊地親近，但并未沖昏頭腦，他淺嘗輒止，說夠了夠了。

    碩王是只會行酒，別的一概不會，跟林子葵這個讀書人沒有絲毫共同話題，酒席上鬧了不少沒文化的笑話。他們談天說地，林子葵說典故，他說是慶元春的姑娘譜的小曲兒。旁人都在笑話他碩王爺，林子葵沒笑，這文化水平和他家娘子差不多，娘子連一首詩經(jīng)都不會背，沒什么可笑的。

    觥籌交錯，時間越發(fā)晚了，席間金樽進來過一回，喊公子。

    他一向言簡意賅，意思是該走了。

    林子葵想走，提了好幾次，都被碩王不著痕跡地擋了回去，這下見了金樽，便高呼道：“你是護衛(wèi)??？這么小的護衛(wèi)，去，把你家公子的小娘子接來，說碩王請她來！”

    金樽擰起了眉，像是要發(fā)作。

    林子葵有些慌了，他家那蕭郎怎么出來見人，忙說：“王爺，我娘子他，他……患病在身，實在不便見人。對，他生病了，所以晚生得早些回去，要照料他?！?/br>
    “生病了？”碩王道，“那我讓我府醫(yī)去你家一趟，保證藥到病除?！?/br>
    這會兒，蕭復(fù)還在宮里，剛剛忙完，謝老三就來了，沖他搖頭道：“小四殿下病倒了，他那母妃沒了，我一回來，他母妃已經(jīng)病入膏肓，回天乏術(shù)，我也是無計可施?！?/br>
    蕭復(fù)：“煴兒他病了？嚴重么？”

    三爺：“被他母妃過了病氣，年紀小，太難過而致的，開了藥，無大礙的?！?/br>
    “無礙便好?！?/br>
    此刻已日暮西山，宮墻染紅，蕭復(fù)趕著要出宮回別苑，歧陽宮的太監(jiān)卻來御書房請他：“康王殿下病了，千歲爺，您去瞧瞧他吧?！?/br>
    蕭復(fù)皺眉看了眼天色，是酉時末了，他喚來如今做了大統(tǒng)領(lǐng)的元慶，低聲吩咐：“你回別苑通傳一聲，讓子葵先吃飯，別等我了，我最晚三刻鐘回去?！?/br>
    “是?！痹獞c離宮，蕭復(fù)去看了眼宇文煴，小孩發(fā)了高燒，睜眼見了蕭復(fù)，迷迷糊糊地喊他：“皇父回來了，皇父可是求了我父皇，他不應(yīng)……”

    蕭復(fù)道：“你父皇給皇父托夢了，他說舍不得你母妃，帶她去上面過好日子了。”

    這一句話的安慰，陡然讓懵懂的小孩淚眼朦朧，抽噎道：“三皇兄也是這樣告訴煴兒的，母妃不是不要煴兒了，母妃是變成了天上的星星，一直，一直看著煴兒?！?/br>
    “是，母妃成了星星?！笔拸?fù)將他抱出去，天上有零星的閃星，“就是那一顆?！彼S手一指。

    四殿下趴在他的懷里看星星，蕭復(fù)側(cè)頭注視著這張稚嫩悲傷的小臉，不禁想到林子葵的身世，他父母走得晚，走的時候林子葵已經(jīng)長大了，更知道悲傷的滋味，他該有多難過？

    蕭復(fù)去掃墓，見過墓碑，知道林父是五月底的忌日，也就這幾日了。

    思及此，蕭復(fù)不由分說轉(zhuǎn)身，把小殿下抱回房中。

    宇文煴不依：“皇父，星星，母妃……”

    “讓嬤嬤陪你看星星可好？”

    “要皇父，要皇父……”小殿下可愛又可憐，可蕭復(fù)對小孩兒的耐心也僅此而已了：“皇父還有要事，煴兒乖。”

    宇文煴：“是，是國事么？”

    蕭復(fù)說：“比國事還重要的?！?/br>
    宇文煴不是不懂事，抓著他衣裳的小手漸漸松開了，他坐在床邊，沉默地看著夜色下，皇父頭也不回地離開，嬤嬤方才端著藥進來：“殿下，該喝藥了?！?/br>
    -

    元慶是先回的別苑，只見著了墨柳。

    “書童，林公子呢？”

    墨柳因為去不了碩王府在生悶氣，趴在桌上別扭道：“公子帶著金樽去了碩王府。我雖是書童，我也有名字的?！?/br>
    元慶疑惑：“他們?nèi)チ舜T王府，做什么的？”碩王府和昌國公府是挨著的，兩家走得也近。

    墨柳說：“給相爺送信的?！?/br>
    元慶問：“多久去的？”

