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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福妻(種田) 第36節(jié)

    連忙指了指橋下,叫陸彥生看。

    那背著重物佝僂著腰前行的,不正是那日吃霸王餐的吳運安。

    作者有話說:

    下章開始搞事業(yè)嘍

    晚9:00還有一章

    第37章

    只見吳運安背上托著兩個麻袋, 正艱難的邁著步子往街面上走。他不是做苦力的人,之前沒有干過這些活兒,兩個麻袋的重量壓下來, 像山一樣馱在他脊梁之上, 沉甸甸的。

    還沒有往返兩趟,汗水就密密麻麻沿著鬢角、臉頰滑落,他腰酸腿疼,走起路來比耄耋老人還要遲緩。

    工頭嫌棄他走的太慢了,不耐煩地說,“干不了就算了, 累壞了身子不值當,也拖累我。”

    “我行的, 只不過沒做慣, 適應一陣子就好?!眳沁\安咬牙堅持。

    原來自那日相遇后, 他和邵芙就退了陸氏飯館的正房,房間費用太高, 他們負擔不起。飯館劉掌柜擔心他們出門后一去不復返, 那快破石頭留著抵不了幾個錢, 就將雜物房勻給他們兄妹睡, 一夜只收五文錢。

    至于飲食, 則許他們在后院支個小爐煮些吃食。

    邵芙在后廚幫忙洗菜、刷碗,賺的錢抵欠款, 吳運安也是如此。他倆同劉掌柜說自己認字兒, 能寫會算,可以幫忙做其他活兒, 可現(xiàn)在飯館生意蕭條, 賬房一個剛好, 認字兒有什么用,照樣要去后廚幫忙。

    吳運安算了一筆賬,二人同在后廚幫忙,除了吃住的花銷,需數(shù)月才能還清所有的欠款,一琢磨,他去外面幫人背貨做苦力錢會來得快些。

    陳五娘和陸彥生遇見他的時候,是他上工的第二天。做苦力看起來簡單,好像只要有力氣就可以,其實里面有很多門道。包袱要怎樣起肩省力氣,怎么走不傷腰,這些都是外行人不懂的東西。

    另外老工人做得多了,耐力慢慢練了出來,而吳運安初入行,只有一股子莽勁兒,不會用巧力,走了兩趟就吃不消。

    陳五娘嘆了口氣,嘆的是吳運安這么好的人才,竟然在此賣力氣,實在是殺雞用牛刀。

    看見小娘子嘆氣,陸彥生以為她又想起了分開多年的大姐。

    上次助了他們一回,而今再次遇見即是緣,索性相助到底,換陳嬌安心。

    “我們去看看?!标憦┥吐暤?。

    陳五娘求之不得,連連點頭。

    就在他們下橋的途中,吳運安已經(jīng)堅持不住了,腳下踩到了一顆青石,石頭上的青苔滑溜的很,他腳下一滑摔了個馬趴,兩袋貨物死死壓在他的身上。工頭嚇了一跳,扛重物的途中最忌諱摔跤,何況這新人一點不懂自我保護,摔的這般結實,可別砸到了腰。

    怕什么來什么,吳運安是真?zhèn)窖?,他痛苦的捂著腰站都站不起來?/br>
    一片哄鬧之中,陳五娘突然想明白為什么記憶中吳運安和邵芙會淪落的那么慘。

    必定是吳運安搬貨弄傷了腰,他們無錢醫(yī)治,最后走投無路還不起債,債主報官后吳運安被關進大牢,邵芙無能為力只得賣身為奴。

    “晦氣!這可是上好的大米!你這蠢貨,全部被你弄撒了。”

    沒等陳五娘一行人走到近前,已經(jīng)有人叉腰罵開,一邊罵還一邊踹癱在地上的吳運安,恨不得將這該死的愣頭青一腳踢死。

    他摔的是貨嗎?是一捧捧的錢??!

    原來吳運安幫人搬運的是今年新收的大米,今年田地豐收,但因人口流失,鄉(xiāng)下的田根本沒有種滿,有的種了也沒余力施肥打理,真正算豐收的還要數(shù)陸家這樣的大家族。

    因此,雖是豐年,米價還是沒恢復到災年以前,仍舊很珍貴。

    吳運安這一摔,把米袋子給摔破了,白花花的大米淌了一地。且昨夜下過雨,地上全部是污泥和積水,大米沾上了這些個污穢東西,還怎么賣給客人吃。

    監(jiān)督搬運的米鋪伙計氣瘋了,怒氣沖天地瞪著吳運安,嘴里的叫罵一直沒停。知道的明白是吳運安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來搶錢了。

    “別說了?!?/br>
    王林認出躺在地上的傷者是上次七爺在酒樓出手相助過的。七爺從不輕易管閑事,他肯出手定有原因??粗侨藢沁\安惡語相向,王林加快幾步走在前面,出言制止。

    那伙計穿得很體面,應該是有管事權的,二十多歲,根本不將王林這樣的毛頭小子放在眼中。

    “關你屁事!”那伙計沒好氣地說完,轉身去拉躺在地上起不來的吳運安,惡狠狠道,“別裝死了,趕緊起來干活兒,這些弄臟的米要用你的工錢抵,聽到了沒有?”