    墨柳答：“酉時不到去的，公子怎么還不回來?！?/br>
    元慶立刻轉(zhuǎn)身：“書童，我去碩王府接人，爺回來了，你就告訴他一聲?！?/br>
    “‘爺’回來？”墨柳抬頭問，“等等，哪個爺?。俊?/br>
    碩王府。

    酒席散了一半，昌國公不是好酒之人，吃飽了就走了。兩家府上挨得近，有一面墻是共用的，坐馬車一會兒就到。

    昌國公從碩王府出來，還在說：“林子葵倒是不顯山不露水的，讓他作詩，他說自己才疏學(xué)淺，不肯露一手?！?/br>
    嚴世子：“姑父覺得他故意藏拙？”

    “藏拙沒什么，此子心性不錯，謙虛識禮，就是不夠圓滑，連馬屁都不會拍。當(dāng)然，圓滑也不是什么必須的品格，清心持正，也是好的?！?/br>
    昌國公前腳邁出碩王府，后腳就看見有個人來了。

    “那是陳元慶么？”昌國公坐在馬車上撩起簾子看，果真是陳元慶，似乎有什么急事，登碩王府門居然直接掏了令牌。

    “陳統(tǒng)領(lǐng)?！辈龂八宦暋?/br>
    陳元慶霎時回頭來：“公爺？！”

    公爺這是剛從碩王府出來？

    元慶心中登時不妙，先恭敬行了禮，昌國公擺手：“免了，照凌那小子呢，守靈完了都回金陵了，還不回家看他娘？”

    元慶：“宮里……有些要緊事，要處理?！?/br>
    昌國公道：“你回宮且告訴他，明日家宴，讓他回來一趟?！?/br>
    “好的公爺?！?/br>
    昌國公：“哎你這么晚來碩王府做什么？”沒聽說過陳統(tǒng)領(lǐng)和碩王還有私交的。

    元慶一時找不到理由：“來……來接一位朋友。”

    什么朋友勞禁軍統(tǒng)領(lǐng)大駕光臨的？昌國公知道這不是他該關(guān)心的，懶散地擺擺手就讓馬車走了，嚴世子還在透過簾子張望，他大概知道陳統(tǒng)領(lǐng)是來接誰的了。

    碩王馬上就要嚇得酒醒了。

    和昌國公開得了玩笑，和蕭復(fù)開不得。

    果然，陳統(tǒng)領(lǐng)一來，管家一附耳通報，碩王就立馬起身：“賢侄啊，你先吃著，本王出去一趟。”

    他跌跌撞撞地沖出去，險些栽跟頭：“陳大統(tǒng)領(lǐng)，陳大統(tǒng)領(lǐng)來了！來來來，快請進！”

    元慶搖頭：“王爺，下官吃過了，我是來接人的?！?/br>
    碩王驚奇道：“你、你來接誰的？”

    “林子葵林公子，可在王爺府上，王爺可有為難他？”

    碩王：“…………”

    碩王酒醒了：“他，他是你的，朋友？沒有，沒有為難！”

    “王爺說笑，沒為難便好，下官是下面伺候的，我將林公子接走一事，還請王爺守口如瓶，包括林公子本人?！?/br>
    夜風(fēng)一吹，碩王渾身一冷。

    禁軍大統(tǒng)領(lǐng)親口說，自己是下面伺候的，什么意思？

    薛相不收學(xué)生許多年了，以往只帶過兩個皇子，都是父皇最看重的兒子。

    這林子葵，他難不成是父皇當(dāng)年下淮南時的私生子么？！

    金樽已經(jīng)知道元慶來了，聽見了他的聲音，他彎腰將站不穩(wěn)的林子葵扶起來：“公子，我們可以走了。”

    林子葵酒量不佳，三杯倒，兩杯下肚皮就這樣了。

    眩暈感將他包圍，不知道碩王說了什么，只感覺他態(tài)度又變得更加熱情了，上下打量自己的臉許多眼，似乎在確認些什么，還說：“賢侄啊，一定要來玩，你老師信里交代了，讓我多加照顧你，我對你是一見如故，當(dāng)親弟弟看待的！”

    林子葵靠在金樽身上：“王爺，王爺言重了，草民何德何能……”

    “你一表人才，有徳又有能啊，哎你怎么喝了兩杯就這樣了？對了你那小娘子病了是不是，我去叫府醫(yī)，我這就去叫府醫(yī)！”

    此時，遠在淮南還未出行的薛相正念叨著：“信大抵也送到了吧，按著碩王爺那不靈光又愛多想的性子，日后老夫哪天去了，懷甫在朝中也有人照拂……”

    府醫(yī)到了王府門口，就被元慶疏離地打了回去：“王爺回府吧，府醫(yī)也不必了，有太醫(yī)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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