    吳運安捂著腰,陣陣巨疼襲來,讓他根本站不起身。

    “他受傷了,你沒有看見嗎?”王林上前一步,將受傷的吳運安攔在身后。

    這一舉動徹底的激怒了伙計,這亂管閑事的小子從哪里冒出來的。

    他蹙眉一擰,惡聲道,“看不看得見和你有半點關系?給我滾開!”

    王林不想讓開,他是頭回遇上這樣的事情,一時間有些緊張,不知道該說什么,許久才憋出一句,“我就要管?!?/br>
    米鋪的伙計一把將他推開,輕蔑一笑,“你管?你管得起嗎?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知道我們東家是誰嗎?是文家,你打聽打聽看看,整個云溪縣城,誰不知道我們東家,你管?你管個屁,小心別把自己折進去!”

    說完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大搖大擺地繞過王林,非要吳運安立刻爬起。

    王林不想在主子面前丟怯,又很可憐受傷躺在地上的吳運安,在米鋪伙計經(jīng)過身邊的時候伸手揪住了他的胳膊,這一揪可不得了,米鋪伙計擼起袖子要揍人。

    “慢著。”在他提起拳頭的瞬間,前方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觀望了一會兒的陸彥生和陳五娘帶著果兒走了過來。米鋪伙計抱拳打量著眼前的不速之客,這對男女穿的都很體面,不過皆是布衫,并不是綢緞,至于身邊跟著的小男孩,骨瘦嶙峋,一看就是經(jīng)常吃不飽飯的。

    一時間米鋪伙計辨不出他們的身份,不過見那男的面白清瘦的樣子,應當是個讀書人,哼,一個讀書人能奈何,半點真本事都沒用,凈愛管這些閑事。

    “王林,將他扶起來?!标懫郀敳恍加诤瓦@種仗勢欺人的小人對視,直接忽視了他,對王林吩咐道。

    這句話又激怒了米鋪伙計,他惡狠狠瞪著陸彥生,“我叫你們不要管閑事!”

    米鋪伙計雖然囂張,那也只敢口頭叫囂,對王林或許敢推搡,對陸彥生是不敢有什么實際傷害的,他背后雖然有文家撐腰,但也不想憑白為主家惹是非,尤其是這種酸文假醋的讀書人。

    但他往前一步的動作已經(jīng)引起了兩個護衛(wèi)的注意。他們跟著周管事練習了這么久,除了吃就是練拳腳功夫,現(xiàn)在好不容有了出力的機會,自然當仁不讓,直接沖了上來攔在陸彥生前面。

    陸七爺面不改色后退一步,牽起身后小娘子的手,說道,“別怕?!?/br>
    “我才不怕呢?!毙∧镒油崃送犷^,她知道兩個護衛(wèi)就跟在身邊,這邊的亂子不會波及他們。

    “你要干什么!”這兩個護衛(wèi)都是周管事精挑細選的漢子,身寬體壯,且嗓門大,往米鋪伙計跟前一站,那吃軟怕硬的家伙立刻慫了,甚至不敢問他們是什么人,是哪一家的。

    這還用問嗎?能帶兩個護衛(wèi)隨行逛街的,整個云溪縣也就十幾家。

    “我沒干什么?!泵卒伝镉嬑艘豢跊鰵?,這十幾家中每家都身價不菲,雖然不是全部和文家有往來,但多一個敵人總歸沒必要,被主家知道他在外面惹了不該惹的人,定要責罰他。這伙計仗勢欺人之外也能屈能伸,一瞬間就認慫了,訕笑著道,“我有眼不識泰山,剛才多有冒犯,這位是你們的舊相識嗎?”

    伙計指了指吳運安,“他昨兒才來幫忙的,我不知道是公子的人?!?/br>
    說罷要親自去扶吳運安起來,被王林厭惡地拍開手。

    陸七爺不想聽這伙計辯白,他淡掃了吳運安一眼,在王林和兩個護衛(wèi)的攙扶之下,他才勉強地站起來,見他唇色發(fā)白,頭冒冷汗,想來傷的不輕。

    “人我?guī)ё?,這些米值多少錢,我賠?!?/br>
    陸彥生指著腳下的米淡道,他臉上明明很平靜,不顯喜怒,但自又一股逼人的氣勢。米鋪伙計見過很多人,很少有人擁有這樣冷峻的氣場。

    他一愣,不自覺的后退半步,“不用了不用了,這點米不打緊?!?/br>
    陸彥生沒聽他的回話,叫王林估計一下地上臟米的斤數(shù),按照市價賠給他。

    “多謝陸七爺,這錢記賬上,我們會還的?!眳沁\安雙手抱拳,對陸彥生和陳五娘感激的說道。這二位貴人幫了他兩次,真不知道該如何還他們的恩情。

    看吳運安疼的難受,只怕還要請大夫來看,陳五娘道,“不必客氣?!?/br>
    接著讓護衛(wèi)們將受傷的吳運安送到陸家飯館去,并請大夫來為他瞧傷。

    看著護衛(wèi)們的身影漸漸遠去,小娘子搖著頭,直嘆可惜,吳運安是天才,而今虎落平陽太慘了。

    “陳嬌,我看此人品行不錯,你若想,可收留他們在陸家做事。”

    陸彥生不想聽小娘子嘆氣,更不想叫她傷心,這兩個人沒有逃跑躲債,足以見得是品貌端正的好人,且與陳嬌的親故相似,有此緣分,留在陸家給他們一份差事做沒什么要緊。

    “我當然想了,只是這樣會不會……算作濫好人。”

    這是陸彥生強調過的,原則是做人立世的根基,沒有原則一味的滿足私欲,縱容自己做壞事則成惡人,但沒有原則一味忍耐和遷就旁人,則成沒有尺度和底線濫好人,前者后者都不可取,必定害人害己。

    “不妨事,沒那么嚴重,大事大非上一定要講究原則,偶爾隨心去做無傷大雅?!标憦┥α诵Γ瑳]想到提過一次的話,小娘子能記得這般清楚。

    陳五娘揚起頭有些驕傲,低聲道,“相公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有道理,有道理的話我自然要記?!?/br>
    這是在外頭時陳五娘第一次喚他相公,陸彥生咳咳兩聲,下意識的打量周圍,王林等人在前面攙著吳運安走路,果兒湊熱鬧也跟了上去,現(xiàn)在只有他二人落在后面。

    因此剛才那聲‘相公’只有他能聽見,他松了口氣。

    不對,想到此處陸七爺忽覺不應該,他和陳嬌明媒正娶,拜了天地高堂,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夫妻,陳嬌在街面上喚他一聲相公乃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他怎么唯恐別人聽見。

    看來以后要多叫,才能習慣。

    陸七爺清了清嗓,朗聲回道,“娘子有心了?!?/br>
    ……

    邵芙一早做事就不順,先是摔了碗,后來切菜又劃傷了手指。她之前哪里做過這些細碎冗雜的活兒,越做心越煩,還隱約帶著不安。

    吳運安昨日回來累癱了幾乎動彈不得,她勸他今日不要去了,他偏不依,“犟的像頭驢,也不看自己是不是這塊料子!”

    剛發(fā)完牢sao,飯館的小二急匆匆跑進來,“邵芙妹子,你哥受傷了,快來!”

    不好的預感果然應驗了。

    邵芙趕緊放下手里的活兒,跟著那店小二跑,一直跑到大廳沿著樓梯上了三樓,三樓全是客房,吳運安正躺在其中一間的床上。

    此刻王林請的大夫提著藥箱也到了,走到床前給吳運安看傷,“這是傷到筋骨了,得臥床休養(yǎng)一兩個月,不然落下病根,一輩子也好不了了?!?/br>
    床上的吳運安還沒反應,門口的邵芙已經(jīng)急了,她疾走數(shù)步?jīng)_到吳運安面前,狠狠擰了他一把,“都叫你不去了,不去了,你偏不聽!”

    說著邵芙眼眶微微發(fā)紅,又氣又怒地瞪著吳運安。

    “我受傷了你還埋怨我?!眳沁\安艱難地挪動著身體,試圖坐起來,但是立刻被大夫給摁了下去,怒斥他不知死活不要命了。

    邵芙想到吳運安傷的重,趕緊叫他不要亂動,“你死了我才不幫你收尸。”

    這兄妹倆的脾氣倒是一個賽一個的有趣,陳五娘忍不住勾了勾唇。

    “邵芙,就是這二位貴人幫的我,上次也是他們出手相助,貴人請放心,我們所欠的錢款一定會如數(shù)還清楚的?!眳沁\安說完將剛才的事與邵芙簡略的說了,說著又要起身,這回不等大夫動手,邵芙先一步將人摁了下去。

    吳運安是個死腦筋,好面子,她邵芙可不是,都這種緊急關頭了,人的命比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于是邵芙突然雙膝一曲,對著陳五娘和陸彥生跪了下去,“多謝二位貴人高抬貴手相助,我們兄妹二人沒齒難忘,如今我哥哥受傷,要養(yǎng)兩個月的病,其中醫(yī)藥費用不菲,小女子無法承擔,唯有厚著臉皮請貴人再相助一次,我身體好,年輕,臟活苦活都能干,而且我認識字,會做生意,我之前……便是幫家人打理生意的,總之不管是腦力活、體力活兒,只要能幫到貴人,我都可以做。”

    “只求貴人幫幫忙,行行好,先借我們一筆醫(yī)藥費?!?/br>
    說完邵芙看向陳五娘,眼底淚光閃閃,滿是期盼。

    小娘子驚訝到了,記憶中的邵芙是個很冷漠自矜的人,沒想到她會當眾下跪求助,不過想想也對,邵芙是做生意的高手,高手總是很能審時度勢的。

    沒等陳五娘答話,躺在床上的吳運安又嗯嗯的要起來,這下大夫徹底火了,他最討厭這樣的病人,怒問道,“你究竟治不治!”